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于求成的崇祯

很多人喜欢强调崇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他有多么不容易,其实他是个很聪明很冷静的人。其实,烂摊子是有的,但看他的行为,和聪明冷静这两个词根本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真的聪明冷静,真的有能力,未必是那个倒霉的亡国之君。

崇祯的第一个错误,是从钦定逆案开始。

魏忠贤必须要铲除,核心党羽必须惩处,因为他虐杀朝廷官员的行为已经破坏了政治规则和秩序,造成了朝政的各种混乱。拨乱反正是必要的,然而崇祯初的行为,不是拨乱反正而是矫枉过正。所谓的“钦定逆案”扩大了打击面,罢免了一批并非魏忠贤核心党羽,只是有依附、顺从态度的官员,彻底终结了这些人的政治生命,这样的大清洗同样不利于政治稳定。大清洗之后,崇祯大规模起用魏忠贤的政敌(其中很多人并非东林党,只是魏忠贤当政期间受到波及或不愿依附主动辞职),这个时候朝野官员对新皇帝有着很大的期望,纷纷恭维崇祯是“圣人出”,但随后崇祯并没有和大臣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崇祯对文官群体的根本态度是不信任,这种不信任表现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对结党的恐惧达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另一种是对某些人信任的时候给予一切,不听任何反对意见,失去信任的时候立刻毫不留情。具体到案例上,前者最好的证明是温体仁和钱谦益的斗争,后者最好的证明就是袁崇焕的经历。

简单来说,在崇祯二年到三年,一切都已经注定。崇祯的志大才疏、急于求成表现得淋漓尽致。正如刘宗周所说:

“陛下求治之心,操之太急。酝酿而为功利,功利不已,转为刑名;刑名不已,流为猜忌;猜忌不已,积为壅蔽。”

“陛下锐意求治,而二帝三王治天下之道未暇讲求,施为次第犹多未得要领者。首属意于边功,而罪督遂以五年恢复之说进,是为祸胎。己巳之役,谋国无良,朝廷始有积轻士大夫之心。自此耳目参于近侍,腹心寄于干城,治术尚刑名,政体归丛脞,天下事日坏而不可救。厂卫司讥察,而告讦之风炽;诏狱及士绅,而堂廉之等夷;人人救过不给,而欺罔之习转甚;事事仰成独断,而谄谀之风日长。三尺法不伸于司寇,而犯者日众,诏旨杂治五刑,岁躬断狱以数千,而好生之德意泯。刀笔治丝纶而王言亵,诛求及琐屑而政体伤。参罚在钱谷而官愈贪,吏愈横,赋愈逋;敲扑繁而民生瘁,严刑重敛交困而盗贼日起。总理任而臣下之功能薄,监视遣而封疆之责任轻。督、抚无权而将日懦,武弁废法而兵日骄,将懦兵骄而朝廷之威令并穷于督、抚。朝廷勒限平贼,而行间日杀良报功,生灵益涂炭。”(崇祯八年)

刘宗周可以说是很早就看出了崇祯的问题,然而他并没有办法。作为儒学家,他擅长的同样是道而不是术,但对当时的明朝来说,崇祯的倒行逆施已经耗尽了元气,这个时候,想要补上崇祯早年教育里缺失的“道”,已经太晚了。

所以我觉得,对崇祯的评价应该是这样的:明朝是癌症晚期的患者,应该姑息治疗,尽量延长生存时间,而崇祯作为毫无经验的主治医生,给这个患者开的是一剂又一剂猛药,所以患者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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