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说
人类仰慕天空,为了冲上云霄做了无数次尝试。如今我们每个普通人都能透过机舱的小小窗口欣赏云端的风景,但真正能够与天空作伴自由翱翔的人还是极少数。
今天我们的记录对象是章鱼哥,从机务到直升机飞行员,是他一次冒险的决定,也是他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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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头(南方-文雀)
2.别人的命运在自己手里的感觉(You burn as bright as Paris-Baulta)
3.邻居请自己喝酒(To Vals Tou Gamou (Remastered)-Eleni Karaindrou)
4.和教练去看沙滩美女(What A Difference A Day Made-Timbo Mehrstein Gypsy Jazz Ensemble)
5.结尾(宿醉之星-琥珀)
制作 | 阿轻 主播 | 阿轻
讲述 | 章鱼哥
声音设计 | 蓝一 图片 | 钱豪
大家好,我是章鱼哥,今年27岁,是一名直升机飞行员。
说到这里,我已经在脑补非诚勿扰女嘉宾开始灭灯的环节。走错片场了,不好意思。
我大学的专业并不是飞行,而是热能与动力工程,这个专业乍一听像烧锅炉的。后来学校也意识到这一点,在我们大三的时候,就把我们的专业名称改为“飞行器与动力工程”。这样一来,我们的专业名称瞬间变得高大上,也更贴近我们所做的工作。
我大学主要学习的是民航客机维修,了解发动机的构造。大学毕业之后,我进了一家航空公司当机务。所做的工作是波音737、747,或者空客的A320、A380的航前、航后检查。有故障的话,在飞机还未起飞时就排除或维修好。
零下十几度接飞机
我冷得瑟瑟发抖
我特别想跟大家分享机务刚进公司会做些什么工作,我培训完之后刚进公司,学了一下接飞机。飞机落地之后,要从跑道上滑行到停机位,等的这段时间,我们就站在廊桥旁边,飞机的前机轮压到画的线上就算停好。
我做的工作是拿着两根不论白天晚上都会发光的指挥棒,站在跑道边,两只手做十字交叉,然后分开,再交叉,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机长要时刻注意我的动作,挥得越快他的速度越快,挥得慢,他的速度就慢下来。最后,我会在胸前十字交叉,一停,机长也跟着停下。每次停机,他的前轮都是完美地压住了画的那个线。廊桥上有一个可以操作机械手臂的人,他直接将廊桥开过来,无缝对接舱门,再把舱门打开,最后乘客就顺着廊桥走进航站楼。
我第一次做这个工作挺紧张,我就在想,加上前面的驾驶员这一整个飞机上的人,我要是都接到航站楼里面了,怎么办?感觉这么多人的命运肩负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当飞机停稳之后,必须要有一个人快速地把轮挡放在飞机轮胎下。而我做的另外一个工作,就是在别人接机的时候提轮挡。飞机一停下来,我就把轮挡放在轮胎下面。如果飞机因为意外情况发生位移的话,轮档可以防止飞机继续移动。但是,这个工作很危险。
到了晚上,老师傅会做排故工作,我看不懂他在做什么,所以排故的时候我就要在旁边打手电。就算气温零下十几度,我冷得瑟瑟发抖,但还得打手电。我平时还会做放热水的工作,这个工作就是在每次飞行完之后把热水放出来倒掉。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这些工作特别熬人,一个月有十几个夜班。北方的冬天很冷,零下几度十几度都有,但是我得在外面站着接飞机,接完之后监护。飞机过站的时候,我得站在旁边看着,以防有外来物或是外来的人员靠近破坏飞机。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很累,天气那么冷又经常熬夜,每次都要工作很长时间,我觉得很压抑。因为我对机械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对这份工作就失去了信心。
有些人总说21世纪的人类最大的疾病就是耐心缺失,我可能也是没有耐心的那种人。我付出了那么多,工作这么累,按理来说会有一份不错的工资待遇,但最后的结果落差很大。
连哄带骗
我去加州学习飞行
后来我偶然得到消息,听说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在毕业之后并没有做机务,而是去美国加州的一个航校,做了一名直升机的飞行员。我当时觉得生活好像出现了一丝曙光,去加州学习做一名飞行员的这条路我也可以走。我先向他了解了一些情况,比如去学习的学费问题,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学完之后好不好找工作,当一名直升机飞行员待遇怎么样?我向他咨询了很多,15年我只做了半年的机务,年底便辞职了。
刚开始我的父母都很不支持我辞职去学飞行,一直在劝我,让我好好干着这个工作就行,不要想其他的。作为父母来讲,他们的观念是我大学学了四年,不好好做这份工作,就是白读了。我爸那时候总是打电话责备我,说我大学都白上了,问我为什么不干这个工作。但是我下定了决心,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开始连哄带骗乎地忽悠他们。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一直在反复问自己,学完能找到工作吗?待遇能好吗?但是一直支撑着我坚持要去学飞的原因,就是机务的工作我不想再干下去了!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还是有些任性。但辞职之前我就抱着非去不可的心态,一直在做准备。
去航校学习的资料,我都已经全部准备好,资料都好解决,但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体检。作为直升机飞行员,如果体检都过不了的话,基本上没什么戏。好在通航91部的直升机飞行员体检不是很严格,没什么大的问题都能通过。但我还有一点比较困难,就是出国学习的学费昂贵。我在加州学习的学费是65万人民币,这些费用包括将私照跟商照全部学完,以及回国换照,幸运的是学费比国内大多数航校便宜很多。
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果敢和主动的人,不喜欢去做改变,得过且过。但是机务这个工作可能是真的把我逼急了,使我做了人生中第一个非常果敢的决定,这个决定我现在都觉得很庆幸很正确。我现在都很感谢那时候的自己,像是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拿着啤酒聊一下午
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刚到加州时,认识的第一个当地的美国人就是楼下的小哥。我们住的小区叫stonegate,楼上两户,楼下两户,我们住在楼上。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在楼下的小院子里都能看到我。他每一次看到我们都会打招呼,像黑人打招呼的方式一样,特别夸张,特别嘻哈。我之前压抑得太久,不太会跟陌生人打招呼,来到这边才得到了释放。
他那种嘻哈夸张的问候方式,让我非常享受,每一次我都是以更加夸张的方式回应他。他可能觉得我这老弟还挺上道,还这么有范儿,觉得很有意思。时间久了,他就邀请我去院子里喝啤酒。我当时一想,反正没什么事做,就跟着去了。当时我们住在一块的都是中国同学,其中一两个就跟我一块儿,去了楼下的院子里面喝啤酒。
美国人特别喜欢喝啤酒,我每次路过都能看到他在院子里,喝了很多啤酒。他的很多朋友都在院子里,大家围着一个小圆桌坐着,非常悠闲地聊着天。我们刚坐下,他就给我们一人一罐啤酒,坐在那里聊天。
因为我们是中国人,他对中国也很感兴趣,就问了我们很多问题,我就说了一些事情,说到在中国,陌生人之间是不会像他们这样打招呼时,他表示很不理解。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我当时也很有感触。因为当地人种很多,有黑人,还有墨西哥人,而他是白人,但人与人之间完全没有隔阂。他有老婆和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他的女儿在屋里跟他老婆一起做饭,我们就在外面聊天。当时我回想起自己的人生,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少像他们这样不玩手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放在哪里。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就这样坐在院子里面,拿着啤酒能聊一下午的天,我之前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那天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原来跟朋友在一起,拿着一罐啤酒坐在院子里就可以聊天聊一下午,一整天竟会这么充实,我当时特别羡慕他的这种生活状态。后来聊天我得知,他是一个建筑工人,做一些体力活,但是待遇好,虽然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要去上班,但下午4或是更早的时间就会下班。他回到家不干其他的事,只坐在那里聊天。我感觉他很开心,很幸福。
我想介绍一下我在那边认识的第二个朋友,到现在为止,我们在Instagram和Facebook上面都还有交流。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去美国加州拜访他,再相聚一下。因为他是我在异国他乡交过最知心、最令人怀念的朋友。
他是在美国工作的墨西哥人,我们都叫他老墨。
我第一次跟老墨相遇,是放学之后路过草坪,我看到他在遛狗。觉得狗很可爱,就上去逗了逗,还合了影,之后我就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的名字叫Enry,对中国人以及中国的文化挺感兴趣。他是开大卡车的,看着外表挺剽悍很壮硕,身上还纹着纹身,但是说话的语气以及说话的态度和神情,跟外表反差很大。老墨说话很真诚,我跟他聊天,会觉得很被尊重,很被理解。老墨的老婆叫Diana,我们熟了之后,只要他们家里有聚会,就连去游乐园坐过山车,都会叫上我。我虽然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身边是一群陌生的人,但我却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和被家人照顾的温暖。
了命运的咽喉。
我跟教员在沙滩
看比基尼美女
因为国家之间存在的文化差异,所以国内跟国外的教员在教育风格上也有很大的差别,所追求的教育成果也是不同的。国内有很多教员会追求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就像学驾照,教练会说在考试的时候,首先把车门打开,站到他那一侧,先跟考官问个好,再转一圈,假装检查一下车的周围有没有异样,诸如此类我觉得很没有必要的细节。
但是国外的教员他们追求的永远是最重要的,是以安全为核心的一些大的方面的问题。
我的私照教员名叫Bob,他是鼓励型的教员。我跟他在一起飞行,永远对他充分地信任,从课程开始到学完我都非常愉悦。我会一直觉得自己今天又是这个学校最厉害的学员,自信心爆棚,你知道吗?
刚开始学飞会做悬停,悬停就是让飞机相对于地面平行静止。我作为一个初学者来说,起码要练习五个小时左右才能做。刚开始学习他就让我做,他手扶着驾驶杆,我扶着另一边,他让我扶着感受,最后放手让我自己来做。我做了几个小时还是左摇右晃,他就把手放了,鼓励我说我可以的。他给我充分的信任,就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他的信任慢慢转化成我的自信,自信使我的能力得到提高,我就真的做到了。我的私照教练让我的自信心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我觉得自己能控制一切,为我打下了一个比较良好的基础。
因为我有点玻璃心,在飞机上我被狠狠批评一顿,下来之后我可能会难受一两天,感觉自己很差,很沮丧。我在学私照这个最重要的阶段遇到了他,他的教学方式对我来说是因材施教,我很幸运。
我学完私照之后学的是商照,私照要学50多个小时,商照要学将近一百个小时。我的商照教员名叫Cody。我也想跟大家介绍一下他。我特别佩服他,他非常专业,知识丰富,在生活中幽默风趣,人也长得帅气。我在专业上不如他,在生活上也不如他,我觉得他很厉害。学商照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他,因为我努力想使自己变得幽默风趣一点,也开始学一些段子,之后我们就会互相之间开玩笑。
因为学商照的时候,我的水平跟刚开始比起来已经提高了一个层次,飞机的基本控制也非常到位,我们飞航线的时候就沿着海岸线飞行,在那种都是比基尼美女的海滩直接低高度飞过去。我们有时候去斯台普斯中心湖人的主场,或是洛杉矶的城市周围转一转,会去Hollywood山上看一下。飞行的时候基本上是我控制,他在旁边跟我聊天。
我觉得美国的教员比国内的教员专业知识更丰富一点,更加幽默风趣,有娱乐精神一些。有一次我跟Cody在沿海岸线飞行的时候飞得很低,高度大概在100到150英尺。路过海滩的时候我会说,诶,Cody,我刚刚看到有一个美女在向我们招手!他就会问,真的吗?在哪里?然后让我掉头转回去,在空中跟别人打招呼之后再飞走。他非常喜欢冲浪,有时候我们就会去找冲浪的人。他说他上次在那边海滩看到有鲨鱼,我问这浅海的地方还有鲨鱼吗?他说有,我们就一直找。他突然就说那儿有,但我一看就不是鲨鱼,他才说这是海豚。我会让他帮我控制一下飞机,让我拍个照。
但我在国内接触的教员就会在飞行方面对你十分严格,对数据要求也特别的严格。卡一些数据,飞行原理,空气动力学方面的知识。但依我之见,却不如美国这边的教员说的生动形象,更加专业。在跟教员相处之余,你还能跟他做朋友,开玩笑,插科打混。要是在国内的话,你从飞机上下来后跟教员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没有什么话可说。
我对未来还有一个期待,就是工作几年,赚足了钱,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在加州买一个房子,在那边生活。
后来我就在想,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所作出的决定,都影响着你后面的人生轨迹和命运。这就像高考,你填报志愿,报考的学校和专业,都影响着你的未来。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你报了别的学校和专业,那你就可能在不同的城市认识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事。
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但这也很美妙。
▼写在后面
人们总喜欢把那些决定性的时刻叫做命运。章鱼哥在加州开始飞行,起飞不仅是他驾驶的直升飞机,他的整个人生都在向上攀登。在加州,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体验,那一年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下期节目章鱼哥将会为我们讲述他起飞之后的生活,想知道他如何面对飞行考试的巨大挫败,回国之后又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吗?我们下期节目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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