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岁月可回头（17—20）

17

陶峰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想要静心写那个辉星公司《中国好歌声》的电影版的企划方案，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脑子里乱轰轰的，一会想起他父亲催他结婚，一会想起成衣薇上午给他打的电话，总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对，一会又想起自己童年时母亲郁郁寡欢的模样，一会又突然出现自己那天来不及踩刹车，赵海血肉模糊躺在自己车前的惨状。只有想到朱婷时，陶峰的心才微微静下来，脸上渐渐浮上微笑。

被撞的人叫赵海，这是从他的衣服口袋里的身份证上知道他的姓名的。撞伤赵海一事是一起相当严重的交通事故，陶峰全责。在事发当天，陶峰就第一时间给市局交警总队的同班同学老钮打了电话，老钮也确实很给力，帮他尽可能在法律法规允许的前提下从宽处理。处理结果是先全力抢救病人，然后尽力促成民事赔偿。当然，民事赔偿要双方协商达成。而这一切，只能等待赵海稍微恢复一些以后才能商谈。

昨天一晚上，陶峰都守在赵海所在的重症监护室的门外。上午朱婷来换他，他才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到公司去干点活。确实，积压了几天的活等着做。本来，刚接到辉星公司这个项目的时候，还是非常高兴的。但现在，却成为了一个烫手的任务。

陶峰想着想着，不由苦笑了下。人生真的很奇怪，当平静的时候，觉得生活太平静了。好像心里某个地方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呼唤在等待着自己去改变。但真的遇到改变了，比如遇到朱婷。确实天变蓝了，空气变清新了，世界变美好了……等等，好像也不止是变美好了，还有变混乱了。好像亚马逊河旁边的一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就造成了纽约的一场风暴。一个原有的人生平衡被打破了，而新的平衡又没建立起来，于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但即使这样，这就是选择吧。如果有风暴，那就来吧。

想到最后，陶峰拿起桌上的钢笔，转动了几下，然后啪地把笔放下了。

18

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个多小时，陶峰硬逼着自己在企划方案上涂涂写写，几乎是思维的惯性在推动着他推进这个方案。

写方案的时候，陶峰忽然想起老师陈力民，也就是现在的老板陈总，曾经在酒后跟他说过的一段话，“作为一个媒体人，特别是我们从事艺术创作的，往往相信灵感。但我告诉你，灵感是靠不住的。有个段子说，作为妓女你不能有了高潮才接客。作为妓女，是接客你才有高潮。所以，勤奋是灵感的基石。所谓日久生情。你懂的，日久生情。哈哈。”

想到这里，陶峰忽然觉得手下的键盘仿佛没有刚才那么呆滞了。思路也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噼里啪啦，陶峰手不停键地忙碌了好一会。不觉肚子饥肠辘辘，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午饭还没吃。

自从那次和朱婷一起吃过肯德基以后，本来普普通通的洋快餐，在他的眼里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坐了电梯，出了公司大门。公司旁边就有一家肯德基。“不知道朱婷在医院怎么样了？赵海脱离危险期没有？”在肯德基排队的时候，陶峰一直在想。

买完双份的肯德基，陶峰刚想打个车去瑞金医院，手机响了，是朱婷打过来的。

“陶峰，医生说赵海基本上脱离危险期了。可以转出重症监护室了”

“是嘛，那太好了！我现在过来！”

陶峰非常高兴，因为在马路上拦车，所以他简单地和朱婷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坐上出租车，就匆匆赶往医院。

19

赵海头一直晕晕的，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不过有一点他已然清醒，自己遇到车祸了。当天的那一幕像电影一样，以蒙太奇闪回的方式，不受他自己控制，在眼前来回跳动。惊悸未定，如梦初醒。

模模糊糊中，他看到有个容颜清秀的白衣女子，似乎在跟自己说话。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轮廓来看，应该算是个美女。

赵海以为是女医生或者护士。他用力地抬了抬手臂，想要伸手和对方去打招呼。却发现，压根动弹不了。事实是他的右臂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三根，脑部重度脑震荡，还伴随脑出血，幸亏及时送医院抢救，才在鬼门关上挽回了一条姓名。当然，此刻他自己的伤情，赵海是不知道的。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石膏和绷带固定起来的一个木乃伊，只漏出眼镜和嘴巴在外面。

“你不要动，我在这里。”朱婷看得出来赵海想跟自己打招呼。

这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眉眼来看，还很英俊。刚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是倒在血泊之中。脸上淌满了鲜血，身上的西服也被猩红浸染。旁边那个小男孩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惊魂甫定后站在马路上嚎啕大哭，那条泰迪狗也在旁边狂吠不已。马路上，一会就被后面的车辆和围观的人群围了起来。

朱婷回想起那一幕，手心里汗水又渗了出来。这是一个舍生救人的年轻人，又是一个很敬业的年轻人，在抢救他的时候，他的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文件资料袋。

朱婷不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心生几许好奇。这个名叫赵海的小伙子，究竟是做怎样的工作，是个怎样的人呢？

赵海手臂动弹不了，视线模糊，但他还是想竭力从脑海混沌中摆脱出来。他费力地张口说“你，好，医，生。”

“你醒啦。你好，我不是医生。对不起，是我和我的朋友把你撞伤的，实在对不起。”朱婷感到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由于她和陶峰的过错，让他吃了这么大苦，实在是非常内疚。她一难过，眼圈就变红了，眼泪含在了眼眶里。忍不住用手去揉擦了下眼镜。

赵海模模糊糊听到朱婷的道歉，又依稀看到她在擦眼泪。脑子里明白了什么。自己出车祸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那辆红色宝马的肇事方之一。

想到出车祸的那一瞬间，他记得是自己突然冲到人行道上把那个小男孩推开的，事发突然，也难怪对方驾驶员。再者，面对这样一个已经知道自己犯错还陪在自己身边，并为之流泪的姑娘，赵海想恨也恨不起来。

他想表达自己没事，并劝慰那姑娘不要哭了的想法。但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