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沟的菱角

长江之北的荆州农村,河流众多,水域水流相对宽广而急的,我们叫它“河”,门前屋后星罗棋布而连通到河的水流,我们叫它“沟”,相对平静。80年代,我的快乐童年大都是在天字号新农村外婆家度过的,她们那里,房前屋后、马路左右都是沟。每年秋季开学前,那些沟面上都是厚厚的菱角叶,那叶子下面,躲藏着一些或黄或红的菱角,在那个零食匮乏的年代,成了我常年流口水的向往……

菱角还没成熟的时候,叶子已早早铺满了整条长长的大沟,一团团绿绿的叶子如莲花瓣向上舒展开来,团团又紧凑的通过一条长藤紧密挨在一起,每条沟流经村里每户人家,沟里的水很清亮,那时还没有通自来水,村民们的饮用水都来自沟里。每天一大早,各家各户就用扁担挑着两只大木桶来沟里担水回家,先弯腰用扁担上的左右两只木桶在水面划开杂物,再把水桶用扁担上的绳钩一按,满满的一担水就上肩,优哉游哉一路到了自家厨房的水缸。迟一点,村里人就来沟里洗菜洗衣了。我那时爱去那里钓鱼,一根细毛竹子,一根长长的细尼龙线就制作成了我们每家必备的简单鱼竿,鱼钩也是我们简易自制的:把缝衣针按压成弯勾状即可。那个贫穷年代,能省则省。这样的钓具,钓鱼的时候是很要技术和运气的。我们那时拨开菱角叶、用白酒或麝香浸泡的谷米或米糠撒到沟里做“窝子”,到湿黑的泥地里挖的红蚯蚓做鱼钩的“引子”,经验不足的,很多蚯蚓都白白喂鱼了,钓不上鱼。我开始就掌握不好时机,有的鱼儿才被我拉出水面就脱勾而去了,有的鱼儿被我拉到半空、眼看就要到手却还是掉到沟边或菱角叶面,别我而去,还不忘溅我一身水,看着大大的鲫鱼、边鱼一个个戏耍我一般,真是急死八国人!

菱角熟了,沟还是很深的,完全可以淹没世界最高的巨人,我那时不过十岁左右,不会游泳,只能在岸边用手翻摘沟边的菱角。外公不知从哪里弄来个大大的汽车内胎,打足了气,再套个大洗澡洗衣的大脚盆在上面,脚盆中间放个小木凳,我就坐在小木凳子上,用手划开水面,靠近一团团的菱角叶,用手翻摘叶子下面一颗颗菱角,菱角不过一个成人的中指那么长,两端各有一个尖细的角,也有少数四角菱,表皮颜色有黄的,有红的,每团叶子不过一个饭碗那么大,下面也才四五个菱角,在那个无肥可施的年代,纯天然的菱角口味真是清甜!我经常边摘边吃,吃得比摘得还快,薄薄的皮尚未剥尽,我就一口吞下,那洁白脆嫩的菱角是很难装满一脚盆的,都是被我很快消灭了,摘完一片沟面到吃饭时间了,上得岸来,也被我吃得所剩无几。老一点采摘的菱角,是到我开学后才有的,那时外婆都会送很多到我们家,口感已没有那么清脆,但是很粉,我们用点肥肉和菱角米一起煮,真是香死八国人,汤都特别下饭!

后来说是农田里种棉花稻谷没搞头,为了提高农民收入,要种经济作物,于是“黄麻”出土了,这是一种细长的植物,外皮可以用来做麻袋等,收割以后要把黄麻放到沟里泡很久,直到腐烂,皮自动脱落。可怜了家乡每条沟河里的水,全被黄麻浸泡成了绿色转黑色,鱼儿也都被晕死到毒死……再回家乡,再也没了菱角,再也没了垂钓,再也没了清澈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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