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wuhu要和小伙伴们分享一部学生动画毕设,据说这可能是今年最特别的一部!这部作品叫做《Mayday》
文/米线
Mayday——国际通用的无线电通话遇难求救讯号。
「Mayday」一字原为「救我」的法语「m'aider」,以英语发音变成了「Mayday」。在无线电内发出Mayday呼唤,是指遇上了威胁生命的实时危险情况。发出Mayday时必须连续呼叫三次,以免误听,被噪音盖过或与其它通讯混淆。
同时,《Mayday》也是今天米线要为大家介绍的西安美术学院刘寒创作的一部实验向的二维动画短片。
值得一提的是,整个片子所有部分均为作者一人独立完成,包括音乐、配音。
MAYDAY
本片把整个故事时间线打乱,以走马灯似的梦境与现实杂糅讲述了一个女孩临死前的回忆。反映了家暴、青少年犯罪心理等问题的现实题材,以一个无助的孩子的角度向社会发出求救声。
故事的背景是一个伴随着家暴和哭骂声中成长的女孩子,也就是本片的主角。不仅醉酒的父亲会时常殴打母亲,连母亲也会虐待女孩。
而周围的人们,包括老师和同学,都开心的笑着,洗脑般的教育让外界对这样的孩子的痛苦漠不关心,甚至还叫嚣着“我们都是幸福的人”。
无论是家庭的暴力还是社会的漠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令女孩痛苦不已,曾经相依为命的爷爷是她唯一的依靠。
爷爷去世后,女孩被自己的内心和悲惨的命运所束缚着,在梦中回忆起自己过去的痛苦生活。
最后的结局,女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很多人被《Mayday》这种对比强烈的画面风格所吸引,也有很多人试图解读整个故事。但是即使是已经看过n遍的米线在和作者刘寒交流过后才发现:
《Mayday》真的隐藏了太多观众没有看到(看懂)的东西!!!
它,并不简单。
来自作者刘寒
看过的人大多觉得《Mayday》吓人、看不懂、乱七八糟,因为它完全是一部表达主观态度的“cult”实验短片。我更多的是想把一种情绪表达出来,它并不是面向大众及儿童的片子,可能没有什么“内涵”、没有什么“正能量”,但它有很多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或许是不被看好的别人眼中的“B级片”,但我只是在阐述我自己的想法:人不应该只去接受那些包装好的东西,人的思想有无数个面。
作为一部实验向的二维动画短片,事实上《Mayday》隐藏着很多具有暗示意义的细节。而它强烈的色彩对比和自由度极高的故事叙述方式,以及冲击性极强的的舞台剧式表演,再配以尤为出彩的声效,将这些隐喻的细节展现给观众看。
首先,本片一直围绕着“信仰”与“原罪”的主题,很多《圣经》的元素被运用进去。苹果在《圣经》里为智慧果,本片把暴力的罪恶的延续比喻为偷吃禁果后世代延续的原罪。亚当和夏娃在蛇的引诱下偷吃而把罪过代代相传,称为“原罪”,引申出“人生而有罪”这一说法。
本片中女孩的父亲酗酒后家暴误杀了母亲,因此母亲就是父亲的“罪”。而在女孩后来的回忆中反映出母亲也曾对她使用暴力,这是母亲的“罪,”两人内心的残暴如同“原罪”的不断传播。
“因为我们是罪人,所以才犯罪”“所以我们是幸福的人”,以收音机效果的旁白声音创造讲故事的氛围,合成机械化的声音严肃念着庄严旁白台词夹杂着激昂亢奋的的成人声音,配合教室的场景,意味着大家不太在意问题的本质,很多不好的事发生了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而是去掩饰,并给人们洗脑,告诉人们只看到好的东西就可以,就像是用“原罪”这一说法给犯错的人找一个冠冕堂皇被原谅的理由一样,而受害者并未得到重视。
作者本人进行制作的粗糙的以钢琴和弦乐为主没有过多效果的配乐所带来的焦躁和紧张感,童声演绎、无伴奏的童谣《七日间》,不时出现的杂音噪声、黑色和荧光色的结合都为这个不合常理的打乱的剧情带来不和谐感,使观众产生感官上的刺激,甚至是不适,以增加代入感。
歌词和台词里出现“长出翅膀的狮子”:“狮子”在圣经里是人们需要抵抗的生性凶猛的野兽,守护人们的天使才有翅膀;“与彩虹立下的契约”指耶和华以彩虹为记号与挪亚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因此这两句台词的意思就是——保护受害者的人不作为,甚至变成了帮凶,暗喻这个很荒唐的现实。
作者并不认为人的感情和行为由这种虚无的说法来控制,于是为女孩设定了她可能拥有的代表和父母相同的内心的“罪”的虚幻的存在——刀疤女孩,双重人格。
刀疤女孩是小女孩内心不愿承认想要逃避忘记的伤痛,但她无处不在。“人是否能摆脱憎恨原谅伤害呢?”——是小女孩不断产生疑问的恐惧之源。
这段旁白内容大部分引用自《以赛亚书》,以赛亚的意思是耶和华拯救,主要主题是神对人的审判以及人祈求救赎,因为片子第二部分开始讲述主角的残酷经历和她的挣扎,收音机里读着神对苦难人民的安慰和对罪人的审判,而现实只有神仁慈所留下的人类的罪恶的种子在不断蔓延,无力的祈求毫无意义。
女孩邪恶的对立面在把小女孩从楼梯上推下去所说的也是引用自《以赛亚书》原文,意为你无法改变现实的规则,指小女孩也是有罪的人。
带有压迫感和焦躁的配乐,无处不在的刀疤女孩,和人们一样在强迫她向现实妥协,让她非常痛苦,她在自我的挣扎里无处可逃。总是出现的“都是你的错”——女孩认为她自己才是异类,她的潜意识里是讨厌这样的自己的。
她不断以过世的爷爷的回忆来强迫自己远离现实。小女孩活在梦境中的世界里,却又不断被现实惊醒,她站在选择的天桥上喊出无人回应的“Mayday”。
第二部分的配乐以相较可爱的声音演唱童谣,穿插回忆的部分混有杂音,因为女孩在刀疤女孩的诱导和现实的迫害下逐渐陷入,她清醒的那一部分在被侵蚀,旁白主要内容是祈求神的救赎诗(《圣经-以赛亚书》),而童谣的内容则是对于这些说法的反驳,现实总是和人们宣扬的不一样,能安慰自己的只有自己,同病相怜才能互舔伤口。(笼子里哭泣时B从背后出来抱住她给她擦眼泪)。
接受代表“原罪”的苹果
然而最终她接受了刀疤女孩给她的苹果,继承了这“原罪” —— 在不断的诱惑下,女孩陷入了怨恨,把父亲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因此父亲变成了小女孩的“罪”。
在梦中刀疤女孩从小女孩的肚子里拿出头象征着她的身体里也有了原罪,接着视角转变变成了捧着的是母亲的头,而躺着的是父亲,象征的父亲的“罪”是被他杀死的母亲。(这段非常细致)
另一个邪恶的自己胜利了。
最后一切拉回现实的时候,有点悲伤的清唱了童谣的最后一段,歌词大意就是你们所说的一切希望都被毁灭,颠倒的现实还是获得了胜利。
但当她清醒过来时,她意识到了忘记了自我的被迷惑了的自己,不想变成刀疤女孩、不想成为罪人的小女孩以自己的方式(自杀)毁灭了她的“罪”,结束了原罪的延续。天桥象征着一种选择,女孩始终都没有勇气做出这个选择,直到她从天桥上跳下。
在充满灰尘的出租车里,那是女孩死后的世界。出租车带着一种有目的的带领感和归宿感,和爷爷相同的司机的背影以及光着脚的女孩都体现了这个事实,包括在家里走向房间的女孩也是穿着鞋的,而进入贴满爷爷照片和有着红色笼子的房间时,鞋子不见了。此时女孩已经死去并进入了自己幻想和回忆杂糅的世界,最后现实中天桥上摆着的鞋子和桥下光着脚的尸体也解释了这一切。
在她最后的梦境里,所有人都重新来过,大家都普通的幸福着。就像梦境里出现的大喊着“我们都是罪人,你们幸福吗”疯狂的老师和静静地经历着这一切的女孩,背景里却涂满了所谓的“逆十字”,对于小女孩和老师来说,他们是极端清醒着呢?还是在迷茫、在忏悔、在憎恨着呢?
充满逆十字的背景
“我没有宗教信仰,也研究不了人心,但是我们可以去理解,去回应某个角落传来的充满绝望的 'May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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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hu专访187期
刘寒
问答
Q1
为什么想要制作这样一部题材的作品?
答
青少年犯罪和家暴等犯罪行为,以及青少年的心理问题是一直备受争议的社会问题。《Mayday》围绕着“信仰”、“选择”以及最根本的“罪”,在较为残酷的画面和故事里展示极有可能存在的现实,以一个无助的孩子的角度向社会发出求救声。
现在看来《Mayday》实在是很粗糙和幼稚,制作上非常的仓促,完成度低,在一众制作精良的优秀作品中毫不起眼,暴露了很多自己的缺点,缺乏团队合作的成熟,是不被看好的别人眼中的“B级片”,但还是希望大家在看过《Mayday》之后能对一些暗处中所发生的事加以关心,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Q2
为什么选择独自完成《Mayday》的制作,甚至包括配乐?在创作过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难?
答
最开始想要过合作,但是一直没有遇到想法相同的小伙伴,我也比较想做一个自我点的片子,我本身非常喜欢“cult”片,特别爱园子温、石井岳龙的电影,他们对我影响非常大,我也想要把我的想法、感受表述出来,用我自己的方式,配音配乐也是,想把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困难真的很多,首先就是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但是工作量真的很大,而且在片子做了一半的时候改了剧情推翻了分镜,很奇迹的是音乐上虽然真的没有什么专业基础基本靠自学但是还算顺利,可能压抑了很多东西的原因,反而是原画压力很大,在机械地做繁复的工作时又要去考虑下一个阶段的工作,真的很痛苦,我又是非常悲观的人,幸好工作室的小伙伴帮了我很多,一直在鼓励我。
Q3
在选择全片的颜色基调和人物设计上,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答
角色在普通形态下都尽量选择了较为简单的造型和配色,只在有象征意义的物品上使用较为鲜艳的颜色,例如红色的鞋子和天桥的栏杆。
除主角外都没有五官,以表示女孩不能理解和融入的世界,刀疤女孩作为主角内心受到伤害并怀有恶意的部分,在其身体上设计了很多伤疤,尤其是面部,与后来回忆中被母亲虐待的剧情相呼应,表示主角深受家暴的痛苦没有得到应有的关爱,服装设计选择了简单的校服,想要使加害者产生一种对于伤害儿童的罪恶感,以及使观众产生比较强烈的代入感。
而在后期主角陷入幻想的不真实部分,人物只用彩色的线勾勒,没有真实存在过的笼子和血液也是非常刺眼的粉色,在纯黑的背景中更加突出,产生一种与现实强烈的对比感,表现主角深陷于痛苦、混乱的个人世界。
出现的场景主要是天桥、便利店、教室、车子这样比较生活化的地点,但整体色调比较偏冷色调,以营造孤独冷漠的氛围,幻想世界里更是加重了这种气氛,黑暗的画面中闪烁的光带来的恐怖感,而在最后主角获得了自由与爷爷相遇的场景偏向于暖色调带有温暖感。
整体分为《寂静岭》般的里世界和表世界分别表现现实和幻境,用不同的色调来表现。而影片中血的颜色分成了对比鲜明的两种颜色,父母和女孩死亡时出现的血是深红色的,因为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而虚幻的刀疤女孩被推下天桥时和剖开主角肚子时流出刺眼的粉红色的液体及同色的笼子皆是一种罪恶感对女孩进行折磨的象征。
Q4
《Mayday》中有宗教的细节,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想法吗?
答
我没有宗教信仰,但很喜欢了解宗教相关的一些故事,平时也会看圣经、《神曲》以及一些宗教题材的电影,有很多东西很有意思,人们当做寄托去信奉的在现实中也能反映出来,因此引用了一些神文化里的故事和内容,但是是以无宗教信仰者的旁观者角度来理解的,可能会有一些错误请谅解,没有对信仰者不尊重的意思。
我在很多画面上画上了逆十字,对于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逆十字代表自我,而不是受制于一种思想,而海报上缠绕着长满眼睛的黑色的蛇的红色逆十字架则代表屈服于恶魔的堕天使,是由路西法的血染成的十字架,倒置伸出的沾着血手中有一只握着苹果,意为地狱伸出手以苹果引诱天使,无论理由是什么,既然接受了,那么就要遭受相应的痛苦,人要遵守于规则,也被规则所监视着。
. 倒十字架出现在海报、自我世界中的教室和便利店以及躺在血泊里的父亲这些镜头中,正十字有人接受耶和华的仁慈被“真理”支配的意思,逆十字剑锋向外除持有者都为“正十字”,有一种反叛的意义,对有无宗教信仰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在海报上主角背后的逆十字意为绝对的清醒和自我拯救,在影片中两种意思都有,因为出现在主角对面,逆十字的意义由自我的信仰所改变。
Q5
最后,很多小伙伴对片子的bgm很感兴趣,为什么选择这样的搭配?
答
除了一些音效的搭配,我选择的旁白是收音机里读着的神对苦难人民的安慰和对罪人的审判以及童声演绎、无伴奏的童谣《七日间》
1.
一颗苹果在跳舞
在肚子里跳起舞
毒蛇缠绕婴儿的腿
在餐桌上跳起舞
2.
种下红色圣诞树
倒十字架立坟墓
空的雪橇带着礼物
穿过石坛的深处
3.
看不见脸的怪物
毁掉七天的雕塑
毛驴走上了施恩坛
公羊折断了头颅
4.
蘸了牛血的手指
圣坛洁净了七次
丢掉没有腿的孩子
关上白色的屋子
5.
大火燃烧了七日
彩虹变成乌黑色
断线木偶吃掉种子
妖怪安静了七日
6.
长出翅膀的狮子
并列邦中的孩子
怪物缩回他的右手
喝下泡沫的渣滓
7.
眼泪淹没苹果树
大火烧掉葡萄树
说谎的怪物捂住双眼
骑着山羊跳起舞
童谣《七日间》的每一句歌词都有故事,但全部都是颠倒的,这首童谣不断出现的意义就是去世的爷爷想要让女孩摆脱束缚(第一次出现是在爷爷开的车里,女孩跟着哼唱),也代表着一种对“规则”的反驳。
“毒蛇缠绕婴儿的腿,在餐桌上跳起舞”,蛇有很多意思,在这里是引诱人吃禁果的那条蛇,意为人从小就被控制,于精神禁锢下长大而不自知,加害者也不知自己行为恶劣。
“看不见脸的怪物,毁掉七天的雕塑”分别引用自圣经里耶和华不让人们看见他的脸和用洪水毁灭生命两个故事,在这里是指传播思想书写规则的人自己的真面目不让别人看到,凭一己之见作出决定,就像没有资格的父母把不好的思想传播给孩子一样;以此类推。
最后,如园子温所说 “把坏事放到阳光下,并认真解说,才有可能找到希望 ”。也希望这部片子能实现它的价值,做一块减少犯罪路上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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