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广告

“因小达接到一个大订单，目前公司忙不过来。急需招临时搬运工。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俩了。现在就开始行动。”

王副总所说的你俩就是江宝丽和吴晓晓，两个刚进公司不到三个月的实习生。江宝丽第一次来美侍设计公司的时候就碰到招临时工，那次也是一个新人在干招人的活，也就是打印招聘启事带上一桶胶水出门贴小广告。

宝丽编辑好了招聘启事，让打印机工作着，自己进了洗手间化妆。早上被最后一个闹钟闹醒，洗把脸就出门了，她老觉得脸上缺了点什么。她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水灵灵的脸蛋，想着昨晚敷的CJS面膜效果还真是不错，一定要感谢推荐她的闺蜜。正当她往脸上拍兰芝气垫BB霜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晓晓的声音“丽姐，准备好了吗？司机喊我们了。”

“来了来了。”宝丽一边应着，一边飞快地扑粉抹口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车内。坐定，晓晓才对着宝丽赞起来:“哇噻，丽姐今天颜值爆表诶。”

“姐姐我一直都是这张脸好不?”

“是吗？我咋觉得你比昨天又美了一个度呢？”

宝丽用手指点了一下晓晓的额头，笑嘻嘻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说实话的。”她那花了美甲师一个小时的指甲盖流光溢彩，比窗外的太阳还要耀眼。

“丽姐，我真羡慕你啊，可以化美美的妆，买漂亮的衣服跟包包。”

“傻瓜，你也可以啊。”

“可是我们实习工资还不到一千，扣掉合租房的房租就剩一顿饭钱了。我又不是富二代，就愁家里有钱没地方花。我爸妈都是私企的普通职员，他们想出人头地还指望我呢。”

“嗯哪，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是我爸说了，女孩子不能过得太寒碜了，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咱不能落后。”

正说着，车已在停车场停了下来。

“我们分头行动吧。”宝丽道，“我去车站那块，你去万科小区那块。”

“好嘞。”

万科小区刚刚交付，入住的业主很少，有近五成房子正在装修，因此装修工搬运工总在小区门口进进出出。“可算来对地方了。”吴晓晓想。没有门禁卡，她尾随载防盗门的货车潜入了小区。她步行绕了小区小半圈，发现满世界都是广告。东门边上一块目测三米高的绿色广告牌上大肆宣传某硅藻泥，南门左拐是某品牌的防盗门效果图，小广场边上是某品牌瓷砖纹理特写和几十种供选颜色。随意迈进其中的一幢，见电梯保护木板上更是被贴画得几乎不见木板的背景色。“XX室内装修”“XXX床垫”“XX地板”等字眼占满空间，令人眼花缭乱。其中还有她们美侍的同行，只是人家不是来招临时工的，而是来宣传业务的。她操起家伙刷刷刷地往木板上覆了几张招工广告出了电梯，又一样在其他电梯贴了就往小区北门走。

出了北门是启兴大道，这条路也是两年前万科小区动工后车流量开始大起来的。晓晓撇了一眼对面，发现小区里面的小广告已经瘟疫般蔓延到了外面，路灯杆上也是花花绿绿的“牛皮癣”，有花里胡哨的，也有简单粗暴的“售房租房”几个字加下面一串电话号码的。路灯杆上有一层黑乎乎的胶印，是纸张被反复贴了撕之后留下的，粘了路上的汽车尾气和粉尘，成了杆子上的体表痼疾。这位置也是工人进出小区必经之地，被注意的可能性很大。晓晓想着就在路灯杆上留下了弧形的招工广告，大功告成一般地转身走了。

晓晓的背影刚消失不到两分钟，一个五六十岁、身着蓝色厂服的男人骑着三轮车过来了。

“嘿，老江。”北门的保安出来转悠，正好撞见他，熟络地打招呼。

老江是启兴大道的环卫工人，多年前从电器厂里离职当了环卫工人。厂服是当年电器厂发的，离开了他照样穿着，反正省一套衣服钱也是好的。他很感叹自己年纪大了工厂都不要他了，逢人说起时总是透着无奈的哀伤。

老江的三轮车里依旧是老三样：扫把簸箕和塑料桶。他停下车，握着手里的小铁铲靠近路灯杆。他将铲子锐端划向广告纸底端跟路灯杆的贴合处，由下而上地铲，刨出一层层纸纹。他每天来，小广告总是铲掉了又冒出新的。他也不抱怨，只管见贴了新的就铲。将整个广告纸都刮干净了他就将碎纸片都攥在手里丢进塑料桶里，跟扫来的烟蒂塑料袋一起。

对这广告纸上的内容，刚开始他还好奇地瞄两眼，后来广告铲多了也觉得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家装设计、房产中介，还有培训学校的招生、形形色色的放贷信息……老江只读过几年小学，字认得也不多，广告看得半懂不懂。但是无所谓，他不关心。

他走到一小广告跟前，一抬头，见又是招临时工，了然无味。可下面的小字让他定了定：美侍设计公司。这上面的地址也正是女儿上班的地方。老江的嘴角动了动，他寻思着什么时候再给女儿卡里转点钱，他不能苦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