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幼时生活过的浙东水乡,真正意义上来讲,同里才是我旅行足迹到过的第一个江南古镇。
那年秋天的一个早上,我们从南京坐上开往苏州的N515次列车。
下午1点半抵达苏州,又坐大巴去同里,大约 45 分钟的车程。刚下车,正好遇到吕家客栈的人骑着电动车前来接应,便又叫了一辆摩的,载着我们一同进镇。
吕家客栈临河而居,位于同里著名的“三桥”景点边上,而同样著名的“一园两堂”中的“崇本堂”、“嘉荫堂”离客栈仅几步之遥,从客栈步行前往其它景点也不太远,所以吕家客栈的位置相当不错。
和镇上许多人家一样,除了开家庭旅馆,吕老板自己也办起了餐厅,餐厅就设在门口的河岸边,古香古色的桌椅,桌上铺着蓝底白花的印染桌布,游客们可以坐在河边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江南水乡的景致,怡口怡心,双重享受。
一出门,就看见环绕在三面的“三桥”。“三桥”分别为吉利桥、太平桥和长庆桥,光听名字就透着股好福气好彩头。据说这“三桥”可是同里人的宝,每逢喜庆,人们总要到这三座桥上走一走,祈愿大吉大利平安健康。
正对着“吕家客栈”的是吉利桥,桥下泊着一条乌蓬船,船舷两侧架起竹蒿,蒿上栖着几只鱼鹰。船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听说不是当地人,是花钱请来为游客们表演鱼鹰捕鱼的。
阿婆的乌蓬船和鱼鹰以及她一身的行头自然吸引了很多游客的目光,大家经过这里,无一例外都会停下脚步看上几眼,拍上几张照片。
我在边上逗留了一会儿,看阿婆展示如何让鱼鹰捕鱼。
阿婆用竹蒿将鱼鹰赶下水去,鱼鹰扎进水里,不一会儿就见它钻出水面,正囫囵地往嘴里吞一条鱼。阿婆伸出竹蒿,鱼鹰就势站了上去,紧接着阿婆将竹蒿往回收,擒住站在蒿上的鱼鹰,抓住它的脖子,掰开它的嘴,那条鱼就又从鱼鹰的嘴里溜溜地滑了出来。
看到这里,我暗暗纳闷:明明鱼鹰已经把鱼吞下去了啊,怎么还能乖乖地再吐出来呢?这时,旁边一个当地的阿姨提醒我仔细看鱼鹰的脖子,原来阿婆在鱼鹰的脖子处勒了根细绳,所以鱼鹰根本就没法把鱼吞到肚子里去。当然最后,阿婆还是会从它们捕到的鱼里挑几条出来犒赏它们以示鼓励。
夜幕徐徐拉开。回到吕家客栈,在门口的餐厅用晚餐,我们点了太湖银鱼莼菜汤、阿婆菜炒蛋、状元蹄、空心菜。
前三样都是同里有名的特色菜。银鱼是太湖“三白”之一,莼菜营养丰富,柔滑可口,这道汤喝起来清新爽口,别有一番滋味;阿婆菜就是咸菜,和蛋一起炒,既开胃又有营养;状元蹄就是猪蹄,据说是吕家自己卤的,很香很烂,筷子一戳就开了,吃在嘴里不肥不腻,别看就一个,块头很大,两个人都吃不完。
白天看同里,小镇是一副宁静安详的神情;入夜,小街上的红灯笼亮了起来,静静的河水映着灯影、桥影、树影,吴侬软语,小镇又多了一份含情脉脉楚楚动人的韵味。
吉利桥下,乌蓬船上,鱼鹰们已经安心地入眠。
一觉睡到早上8点多。
出了吕家客栈,看到旁边有个卖臭豆腐和芡实粥的小摊子,过去要了两碗芡实粥。芡实据说是一种水生草本植物,可生食煮食,也可入药。芡实粥看上去像八宝粥,吃的时候要加糖,而芡实糕呢,其实是翻版的雪片糕。
人说游同里,首推“一园(退思园)二堂(崇本堂、嘉荫堂)三桥(吉利桥、太平桥、长庆桥)”,换言说,这几个景点应是同里的精髓所在,而就我而言,走了一圈后,发现自己的最爱却是陈御史府。
陈御史府是明代万历年间南京监察御史陈王道的故宅,颇有大家风范官宦气派。从大门口一路往里走登堂入室,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厅堂端庄,书房雅致,兰室飘香,更有小桥流水,杨柳依依,彩鱼弄波,牌楼巍峨,真真美不胜收。
穿行在楼阁之间,间或会有一种时空倒错的恍惚感,真好像穿越到了大明朝。
“闻香读书楼”是陈家小姐读书习画学琴之所在,堂前小院种着一株桂树,满树银花绽放,站在堂前,一阵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之所以陈御史府又被称作“珍珠塔”景点,是因为有人考证出一部很有名的戏曲《珍珠塔 》正是发源于此。在陈小姐的读书楼上,我看到了一座放在玻璃柜里用珍珠串成的小白塔。
陈府的后花园风景秀丽,亭台水榭,鸟语花香,假山碧湖,绿柳拂岸,可谓江南园林的缩影。湖里可见大大小小的鱼悠游自在,颇有生趣。这园里有一景点名为“藏翠坞”,听名字诗意盎然,走进去一看,果真名副其实,一片鲜嫩的竹丛,满眼翠绿,养眼之极。
陈府的后门有一条私家水路,直通外面的河道,中间以拱形水门相隔,里面泊着一条小船,主人家的门第在此可见一斑,更不消说后门外立着的那一道御赐牌楼,据说这牌楼是陈王道死后,朝廷为了表彰其为官清正政绩卓著所立,充分地显示了宅邸主人尊崇的地位与荣耀。
后门还有一个陈氏宗祠,是族人用来举行祭祀等重要活动和商讨大事的地方。走入一僻静角落,发现一口井,井口十分狭小,看了介绍才知道这口名为“洗心泉”的井,是当时专门用来惩罚处置犯了族规的妇女。后背嗖嗖发凉,心想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冤死的魂灵?
出了陈御史府,又去了退思园。虽说退思园是同里的招牌景点,可对我来说,去过陈御史府,这退思园便显得寻常了。
退思园是园主任兰生被罢黜回乡后斥巨资兴建,有“退而思过”的寓意,似有向朝廷表明心迹之意,这一招果然奏效,返乡“自省”两年后,任兰生又被召回朝廷官复原职。
当地人爱重退思园,还出了一种小点心,名叫“退思饼”,圆圆的,酥酥的,上面铺着芝麻,淡淡的甜,吃起来一点儿也不腻。
又走马观花看了看耕乐堂和松石悟园。个人很喜欢“耕乐堂”这个名字,很有淡泊名利自得其乐的意味。进去看了看,里面的家具皆是根雕造型,很古朴,就像一个根雕展览馆,而松石悟园则是一个奇石展馆。
镇上很多人家都在家门口摆起小摊,卖一些工艺品,比如包着五彩绸布的小镜子、小钱包,还有表现江南水乡风情的苏绣,很漂亮。不过,砍价可是考验眼力见识的技术活,也是买卖双方的心理较量,能花最少的钱买到称心的东西是最好不过的,但并非人人都是砍价高手。
说到砍价,有时因为你还的价低了点,很有可能遭遇一些卖主的冷嘲热讽与白眼,不过在这里你会感到一团和气。买卖不成仁义在,价格谈不拢,回一句“不好卖的”,轻轻柔柔,听着特舒服,因此回家后发了一通感慨:江苏人说话真好听啊。
后来,我又到过大大小小的水乡古镇,它们中有些可谓精美气派,当然也更商业化,却又何其相似——千篇一律的运营模式,模糊到无法辨认的面容。与之相比,当年的同里没有酒吧,没有购物一条街,没有夜景,没有很多人,恰以一种素简的姿态在我的记忆中长久地胜出。
事隔多年,同里,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