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月

        三月,乍暖还寒的三月啊,仿佛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明明已经在春天里开了场,还羞羞答答不肯轻易将温暖示于人前。虽然与冬天已经分道扬镳,却还是偶尔心底泛起那最深沉的相思,将那寒冬残余下来的冷气再一次漫天遍野地撒满了这人间。

        三月的天,大多时候是阴沉的,你知道,失恋的日子总有些难捱,刚刚与冬天告别,哪里能够就可以喜笑颜开得起来嘛。但,三月的早晨,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也不管是风和还是日丽,总有比你早起的鸟儿在你窗前嘀啾个不停,虽然不知道它们在说着什么,却还是把这天空用婉转的声音给叫亮了,也把人们的耳朵叫醒了。

        睁开眼睛,天,依旧灰蒙蒙一片。  耳边,还是滴滴答答的雨声。昨夜星辰不见,昨夜风又现。带着一丝怒号的风呵,就那么一声不响地吹绿了池塘旁,堤岸上的垂柳。那些垂柳上的鹅黄小芽就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萌发了,你都不知道这些芽苞是哪一天开始冒出来的,你只知道一场雨过后,它们就那么明晃晃地在你眼前了,在那一刻,我可以想见你眼睛里的惊喜一定可以点亮另一双温柔注视着你的眼眸。

        我是喜欢垂柳的,虽然它没有兰的淡泊高雅之气,也没有竹的清秀倜傥之姿,但并不妨碍我对它的喜欢。杨柳的千种风姿,万种风情,无不洋溢着诗意。历代文人墨客尤其宠爱它,以柳入诗的大概不下几千首,成为千古名句的更是比比皆是。

        垂柳它那柔软的身段,就好比女人的娇弱无骨,惹得你只想停留在她身旁好好疼爱,不忍动了离别之心。你看,它那万千柔弱的枝条不正像一位长发及腰的女子么,她的温,她的柔,透着种善解人意的可人,“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柳管别离”,惟有柳知人间别离之事,折柳欲留的缠绵悱恻。

        三月的花,有点赶着趟来了。梅,还在意犹未尽地开着,陆陆续续地一个多月了,攸州大道两旁陆陆续续地渐次在放香。我原是不知道梅的香那么有侵略性,直到有天无意中发现一株白梅,当我低头轻嗅,那一股冷冽的香气直冲我的脑门,我才知道“雪却输梅一段香”是一种怎样的意境,我才体会到诗人为何要用到一个“段”字,而非一股或是一缕。我猜测,一个段字既可以体现梅香的时间跨度,也可以表达出梅的香浓维度吧。

        还有那些茶花们也在三月里绽放自己的光彩,胖嘟嘟的一朵又一朵,似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女站在人前,娇羞泛红了脸颊。还有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早已不管不顾地开起来了,黄灿灿地在大地上刷着它们的存在感。樱花也跟着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樱花脑海里总不期然间会浮现出林黛玉的影子,或许只是因为两者身上浓烈与清丽并存吧,林姑娘的清丽姿色任谁看了,都会不可否认她的灵气之美,但骨子里对爱情浓烈地向往却要了她的命。有时候,浓烈的心底情怀与清丽的外表具象完全南辕北辙,却并不影响我们对于事物的判断,竹林七贤之首的阮籍母死举动亦可以算得上是明证罢。

        三月的雨啊,像连绵不断的雨丝,洋洋洒洒地在天际飘荡。这样的时节里,最适合在雨中漫步,尤其是一个人走在深幽的巷子里,可以撑一把伞,但必须是油纸伞,这样,你就可以在迷蒙的雨丝里透过光阴的重重帘幕看到戴望舒的丁香姑娘了。也可以不要伞的庇护,帅性洒脱地走在雨雾里,任自己享受这春雨的洗礼,怕什么呢,大不了感冒一场,率性而为无伤大雅的事情总得多做几桩才可以为苍白的人生画布来几笔灵动色彩吧!

        三月,这雨下了一阵又一阵,下得河水不仅上涨了起来,还泛着混浊的黄色,水流倒是不湍急,一艘小船还稳妥地停靠在岸边。透过车窗看到这些景象的我,索性停下车,来到河边。“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一千多年前的唐代诗人韦应物写下这名句时,是否期待后人解读出他的闲适恬淡呢?这个三月的早晨,我有意识地放慢自己的脚步,独自偷享这一刻宁静。林清玄说,晴天时爱晴,雨天时爱雨,那么,就从这个三月起,做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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