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危机四伏的成长,我们每个人都是青春的幸存者。
一路走来,我们躲过了毒奶粉、地沟油、虐童、失足、意外、人祸、天灾,却未能躲过最最尊敬的“温良恭俭让”。
温良恭俭让。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让步的是人生。是一切关于美好生活向往的资格,是甜蜜,是恋爱,是牵手逛公园,是耳边喃喃私语,是脸上泛起绯红,是夕阳下靠在结实的肩膀上,是交换戒指时的义无反顾,是对新生命的期待,是陪伴,是担心,是牵肠挂肚,是辗转反侧,是寤寐思服……是一切的一切,是被折断的人生。
十三岁,豆蔻之年,用来形容初夏开花的年纪,刚刚走过春日的苏醒,一只脚迈进夏,等待绚丽的盛开,一切都充满了期待的新鲜感,多么美好的年纪,和花儿一样。
但房思琪来不及盛放,就已经枯萎了。“其实我第一次想到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她的人生跟别人不一样,她的时间不是直进的,她的时间是折返跑的时间。小公寓到小旅馆,小旅馆到小公寓,像在一张纸上用原子笔用力地来回描画一个小线段,画到最后,纸就破了。
可是,老师说:“这是我爱你独特的方式……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做的最极致的事……你是教师节最好的礼物……”思琪想: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做的事,既然老师老师是爱自己的,那么,自己肯定也是爱老师的。“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她强迫自己爱上老师。思琪问老师:“你爱我什么?”李国华答:“娇喘微微”。
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
李国华早已发现“奸污一个崇拜你的小女生是让她离不开他的最快途径”。所以李国华此前也经常领高三女生郭晓奇去他的小公寓。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甜言蜜语的在郭晓奇的耳边诉说自己的爱怜,在她并没有完全发育的乳房上徘徊,在她的小腹处流连。
当房思琪出现之后,犊羊一样的脸勾起了李国华的侵略之心。他为她补习作文课,带她去美术馆,终于带她去自己征服的那片土地,不管在哪里,都是在床上。
李国华给了房思琪更多的掠夺,郭晓奇开始自甘堕落,成为了学校里很好睡的女生,即使晓奇在网上把自己的经历愤然的掀开在太阳底下,却遭来了网友的再一次蹂躏: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钱?当补习班老师真爽!还不是被插的爽歪歪!这么小就勾引老师,一定很骚吧?多少钱一晚?不会得性病吗?真不要脸,臭婊子……
所以,思琪只能用墨水来稀释自己的感觉,把自己心里的藤蔓都都打成结。她没法儿说,即使能说得出路口,也会和郭晓奇一样体无完肤。
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
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她又接着试探母亲,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了。母亲说:“谁,小小年纪就这么骚。”于是,思琪一瞬间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说话了。
当怡婷知道她与老师“在一起”后,反应也是:“你好恶心,你真恶心!”
思琪曾经也想跟伊纹姐姐诉说,但每每来不及开口,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被家暴后熄灭的光,而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思琪也知道她夏天高领上衣下的淤青,她也心疼伊纹姐,舍不得开口。
思琪写给伊纹的信里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所谓教养就是受苦的人该闭嘴?为什么打人的人上电视上广告广告牌?姐姐,我好失望,但我不是对你失望,这个世界,或是生活、命运,或叫它神,或无论叫它什么,它好差劲,我现在读小说,如果读到赏善罚恶的好结局,我就会哭,我宁愿大家承认人间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讨厌人说经过痛苦才成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认有些痛苦是毁灭的,我讨厌大团圆的抒情传统,讨厌王子跟公主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么媚俗!可是姐姐,你知道我更恨什么吗?我宁愿我是一个媚俗的人,我宁愿无知,也不想要看过世界的背面。”
思琪说,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与百合。
思琪疯了,只记得如何剥香蕉。
思琪家在台北,学校在高雄,而思琪被安排在台中的一家精神病院。
“文学是最徒劳的,且是滑稽的徒劳。写这么多,我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自己。这么多年,我写这么多,我还不如拿把刀冲进去杀了他。真的。”
世界上愈是黑白分明的事情愈是要出错的。
后记——
1.刚买这本书的时候,朋友开玩笑的说是一本小黄书,但我觉得反感这样的玩笑,因为书的背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2.读的过程中觉得胸闷,看一会要长长舒口气才看得下去,很强的压抑和压迫感。看一段都觉得是被掐一下的切肤之痛。并不是矫情,人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熄灭的。
3.现实生活中不止一个“房思琪”,大部分女孩的少女时代,多多少少都有“房思琪式”的阴影,如果没有,那可真是幸运呐!想看见光明的世界。
4.林奕含本人,真的是可惜了,深深的惋惜与不幸,文笔优美,动情处如刻刀,刀刀见血。
5.关于青少年性教育,我们该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