何事当年


[1]

公司组织去山中旅游。

我和桂花莫名在山涧迷路,一直呆到傍晚。

晚霞如焰火,在天边燃烧。我们坐在溪涧旁边。

流水潺潺。空气有些凝结,颇有些尴尬。

于是,我们开始聊天。

[2]

“你们部门,工作可忙?”桂花问。

“还好,常要出差。”我与桂花并不相熟。在公司,只打过照面。

她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听说公司要扩大经营?”没话找话。

“是的,要增设新的事业部。”桂花点头。

“多元化战略很合宜。”

“喜忧参半,关联性很重要。”

我与桂花从部门业务,聊到公司发展。

很快,聊无可聊。

“我生在江南,门前有河,常在里面摸鱼。”我将石头,扔进溪涧。

“小时候,我也喜欢戏水。”桂花笑。

“逝者如斯,岁月催人老。”我让她看鬓角的白发:“我还记得,童年梦想当作家。”

“诗与远方,始终难忘。”

“以前总觉岁月长,谁知这么容易老。”

“还有不甘?”

“当然。午夜梦回,辗转反侧。”

“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

“当真?你真的认为,我能当作家?”我转过身,看着她。

“当然,你有天赋。”

“谢谢你,桂花。你很懂安慰人。”

“我无需安慰你。你真的有天赋。”她认真看着我。

我鼻头莫名一酸。心中泛起温软。

“你呢,桂花?有什么梦想?”

“不知道。梦想于我,太过奢侈。”

“桂花,你其实很优秀。”

“我只贪恋一点岁月静好。”她说:“有个小家庭,过些小日子。”

于是,生存与向往。桂花与我,聊起诗与远方,童年故事。

她的手机没有电了。我也偷偷关了机,假装手机没有电。

桂花告诉我,童年时的梦,以及做过的趣事。我也告诉她,许多自己的小秘密,看过的书,走过的地方,遇见过的人。我们像两个孩子,越说越来劲,手舞足蹈,放声大笑。等待救援的时间,像是金色的流沙,哗啦啦从指缝中流走。

原来,当人们卸下伪装,在一起促膝畅谈,竟然如此美妙。

晚风轻拂,吹起她浅黄的裙角。如烟,亦如梦。

那一夜,黑夜降临,乌云密布。

却有一轮明月,始终在我身旁。

[3]

夜半,搜寻者和同事,终于找到我们。

上车的那一刻,我回头看向桂花。她也看向我。

她的浅黄长裙,在风中轻拂,花鸟朦胧。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4]

几日后,我在公司遇见桂花。

她独自站在露台,捧着一个红色的保温杯。穿西装,戴工牌,变回一贯的她。

可是,她的背后,还是那个明月般的影子。

恍惚之间,浅黄的裙角,在晚风中荡漾。

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我走过去,想要告诉她,我喜欢她。

“哲天?”桂花看见我,礼貌的笑。

“桂花,你也在这里。”忽然词穷。

[5]

“后来呢?”老友问我。

“怎么会有后来。”我笑一笑。

都市中人,理性的很。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后来。即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得知,这一刻的心动,到底是真心,抑或荷尔蒙。或许,都是那一夜的月色,太过迷人。离开那一条潺潺的溪涧,我就又变成一个东奔西走的小职员,而她又变回一个格子间里的小白领。

后来,我的确见过桂花。这几年,我的业务做得不错,很是赚了些钱。桂花却换了公司,结了婚。听说,她的丈夫,对她很一般。

那一日,在街上偶遇她,神情有些憔悴,似乎人也消瘦。我不知道,喜欢岁月静好的她,是否圆了“有个小家庭,过些小日子”的梦想。只是,忽而有些心痛,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日,真的向她表白,今天为她守护的人,是否会是我?而她,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而我,至始至终,也没成为作家。

但是,我时常会想起,那一个迷失的夜晚,那一条潺潺的溪涧。曾经,我与桂花的心,彼此贴的那么近,只差一点点,就真的在一起。本来,她可以嫁给我,过上美好的日子。不必风餐露宿,我会照顾她,不会让她如此憔悴。

很多时候,没有说出口的话,今生今世,就再也没有机会。与一个人的错过,不仅是错过她的美好,她的温柔,也是错过一种未来的可能性。很多时候,缘分的牵连,命运的走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那一瞬间。

“暗淡轻黄体性柔,何事当年不见收。”老友叹。

“赚钱也怪没意思。”我咒骂一声:“一想起这事,心情总是不好。”

可我仍然记得,她淡黄的裙角,在晚风中飞扬。宛如一轮明月。

而我,至始至终,也没成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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