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前两天是感恩节,总想着写些东西,却一直不知从何处下笔。感恩节是在寒冷的冬天。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谨以此文,纪念一下那段艰难如冬的岁月,感恩勤劳坚韧的父母!是您给我生命,给我希望,给我美好生活。
傍晚,早已错过日常晚饭时间,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清秋早已将从自家园子里摘下的尖辣椒、长茄子和四季豆洗净、备好。只要妈妈一回家,马上下锅,这样,虽然没有丁点肉味,与妈妈一起享用少油的热饭热菜也是一种幸福。
也许是恰好想到了“幸福”吧,清秋的嘴角露出微微笑意。
听到院外的脚步声,清秋马上跑到大门口,原来是收工回家的邻居德启大叔。
清秋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等了好一会,又站起身靠在厚厚的木大门上,眼光沿着村中的小路,从左到右仔细搜索了一番,依然未见妈妈那熟悉的身影。
要是妈妈仍旧凑不够学费,自己就不去上初三了,用尚显稚嫩的肩膀为妈妈分担一点家庭重担。清秋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不甘与坚定。
望着不远处的东山,清秋发现,横在小山村上空的薄薄如雾的那层炊烟,已慢慢飘散。
依旧未见,妈妈那熟悉的身影。清秋透过渐渐变淡的炊烟,望向不远处的东山,陷入一片遐思。
小时候的山村是多么让人留恋呀。
那时,与哥哥姐姐一起,闲暇时候同父母一块儿干农活家务,有苦有累,更有欢语笑颜。
每到傍晚,更是撒野时间,曾小心翼翼地藏遍村中每个角落,不让小伙伴轻易发现;曾跑遍村中每一个田间地头,留下追逐打,闹笑声一串串。
玩儿累了,便各自归家,也经常串门摆谈。冬夜,大家围坐在火坑旁,夹一碗自制的腌萝卜或酸白菜,你一块我一片的,沾些辣椒面,一边享受着腌菜的清脆酸爽,一边聊天吹牛大摆龙门阵;夏夜,则散坐于大门口的青石台阶上,遥望天空看星星看月亮,一边享受着晚风送来的清凉与稻花的芳香,一边各自圈占一片星空谈着希望,如梦亦幻。生活,是多么的逍遥自在!
对面的东山叫马鞍山。马鞍山其实不高,山势呈南北走向,山顶平坦,犹如系在骏马背上的马鞍。
有人说,清秋家大门正对马鞍山,是一块风水宝地,将来家中孩子定会出人头地,会骑着高头大马风光无限的。
清秋打小起就在脑海中就烙下了这样一幅画面:身着一袭劲装,跨马飞驰于广阔的天地之间,漂亮的披风与长发随风起舞。远处缓行的父母看着跨马驰骋的孩子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颜。
“清秋,在干什么呢?吃饭了吗?”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清秋的思绪。
“还没吃呢。婶子好,您吃了吧?”清秋一看,是村里的桂莲婶子,赶紧礼貌地回应一句。
桂莲婶子并未停留,简短的应一声走开了。
清秋继续在通向邻村的道路上搜寻着、搜寻着,有个人渐渐走近,果真是那熟悉的身影!
清秋迅速转身走进厨房,往灶堂里添加些柴草,引燃柴火,往热锅里放入一小勺茶油,觉得太少,又添加些许。很快地,尖椒炒茄子、蒜蓉四季豆两个小菜便新鲜出锅,放在灶台上,腾腾腾直冒热气。
母亲还没到家。
清秋打开锅盖,盛好两碗饭,并准备好筷子。然后,到大门口迎接母亲。
母亲的身影并未如期在大门口出现。不应该呀!就这么点儿距离,按说母亲早该到家了的。
清秋再一看,原来母亲已经回村,正坐在村口九英家竹林下的石阶上。也许是走累了吧。
清秋朝母亲高兴地大喊一声,母亲转头看看并未回应,也没有起身。
清秋如风一般跑到母亲身边,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累了吧?咱们回家吃饭吧,我饭菜都做好了呢!”
母亲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清秋的手,又轻拂了一下她长长的秀发,没有说话。
明显感受到母亲情绪低落,清秋开始担心,别不是生病了吧?仔细地观察母亲脸色,除一丝丝疲惫外,母亲眼睛红红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母亲好像害怕清秋再问些什么或发现什么似的,双手一撑膝盖站起身,轻快说到:“秋,回家。”
清秋感觉到心痛,张张嘴,最终没有说话。她挽起母亲的胳膊,头紧靠母亲肩膀,娘俩慢行回家。
就这样,清秋与母亲慢步回家。把盛好的饭重新热热吃了,娘俩都似有意在回避着,边吃边聊些不甚相干的事。清秋觉得自己长大不少。
第二天,将姐姐送到50公里外的民族中学后,父亲顺利返家。在劈头盖脸挨了一顿好骂之后,清秋再也不提不去上学的事,只是在心中默默记下:一定要多加油学好功课,用更好的成绩来回报父母!
又是一年夏季,清秋以镇中学第一名的成绩,如愿考上县重点高中第一中学实验班。
全班三十六人,来自县城及各乡镇中学,都是各学校的尖子。大家很快熟识起来,同学们远离父母的种种不适,很快就被紧张的学习冲淡。
清秋每月回家一次。那时,小县城没有公交车。周五下午放学早,从学校步行到汽车站,先乘上一个小时左右的长途车到镇上,然后步行四公里山路,便回到熟悉的小山村了。
每次,清秋总是一到家便放下书包同母亲一起干家务,听母亲说说山村的家长里短,也向母亲详细汇报一下自己学习情况和学校里的趣事。
三年高中时光,在紧张有序的学习中飞逝。清秋的成绩很稳定,最差的一次则是在全年级一百五十多名同学中排名第十六、全班第七。
高考一日一日临近,同学们都能感受到日渐紧张的压力。回家后与父母谈学习也变得更少了。
清秋多么希望三年的辛勤付出,能有一个好的收获啊!
在竞选保送省重点大学失利后,清秋很干脆地放弃了省公安专科学校的保送资格。心中有几分不甘,有几分赌气,更多的是对自己有信心。
最后,清秋考上了帝都的一所军校,开启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军旅生涯。毕业留校、恋爱结婚生子,一切都很有序,也很顺利。
家里的生活也日渐宽裕。
从上学起到有了自己的孩子,清秋一直非常注意与父母的联系。由每周一封信到每周一次电话,再到随时的微信和视频。
写信时,清秋总是写得很工整,有意把字写得平时的两倍大小,好让上年纪的父母更加方便认读。
除了2008年的全国大冰冻,清秋每年至少回家一次,春节必回。一回到家,则有意减少与同学朋友的应酬,专心陪父母坐坐,打打牌,聊聊天,说说山里山外的故事,道道村里的家长里短。
每一次总是聚短离长,每一次分别总有说不尽的伤感,每次清秋总是带着家乡的馈赠,父母的反复嘱托离乡返京。好在父母身体硬朗,清秋又少了一份牵挂。
这一次,是开车回家的。节后,又将告别父母,踏上北上旅途。腊肉腊肠、糍粑年糕,还有母亲亲自从大山上采来的、早已晒干的、透着浓郁香味的蘑菇山珍,把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父母亲拉着清秋的手,叮咛复叮咛。
上车后,清秋发现老父亲脸色悲戚,还一个劲的擦着双眼;也看到母亲已背转身子,双肩一阵阵颤抖着。清秋最终没再下车。她知道母亲又在无声地哭泣,这是离别的感伤,是母亲对离家孩子的祝福与牵挂。
多年前,母亲独自坐在村口竹林下的石阶上无奈无声哭泣的那一幕,又从清秋的记忆深处渐渐清晰。
清秋只能在心里默念:爸、妈,我们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