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金皮箱”的那些事儿——聊聊西班牙足坛的“默契球”

转自：拉丁足球bot

关注中超的球迷都会知道，每当赛季进行到了关键时刻，赛场内外就会围绕一些关键场次出现各种敏感又暧昧的传闻，比如：

“XX俱乐部拉XX俱乐部一把”，

“XX俱乐部帮XX俱乐部阻击一下XX”，

或者

“XX俱乐部奉命力保XX俱乐部”，

“XX俱乐部找人做XX俱乐部的工作”.......

而伴随着球场上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又让人心照不宣的比分出现在决定保级，争冠，亚冠席位这样的关键场次，围绕这些比赛形成的讨论也从未停止。而无论如何，这样的比赛，民间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默契球。

默契球，在很多人眼中是对足球公平的亵渎，但是也有人认为这是社会人情世故在足球场上的延申。而讽刺的是，同一个人对于默契球的态度，往往会因为这场比赛对自己所支持球队的不同影响而发生180度的变化，可谓是将人性中的“利己”一展无遗。

当然，很多人会好奇，只有中国才有这么多看上去明目张胆的所谓“默契球”吗？

显然不是，因为在欧洲很多主流足球国家，默契球不仅长期广泛存在，甚至由此衍生出了很多的文化。比如在西班牙，就有一个与默契球相关的固有说法：maletín

Maletín本身的意思是“皮箱”，而这个词之所以被和足球联系起来，则是来自一个都市传说：

据称在赛季进行到生死关头的时候，一些球队或者球员总会受到来自第三方，甚至是对手的电话，他们会告诉这些球员，在某个时刻，球场某个角落可以拿到一个装满了现金的皮箱，而为此，这些球员和球队要遵照电话另一端的指示。

由此，“现金皮箱”的传说便成为了球员之间的神秘故事，经过“你懂得”式的包装流入民间，并且成为球迷们茶余饭后，论坛推特上互相争吵的话题。对于这个话题，前赫塔菲中场 Mario Cotelo的说法最为精辟：

“这个玩意儿就像是本-拉登，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存在，但没人会说自己见过他。”

而前马竞门将，已经在2016年以96岁高龄离世的Antonio Pérez曾经在接受《阿斯报》采访时讲述了一个发生在1948年的故事：

那个赛季最后一轮，马竞客场挑战希洪，而在前往希洪的火车上，球队的领队告诉球员们，如果马竞能够战胜希洪，有一个神秘人士会给他们2万比塞塔(当时的西班牙货币)。这对当时已经无欲无求的马竞无异于是巨大的诱惑，他们最终7-0狂胜希洪。而等他们回到马竞，在车站也如约拿到了2万比塞塔。

虽然对方从未告诉他们是谁支付的这笔钱，但是Antonio Pérez表示，所有人都几乎能猜到，那应该就是皇马，准确说是皇马的时任主席伯纳乌先生。因为那个赛季最后一轮前，皇马与希洪一起在竞争保级席位，最终皇马末轮战胜奥维耶多保级，而希洪惨败马竞降级。

可以看出，至少在遥远的70多年前，西班牙足坛就已经出现类似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情况，而且也绝对不会只有皇马一家这么做过。前西班牙球员Joan Golobart2016年接受采访时就曾披露称，在1986-87赛季，他们甚至找巴萨方面索要过“现金皮箱”，而且巴萨居然还答应了！

当时在最后一轮之前，皇马49分，巴萨则是46分，皇马不仅领先3分，还有净胜球优势。于是赛前，即将迎战皇马的西班牙人的球员向时任巴萨主席努涅斯要求“阻击皇马的报酬”，而努涅斯答应了他们，给了他们一笔钱。不过西班牙人最后只和皇马战成2-2。

如果Joan Golobart所言不虚，那么努涅斯这笔钱可谓是打了水漂。

不过需要在这里指出的是，所谓“现金皮箱”在西班牙分为两种情况，最常见的就是上文所提到的来自“第三方”的“狙击手奖金”，即竞争双方中的一方为了阻止自己的竞争者，花钱鼓励竞争者的的对手充当自己的“打手”

关于这种“狙击手奖金”是否合乎规则，有违公平，在西班牙国内很久以来都是一个极具争议的问题，一部分人认为这涉及到“操控比赛”，但也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正常的奖金而已。

这种分歧非常之大，以至于2007年的西甲倒数第三轮之前，赫塔菲的后卫 Javier Paredes在和巴萨赛前甚至公开表示：“如果皇马愿意给我们支付奖金让我们阻击巴萨，我觉得完全没问题，既然你的老板会给你赢球奖金，为什么别人就不行？”

那场比赛最终巴萨1-0战胜了赫塔菲，不知道Javier Paredes最终是否拿到了奖金。

而另一种“现金皮箱”，则是在西班牙明确被禁止：那就是比赛双方互相通过“现金皮箱”来收买对手输球以达到目的。这个类型的事件中，最有名，也影响最大的是2010-2011赛季的西甲末轮，莱万特主场与萨拉戈萨一战。

这场比赛之前，萨拉戈萨排名第18，保级形势严峻。最终，凭借队长加比的梅开二度，萨拉戈萨2-1战胜莱万特，顺利保级。

但是这场疑点重重的比赛很快引起了La liga的关注，并且在2013年正式向西班牙警方报案。

警方很快发现疑点：调查显示，在比赛前几天，时任萨拉戈萨主席Agapito向9名球员以及时任主帅阿吉雷，时任总监Antonio Prieto的账户各自打了8.5-9万欧元不等的现金，合计96.5万欧元。

虽然Agapito本人表示，这是支付给球员们和工作人员们的保级奖金，但是事后的进一步调查发现了另一个重大疑点：

在2011年的那个夏天里面，当时参加那场1-2的18名莱万特球员们，几乎没有什么信用卡或者银行卡消费，唯一说得通的解释是，那个夏天他们很可能进行了大量的现金消费——除非他们一个夏天都没出门，而且不吃不喝，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莱万特球员的这些现金，根据laliga 与检方的指控，就是萨拉戈萨主席通过自己的球员教练，转交到了对手手里。

那这笔钱是怎么通过萨拉戈萨的球员教练之手，到了莱万特球员们手中呢？至少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说法。

这个案件的影响之大，涉及之广，在西班牙足坛历史极为罕见：当场比赛的所有36名两队球员，时任萨拉戈萨主帅阿吉雷，总监Antonio Prieto，以及萨拉戈萨主席Agapito以下三名俱乐部高管，一共41人成为了本案的被告。

而在这36名球员中，萨拉戈萨方面包括了：前马竞队长加比，巴黎圣日尔曼的安德尔-埃雷拉，前阿根廷国门莱奥-弗朗哥；莱万特方面则有：比利亚雷亚尔中场伊沃拉，吉罗纳前锋斯图亚尼，拉齐奥前锋凯赛多等一众名将。

哦对，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上文提到的那位2007年曾为“现金皮箱”现象辩护的前赫塔菲后卫Javier Paredes，他也在这41名被告之列，当时他效力于萨拉戈萨。

这个案件影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从2013年Laliga方面提出诉讼到现在，光是各种搜集证据，传唤证人，研究和分析案情，准备相关的起诉就进行了6年之久，今年夏天才开始正式的庭审，而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案件的审理将延续很久很久。

从特瓦斯执掌La Liga以来，对于西班牙足坛的 “现金皮箱”现象，他便表达了绝对的零容忍态度，La Liga将此种行为定性为“腐败”，并且联合著名的非政府民间组织“透明国际”对此进行严格的处理和检查。

但是，正如透明国际西班牙地区负责人Jesús Lizcano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的：“这种默契球的现象几乎无法提前获知，也很难搜集证据”。

西班牙《机密报》就指出过一个问题：在西班牙，“现金皮箱“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从职业足球就开始出现，很多球员甚至从青少年时代就已经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一些教练或者人士会给他们许诺物质报酬，让他们去按照指示踢球。这种问题除了严格的制度之外，还必须通过青少年的教育，让球员们从小产生自律，良知与羞耻心。

西班牙 Santiago de Compostela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体育心理研究者 Luis Fernández Ríos 则认为：

“拿钱输球对于球员们来说往往是很轻松的事情，他们很多人并不是不懂法，但是他们往往不认为自己在犯罪。当做出受贿的决定时，人往往反而是清醒和理性的，他们会认为自己能够想出办法不被揭穿和发现。这种自认为无所不能，无所不为的行为，恰恰是缺乏同理心与公民意识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