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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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在某一天，突然就把自己将来的路设想了一遍，而自己却毫无意识。在多年之后，你猛然回忆起那一刻时，发现你走过的路跟当时的设想吻合。

        她的噩梦，就从她无意识想象未来的那一刻开始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普天同庆。那天去学校领了成绩单回家，成绩很不理想，其中还有一门不及格。堂屋里，全家人在看香港回归交接仪式，黑白电视机传来的声响与她的心情格格不入。她不好意思出去跟着一起看电视，虽然暑假已经开始了。她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躺在房间的小床上，暗自沮丧。各种灰色的小情绪一袭而来，自卑、失落、惭愧、甚至绝望。她的思绪天马行空，想到离家出走，想到自杀，她甚至拿了一根绳子交叉在脖子上，然后双手开始向两边拉，但是她发现喉咙踹不过气的时候，双手也没有力气，于是并放弃了。她又想到了一些地方，都是她从未去过的，除了县城的亲戚家，镇上的学校，她几乎就圈在这家附近的乡村土地上。多年之后，她后悔想象过的那些地方，因为那是她要复读的学校所在的地方，噩梦的之源。

        她好像总是处在颇为尴尬的时代或者转折点转还没折的地方。

        那个时代，在农村，在父辈人心里，读书就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个年代，在乡下，在孩子的心里，读书不好又是多丢人多晦气的事情。所以难免要受藤条搓衣板之灾。棍棒之下出英雄，应该是这么来的。她的记忆里，她应该是被练出来了，挨打的时候，藤条抽在手上、身上，抽心的干疼，会哭，会发抖，会求饶。但是，她现在不用挨罚了，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就改体罚为思想教育了。

        其实，刚上初中那会，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遇到的班主任太不道义，以至于她开始自暴自弃，最后堕落到功课不及格的地步。不能不说，棍棒教育的成效，至少内心没那煎熬。思想教育，是无声胜有声，让人内心备受折磨，是难受又难过。

        在下一个暑期到来的时候，她开始了人生的一个转折性选择：打工与读书。谁家谁谁学了手艺出去打工，一年挣多少钱；谁家谁谁读书出来无所事事。事实证明，家庭博弈之中，通常是一家之主胜。所以，读书。没钱没关系，只能复读。

        复读，就是一条不归路。

        复读，就是一条恶性循环的开始。

       你如果考不上一中，最少要接近第一目标的下限，步入第二目标，才能凑合。复读的第一年，自卑如影随形。结果，还是第三。一个没钱没关系的人，就只能看分数了。分数不够，就只有复读。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又复读了一年，进了二中。噩梦并没有结束，它在停息了三年之后，又卷土重来了。高考失利，专科已经无法发挥光耀门楣的作用。所以在又一场的家庭博弈中，复读胜了。她一直在逃避的，复读的那些年，又来了。最后她终于在学费昂贵的本科中结束了复读生涯。

       复读，就像一个恶魔，慢慢的吞噬着她的个性，让她慢慢地不再开朗；复读，就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她不愿提及碰触；复读，就像心口的一把刀，每每提及，都会隐隐作疼。      

        因为复读，她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复读，她成了年龄里的大姐大；

       因为复读，她错过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复读终结的第一年里，她又变回了没有复读以前的那个学生了。在最想做个好学生的时候，没能做成。在不需要成为好学生的时候，她做到了。当她拿到一等奖学金的时候，她知道，所有的付出都没有白费。所有的复读，都是必须踏过的坎。

       她之后，时代开始转折了，人们开始不以读书论英雄了，顺其自然就好。三中或者专科，都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复读，何必浪费一年？！

        她，只是被父辈寄予厚望的女子。

       她偶尔会想，如果不复读，她现在会是怎样的自己？会不会遇见更好的人？会不会过更好的生活？……

        其实，当初，让她复读就是为了过比当时更好的生活。什么自卑什么惭愧什么伤疤，当这些都释然的时候，复读就只是多读书罢了。  

        那些，无意识想象中未曾到过的地方，冥冥之中会有东西牵引着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