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孩最近出席了一个饭局。这个饭局是一位艺术家召集的,所以席上有许多知识分子。他们聊了几个小时的乔姆斯基和维特根斯坦后,话题转到了兰波。这个女孩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能插上一嘴了。她开始聊《第一滴血》中的蓝波。结果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一个学者说:‘实际上,我们聊的是19世纪颓废派诗人兰波。’”另外,听到人家聊罗素,你也要搞清楚他们说的是“角斗士”罗素·克劳还是哲学家波特兰·罗素,亦或是法国的卢梭。
为了应对在饭局上遇到的类似尴尬,两个英国人编了一本书《如何听上去很有文化》,帮助读者快速了解知识分子聊天时最喜欢提的250个人,其中既有老子、孙子、荷马、亚里士多德,也有德里达、福柯、安迪·沃霍尔、费里尼等。
《如何听上去很有文化》
其中一位作者说,要从这250个人再挑10个最经常被提及的人的话,他们是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福柯、安娜依斯·宁、休谟、惠特曼、克尔凯郭尔、亚当·斯密、弗兰克·赖特、维特根斯坦、麦克卢汉。
因为国情不同,从我的经验来看,我身边一些人爱拽的人名除了福柯、维特根斯坦,应该是以赛亚·伯林、桑塔格、汉娜·阿伦特、菲利普·罗斯、索尔·贝娄、凡勃伦、艾柯、齐泽克等。
为什么是这250个人呢?作者说,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如果对这些人不够了解的话,聊天时就会觉得心虚。我读下来的感觉是,他们选的都是有八卦的文化人。有一天阿多诺在讲课时,有三名女子冲进教室,露出胸部,并往他头上撒花瓣。你也许没看过《存在与时间》,但也许你知道海德格尔是阿伦特的老师,他在某个山上有个小木屋,还擅长滑雪,但是你知道吗,对于人怎样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回答说,我们都应该在墓园里多待一些时间。
英国哲学家奥克肖特说,一个人有文化的标志是他知道他无需知道的东西。所以我们都应该知道自己专业之外的一些东西。书中写得比较精彩的有以下几个人:
蒙田38岁时,他最好的朋友艾蒂安去世了,悲伤的他把自己关进了家族庄园里的一座塔里,塔里有许多书。他在塔里待了十年,谁也不见,投身于撰写一部厚厚的随笔集。这些随笔非常超前。没人像他那样把知性论辩跟个人的轶事结合起来,虽然现在这种风格被世界各地无数记者拷贝了。
蒙田不向他那个时代正统的宗教信仰和传统观点屈服。他简单而简洁地写出他自己对许多问题的感受,写得如此之好,以致五百年后仍极具可读性。
蒙田接受的教育非常奇怪。他父亲认为只应该对他说拉丁语,所以拉丁语是他的第一语言。接着他被指派了一个不会说法语的德国老师。这种做法好像挺管用,因为它培养出了一个最为开明、最有趣的作家中的一个。尼采说,蒙田真正地增进了在这个地球上生活的乐趣。法国文学评论家圣伯夫建议每天晚上都至少要读一页蒙田的著作。
1905-1982,小说家和哲学家
在电视剧《广告狂人》中,男主角唐·德雷柏的老板建议他读一部叫《阿特拉斯耸耸肩》的小说。这本书在资本家中很受欢迎。为什么?因为它背后的哲学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你自己,如果有人跟你说是别人,他们都很虚伪。虽然这本书特别厚,而且写得很差,但自50年代出版以来已经卖了几百万册。
这部小说的作者安·兰德把自私变成了一种哲学。她称之为客观主义,她好像还对此感到很得意。她曾经声称她是在世的最有创造力的思想家。又有一回,她宣称值得一读的哲学家只有三个As:Aristotle、Aquinas和Ayn Rand(亚里士多德、阿奎那和她自己)。她之所以把前两位包括进来,是因为他们强调理性的重要性。理性是指引她的光,她说理性会引领没有偏见的思想家拥抱全面、终身的自我中心主义。
虽然有人觉得她传递的消息很清新,但有的人觉得难以消化。她出生于俄国,流亡到纽约后拥抱了右翼的个人主义。虽然大部分文学评论家都嘲笑她,但她成了不知羞耻的资本主义的守护神。她的葬礼上有一个6英尺高的、美元符号形状的鲜花装饰。
杜尚
1887-1968,艺术家
法国艺术家杜尚在巴黎的家中跟朋友享用了一顿晚宴。凌晨,他跟朋友道了晚安之后退下了。不久他在咯咯笑地看阿方斯·阿莱的漫画时突然咽气了。
幽默在杜尚的职业生涯中一直扮演着一个角色。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是给明信片上的蒙娜·丽莎加上了胡子。这是艺术吗?这正是杜尚希望人们问的问题。他厌倦了只是取悦我们的眼睛的绘画,斥之为“视网膜艺术”。相反,他努力让人感到震惊,让他们动起脑子来。比如他的《源泉》就是一个小便斗。三十多岁时,他就不再搞艺术了。
他余下的四十多年都扑在了象棋上。这一爱好惹恼了他的妻子,以致有一回她把棋子给粘在了棋盘上。他说,并非所有艺术家都是棋手,但棋手都是艺术家。1968年,他把一盘棋变成了一件艺术品:他跟作曲家约翰·凯奇下棋。每走一步,就会触发一个音符。随着比赛的进行,他们谱了一个交响曲。
1788—1860,哲学家
弄懂哲学家的一个困难之处在于,他们几乎总是在回应其他哲学家。为了弄懂哲学家A,你需要对哲学家B有所了解。叔本华也是如此,他的巨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评论的是他的同胞康德的理论。
康德声称,我们不可能穿透我们的感知的帷幕,去把握真实的或本体世界。叔本华反驳说,并非如此。我们都可以在我们的每一个精神活动中感觉到我们的意志的运行,他称之为生存意志,并把它设想为一场不停息的生存和繁衍斗争。他是一位非常阴郁的存在主义哲学家,特别悲观。在他看来,人生就是不停地防止死掉,就像走路是不停地防止摔倒。驱使我们的意志导致我们不快乐。好消息是我们可以逃掉。一种缓解措施是审美的沉思:当我们注视一幅画时,我们可以忘掉自己,获得短暂的快乐。一个更永久的解决方法是佛教徒式的撤出日常的奋斗,像隐士一样生活。叔本华是第一个重视东方宗教传统的西方哲学家。在晚年,他日益践行他自己的教导,很少出门。唯一他能忍受的同伴是他的宠物狗。”
海德格尔
1889-1976,哲学家
曾经有人问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人怎样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回答说,我们都应该在墓园里多待一些时间。这个建议有些恐怖,但这跟他基本的哲学观点是吻合的:要接受我们的必死性,这其实是一种很实用、很积极的哲学。
他在《存在与时间》中提出,只有面对我们都将死去这一事实,我们才能开始活。用他的术语来说,就是只有通过拥抱非存在,我们才能把握存在。大部分人都过着非本真的生活:担心他人的意见,而其实这些人并不真的在乎你,也救不了我们,所以为什么要努力去给他们留下印象呢?其次,我们都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们没有选择出生、出生到何处,没有选择我们的父母。因此我们早期的经历和信念是被抛给我们的。这种被抛性跟我们的非本真性一样,都是需要去超越的。如何超越?海德格尔建议去乡间漫步,思考存在的奇迹。下回你散步时,宣称你不只是在锻炼,还是在逃脱海德格尔所说的被抛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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