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是上一次回老家时,在车里拍的高速路旁的高压电线)
中国是由上千个雷同的城市构成的
在这个“雷同世界”中的年轻人必须去的四个地方:
一个是东莞,看看世界工厂是由怎样一群劳动者撑起来的;
一个是凉山,看看转型期中不同族群的命运;
一个是上海,看看这个国家擦得最明亮的一扇窗子;
一个是老家,那个你出发却可能永远不会回去的地方
直到现在,我一直保持着两个月回一趟老家的节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离开老家,我都会把“去北京”改口成了“回北京”说得跟相声里的贯口《报菜名儿》一样溜,一样没羞没臊
按着王鼎钧的话:故乡只是先辈流落的最后一站
我也问过我爹,为啥不把老家安置在一个从小就有肯德基、麦当劳的风水宝地,那样我也就不会第一次吃完汉堡后蹲在门口,抱着小时候觉得长得巨逼恐怖的“麦当劳叔叔”死活不松开且嚎啕大哭了
我爹说,“知道什么是老家吗?!老家就是你爷爷的户口所在地!你爷一辈子都没吃过汉堡!”
老祖宗从未往我们家族族谱里记载过有关“汉堡”、“薯条”、“第二杯半价”等等这些,所以我见到它们时注定要悲伤
就像我刚刚离开家乡的土路,踩在比自己的人生还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的悲怆一样,太渺小了
世界的日新月异,层层高楼叠嶂,满地黄金和商机,街上跑着不光只有美团和百度外卖的电动车,其他的都是欲望
这些让我模糊了“家”与“老家”的概念。其实,我们都是精神上的游牧民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区域,它是最大限度减少压力和风险的行为空间,能让人处于心理安全的状态
明显你会从中受益:寻常的幸福感,低焦虑,被缓解
有的人舒适区是踢完球后端起早就晾好的一大杯凉白开咕咚咕咚;
有的是夏天午后院子里没完没了叫唤的二逼蝉;
有的人则是叫上玩伴一起去学校旁边小卖部冰柜里偷两根雪糕;
而我,之前是我妈做的锅贴后来成了汉堡
这些留下来的、烙住的、挥之不去的,再在前面加上一个简单的地域概念,就是“老家”
我小时候有一件京剧脸谱的T恤衫,浅灰色,上面画着三张脸谱分别是:红脸关公、黑脸张飞、白脸的傻逼小学班主任....
是我妈一个好朋友送我的,当时我就像梁朝伟爱张曼玉一样喜爱这件衣服,因为它有“魔力”
我赋予这件衣服拥有可以决定我“终身大事”的至高无上的权利,比如下一节数学课我要不要写语文作业;昨天偷得五块钱一会儿是买铁胆火车侠玩偶还是去游戏厅骄奢淫逸一次
它执行权利的方式十分简单——伸出食指,抵在从左往右数的第一个脸谱上,然后心中随机默认一个数字,按着顺序去数,每数一个数字就点一下脸谱,数到最后一个数字,指头落在哪个脸谱上,它就会替我做这个决定
红脸就是——“去吧!宝贝!操翻这个世界”;
黑脸就是“这样不行”;
白脸就是“下次一定要数到红脸上去”
所以,那个白色脸谱褪色明显要比其他两张脸明显的多
后来,神奇的网上冲浪出线了。太有魔力了,比脸谱,凉白开,锅贴,汉堡都有魅力。那时的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幻化了主机箱,里面流淌的都是数据线,那时的我,认为活着的意义不是星辰大海而是能天天上网
从此我不再关心那些“无趣”的童趣,眼里没有粮食和蔬菜,更再也不需要哪件脸谱T恤为我做任何决定,因为电脑和游戏构成了我那时生命的全部,电脑房就像引力波一样引领我进一步的接近真主和爱
上一次回家,我妈在家擦桌子。她有喜欢囤物件的习惯,在我妈世界里不存“垃圾”这两个字符,神既然创造了物质,那么它始终就有价值,我妈的任务就是为任何可以利用的物质超度,把它们的使用价值发挥到极致
我在窝在沙发里啃梨,她在剪抹布,余光一扫,看见了一张傻逼白脸
身体所有的毛孔瞬间打开,回忆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张开的毛孔钻入身体,心脏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访客”震地打了个激灵
“妈,你剪的这块抹布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那件T恤吗?!”
“是啊,你看这三张脸谱,就只剩一张了”
“那剩下的两块儿去哪儿了?”
“一块儿给你纳了鞋垫随着你一起去北京了!另一块儿被我压在床下,等着你下次回来换鞋垫时再掏出来,你下次啥时候回家呀?”
其实,回老家回到的不是故乡,而是记忆,是曾经的角色、经历、情绪、感受
文字源自 | 保安007
“你是怎么理解‘老家’这两个字?”
你有故事
他有故事
谁他妈没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