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南疆古道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安静的森林公路上，有人轻念老辛的《秋思》，此时为深秋，虽然没有小桥，没有流水，更没有那路边人家，但是却有枯藤，有老树，有昏鸦，还有那七十年代修的运兵的“古道”，却也还算应景。
只是这崇山密林里面的雾气实在有些大，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此地处于华夏之西南，多山，多水，多野兽，多烟瘴，多浓雾，自古以来，便是国之荒蛮险地，被称为南疆！
时过正午，浓雾渐散，在南疆国道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
年轻人很年轻，剑眉之下，邃目深藏；高鼻之下，薄唇紧抿，一头针也似的板寸，对他的眉目鼻唇没有造成丝毫的影响，反而徒添了几分果决凌厉来。好在那薄唇嘴角双双上扬，给人一种在微笑的感觉，倒是把年轻人身上的凌厉冲淡了几分。
他穿着一件样式老旧的黑色夹克，套着一条同样老旧的深蓝色牛仔裤，牛仔裤的裤管，却很奇葩地被绑紧，收在了一双沾满了泥污的皮靴当中，这幅装扮，即便是在一个落后的三线城市当中，怕也是要被划入土鳖行列。
当然，如今这个年代是一个开放与包容并存的年代，时尚和土鳖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区别，用时下最流行的一句话来说——一切都得看颜值，关键还得拼气质！
这世界上虽然只有一个吴彦祖，但是比吴彦祖帅的人却不少。年轻人酷似吴彦祖，却又比吴彦祖多了几分冷厉和孤独，即便不超过吴彦祖，却也是属于颜值爆表的那一类人。
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奇怪的地方，真正让人奇怪的是，年轻人出现的地方以及它出现的方式！这条路虽然是国道，但实际上是一条几近废弃的兵道，修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期，至于目的，自然众所周知。
到了今天，有了新的高速公路和机场后，这条兵道的作用便渐渐的不那么重要了。全长300多公里的兵道，中间没有任何休息补给站，四周又都是悬崖峭壁，深山老林，一年到头，只有少数不怕死的客车，以及不熟悉路程的货车敢走。
而年轻人所在的路段，已经快要接近全程的一半路程了，更为奇怪的是，这年轻人走路的姿势甚是悠闲缓慢，却也一点都不像是在赶路，却像是在散步——当然，这年头靠着一双腿散步一百五十多公里，却是谁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地方。
一直到下午，年轻人走路的姿势和速度依然没有什么改变，除了中途从包袱里面拿出一些干粮和水充饥，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动作简洁的就像一个在执行程序命令的机器人。
当然，“像”和“是”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年轻人自然不是机器人——他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家”，并且处于极度迷茫中的孤独者！
失去家，是因为他犯了严重的错误；极度迷茫，是因为他不知道何去何从；孤独，是他在忘记许很重要的事情之后，常伴他的情绪流露，即便他还有另一个家，但是他却依然觉得孤独。
年轻人姓李，名小花！
二十年前，李小花是白定国怀中瑟瑟发抖的一朵小白花，二十年后，李小花是整个南方军区一朵被鲜血染红的彼岸花，孤独的盛开在尸山血海之间！
十天前，这朵花被花农从南疆这片土地上拔了下来，丢了出去——他被退伍了！
部队给他开了转业证明和介绍信，还有一笔金额极高的安置费。
而李小花将所有的钱都寄给了战友遗属，以至于到车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拿不出一张车票钱了…。
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太阳渐渐西斜，阳气回落，阴气上升，丛林当中的雾气又开始缓缓地升腾起来。
正处于思考当中的李小花脚步忽然顿了一顿，偏了偏脑袋，侧耳听了片刻，隐约间听到了几辆摩托车排烟囱轰鸣的声音，有五辆摩托车，在朝他快速的接近！
在这个地点，这个时候，出现一伙骑着摩托车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不正常，但是李小花依旧往路右边靠了靠，把路让了出来，只是他并不停顿，继续往前走。
果然，不一会而，数道灯光，从渐浓的雾气当中射了出来。摩托车的身影，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悍然的冲出了浓雾，5辆摩托车并排而行，看见李小花不但不变道，反而却加快速度，朝着李小花直冲过去。
李小花眉头一挑，反手将手中的行李袋往后甩了出去，装了几件衣服的行李袋，仿佛重若千斤，砸在中间的那辆摩托车骑士身上，便听见两声闷哼，那骑车人和他身后坐着的人，竟然被撞飞了出去！
哐嗵一声，两把明晃晃的砍刀落到了地上，溅出了几颗火星。被撞飞的两个人嘴里鲜血狂喷，瞬间染红了头盔的透明塑料罩。
摩托车队微微一乱，紧接着便是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鸣，剩下的四辆摩托车将小花围在中间将，每一辆后面载着一个人，各自亮出手中紧握的钢刀。
森冷的目光，透过头盔的透明罩看着李小花，恍若在看一个死人。
剪径，这种古老的职业，一直不曾在南疆的山道上真正的消失过。
白日里老实巴交的山民，到了晚上的无人处，或许就是收割生命的魔鬼，至于那些无业的年轻人，为了缓解虚度光阴产生的空虚，以及身无分文带来的窘境，更是热衷于这种不用本钱的买卖。
深山老林，于僻静无人处杀人越货，在千年的原始森林的掩护下，逍遥法外。
在以前，干这种勾当至少还得说上一两句场面话，譬如“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而如今，干这一行的少有懂规矩的。
一个照面，就失去了两个人，剩下的八个手持钢刀的人却似乎并不如何担心，不露面，不说话，沉默不语的看李小花，缓缓地扬起了手中的钢刀。
感受着几个人不弱的杀气，李小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很不喜欢多说话，他也确定眼前这几个人杀过人，但是，他还是问道：“你们杀过多少人？”
沉默片刻，其中一个人低声笑道：“加上你，有十七个了！”
李小花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左脚微微一撇，右脚打横，双膝微弯随即猛地一弹，再一次的率先动手，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冲去，在众人措手不及间，李小花的膝盖已经撞到了那个人的小腹上，扬手间，乌光一闪而没！
噗——嘶啦——咚——
三声轻响，几乎是在同时响起。
一个人被撞飞出去，头盔跌落，口中鲜血狂喷，直接落入山涧当中，怕是再也没命爬上来。另外两个人身子一僵，头盔里面发出一阵嘶哑的嗬嗬声，就像喉咙里面卡着什么东西。
那嘶啦声，便是从这两人身上响起，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李小花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他的匕首划过敌人的脖颈的时候，便会有那样的声音！
李小花的皮靴蹬在石壁上，借势回身，然后轻轻将手中的匕首扎进了另一个迎上来的人的胸膛，动作一气呵成，看似时间不短，但实际上只在一瞬间，众人还未曾反应，便再有四人毙命！
这几人是这条道上的惯犯了，每个人手上的人命也早已不止一两个，有的甚至有一掌有多，个个都是是杀人不眨眼的狠厉角色！
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像李小花这样杀人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此时，再傻的人也能分辨的出来，眼前这个穿着骚包而老土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杀人行家，是真正的狠厉角色。
也就是说，他们追了足足一百多里路，竟然是追上来送死的。
这样的心理落差，加上对那一眨眼间，便收割六条人命的极度恐惧，让剩下的四人心中一阵发寒，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反抗念头，连求饶的勇气也提不起来，惨叫一声，转身便逃，疯也似得冲进了密不透风的原始密林。
李小花冷哼一声，一脚踢起脚边的一柄钢刀，钢刀带着破空声，贴着最后那人的腰侧，扎进了倒数第二个人的后心。
一刀穿心，那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毙命！
最后那人仿佛都能感觉到钢刀的寒气透过衣服，渗进了腰侧，让他全身都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里面力量瞬间被抽空，便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路上，看着前面三步外同伙的尸体，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绝望。
另外两人却是头也不回，一前一后的跑进了密林之中。
李小花知道自己不是法官，无法定夺他人的生死，但是他却不打算放过这三个人。
背负十七条人命，足够他们死十次，更重要的是，他不怕杀人，而怕麻烦，留下他们，不管他们报不报警，都是极为麻烦的一件事情。
想到这，李小花再无犹豫一个纵步冲了上去，一脚踏在那跪倒在地的人头顶，头也不回的追进了林子里面。
直到李小花的身影消失，那人才缓缓的倒了下来，血红的双目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口里喷出了一口黑血，遮住了整张苍白而绝望的面容。
雨滴从灰蒙蒙的云层中坠落，打在地上、尸体上、糊满血的脸上，血渐渐化开，渐渐变淡，南疆多雨水，雨水可以帮助他们洗干净所有的痕迹，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
却是没想到，这一次，雨水冲洗的，是他们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