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

1

午夜的街道，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透过围脖灌到脖子里。她觉得冷，但更觉得无聊，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背过脸，点燃了。这时候，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梅没有回头，她几乎忘记了这个名字，这个曾经坚持不换的英文名字，因为首字母是自己，末字母是她爱的那个人。这名字多少年没人叫过了。

“Mary……”再一声。

回头，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精致的妆容下那双大眼睛还是那么好看，流行的大卷发随意而自然的散在毛呢大衣的领子上。岁月似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褪去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不得不承认，芬比那时候漂亮了！

“是你啊！好巧。”说着，顺手把烟头丢在地上，踩在脚下。

“可不是吗？前几天刚听咱们同学说你回来了，还想着抽空约你一起坐坐呢，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这么晚了，你这是？”

“我在公司加了会班，这会儿回家。”

“哦。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呀？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这些年……

2

她爱的那个人，被她的骄傲弄丢了。

她是家里的独女，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滋养了她的倔强；她是学校的校花，同学们如众星捧月，助长了她的骄傲。

他原本也是喜欢她的，但是他不愿像其他人那样，卑微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希望她们可以平等的相爱。

骄傲如她，倔强如她，尽管爱他，却始终不愿放低姿态。她一次次的故意刁难，甚至说很过分的话，她不知道，这伤了他的自尊，触到了他的底线，他放弃她了。

3

有些错可以改过，有些错却改变一生。

直到她看见他和芬牵着手走在校园小路上，她知道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她去酒吧买醉，真的有些醉了，不过意识还算清醒，可她还是把自己给了一个在酒吧偶遇的男人，她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可她选择了最傻的那种。

发现怀孕、独自堕胎、悄然离开，如同消失了一样。骄傲如她，怎么会让人知道这些。她选择了地图上最南端那个城市，只想躲的越远越好。

陌生的城市里，她遇上了他。许是觉得她身上北方女孩的豪气完胜南方女孩的娇气，他爱上了她。他向她求婚，她答应了。最爱的人被自己的骄傲弄丢了，这一生，嫁给谁，都是搭伙过日子。

结婚一年多以后，她才知道她曾经打掉的孩子是她第一个、却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4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以为自己捡了块宝呢，可这些年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不会做家务我忍了，不能生孩子我也忍了，我忍了你这么多年已经够意思了，我知道你到现在都没有爱上我，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既然这样，我们离婚吧。”

她离婚了。那个曾经她以为很爱她、可以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人跟她离婚了。不能生孩子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不爱他，这骗不了他，也骗不了自己。

她回来了。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了。她本来就不爱那个城市，曾经只是为了逃离而选择了最远、最南端的城市。其实离开那里，哪都可以去，她却突然想家了，那个她毅然决然离开的家和她年迈的双亲。

5

“呵呵，说来话长了。这么冷的天，还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啥？”

“我老公今晚有个应酬，喝的有点多了，我不放心他找代驾，刚好孩子已经睡着了，我来接他回家。就在前面这家饭店。”

“哦，那你赶紧去吧。”她知道芬的老公就是程远——那个她曾经爱过的人。

“嗯，留个电话吧，改天有空咱们一起坐坐！”

“我留你的吧，我回来之后这号码准备换了。”

“好的。你记得联系我哟！”

6

芬走了，梅也转身。

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打那个电话。但她能确定的是她不会向她说起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更不愿听她说她和他的幸福生活。

风似乎更大了，她想再点一支烟，努力了好几次，火都被吹灭了，只好作罢。她掖紧了围脖，抱紧双臂往前走去。

夜似乎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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