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布鲁姆
我是一个几乎没有崇拜对象的人,每当有人期望我说出一个体现文艺青年趣味的答案时,他们都会失望而归。
没错,我能说出的名字,大概只有动作巨星阿诺·施瓦辛格了。
这种情结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滋生了出来,它起源于周末晚九点三十分的明珠电影和大人租回来的类型碟片,逐渐发展为对施瓦辛格剪报的收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加州州长施瓦辛格来访中国”,带红领巾的小女孩为他献上一束红花。
在许多观众的心目里,施瓦辛格代表了一种理想化的男性形象,一个永远从熊熊烈火和舞台追光中走出的刚毅身影,强壮、憨直、深情又粗线条,有十足的力量。
而今天,这个狮子座的肌肉硬汉迎来了他的七十岁生日。
七十岁对于施瓦辛格来说意味着什么?伴随一身肌肉,他似乎始终有着旺盛的精力。从底层移民打拼成主流明星,从动作演员转型为加州州长,从20岁带着20块移民美国算起,施瓦辛格呼啸于影坛、政坛已经有半个世纪了。
他卸任州长之后的回归之作是2013年韩国类型片大导演金知云进军好莱坞的《背水一战》,其中,施瓦辛格饰演了一个不太新鲜的边境警长角色,简单地复健了自己的英武形象。
四年后,七十岁的他还在拍电影。最新的作品《空难余波》改编自2002年的真实事件——乌伯林根空难,据说年内有望引入国内上映,与更多施瓦辛格粉见面。
乌伯林根空难轰动一时,主要事件发生在灾难之后:一位俄裔受难者家属、一位丈夫、一位父亲,远赴异乡将涉及此事故的空管员刺杀。
这位“复仇者”,就是阿诺·施瓦辛格最新饰演的角色。
根据外媒的报道与评价,这部影片文戏吃重,而且大部分是施瓦辛格的独角戏,对这位老将的考验颇大。不过,从情节与预告片看来,《空难余波》即使缺少了他标签式的动作戏码,其角色的性格特质也与他十分匹配。
这是施瓦辛格回归后最正式的一部作品,正因不属于动作类型,而值得一看。这个人物的表现如何,或许可以映证这位旧日神话英雄是否仍然保持着对电影和角色的敏感,能否在新时代的电影里担纲主角。
今天已经不是孤胆英雄的世代了,人们或许都要忘了,活跃于越战后、911前电影的施瓦辛格和史泰龙与现在的动作片常客,巨石强森、查宁塔图姆、自恋而酷爱社交的超级英雄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史泰龙形象的核心是《第一滴血》里PTSD到只剩“半边人”的越战老兵。威声响亮到能当上州长的施瓦辛格则拥有更为复杂多面的男性形象——这显然不是《终结者1》中冷酷强硬的反派机器人,至少要接近于《终结者2》里“弃暗从明”作为未来人类领袖精神上的父亲。
施瓦辛格作为一代美国人的男性ICON,是电影研究、文化研究中一个常见的话题。
一方面他以结实的肌肉和僵硬的表情来代表冷酷,另一方面他的角色又总是混合了失败、无奈、自嘲、对幼儿的喜爱、对女人的依顺、逼到极致时对权力和阴谋的反抗。
他的表演里包含了对美国传统硬汉如约翰韦恩的模仿,但他把硬汉演绎成了一种天赋,就像不炫耀肌肉一样不故作姿态。
人们常说,某种美是美而不自知。健美冠军施瓦辛格的表演方式,或许是遗忘、否认、掩饰自己的肌肉和力量。
在罗杰·斯波蒂伍德的《第六日》里,他是一名普通的飞行员;在保罗·范霍文的《全面回忆》里,他因遗失了记忆误信自己的工人身份,在詹姆斯·卡梅隆的《真实谎言》里,他始终在隐瞒自己的特工职业,追求日常而平静的生活。
施瓦辛格后来拍摄了不少喜剧,也在更多的动作电影里加入了幽默的成分。1990年并不热门的《幼儿园警探》被广泛地认为对其演艺形象有代表性作用,在这部电影里,死板的警探不得不接受了一个打入幼儿园取得信任的任务。
一个成熟的施瓦辛格式人物,通常包含了木讷呆板的原生形象学习情感这样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往往是和其家庭角色、家庭故事联系在一起的。
这是前文中说《空难余波》中的罗曼看起来很适合施瓦辛格的原因——这又是一个思路简单死板、对家庭深情不表、不受金钱诱惑、最终选择了以暴力复仇的角色。
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特质虽然是施氏人物得以丰满的重要原因,却并不仅仅作用于情感线索和女性观众,同时,也指示着某种强硬的、封闭的理想化逻辑。
是这种逻辑(或许还有施瓦辛格杀戮时紧绷的脸部线条)使得他们尽管大开杀戒,不仅伤害敌人也误伤群众,却仍然是受到电影院中所有观众认可的英雄。
大块头施瓦辛格显然不是一个充分的演技派,能够成为一个政客可见也不是一位本色演员(本人要比他的银幕角色所看起来的那样聪明得多)。他的形象与方式匹配着观众的期盼,而且,这样的结果是经过精密设计实现的。
正如美国影评教父罗杰·伊伯特对他的评价:施瓦辛格从不选择他所不能扮演的角色,他对于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有非常敏锐的感知。“他不会跳出自己的区域,贸然争取一个大卫·林奇或者马丁·斯科塞斯电影里的角色。”
这是他“为什么是美国电影顶级巨星”的答案之一。
在反类型、反英雄也“反施瓦辛格”的自反电影《幻影英雄》里,主角小男孩对他说,“你教我勇敢,我教你软弱”。
那时他的肌肉仍然坚硬,他不吝让我们看到硬汉显得软弱、变得软弱、对自己的力量无法控制。而到了七十岁软弱变成现实时,他又敢于彰显自己的强硬,张扬自己的杀气,抛下日常生机只为复仇而活。
前后的反差具有相近的功能:施氏人物的杀戮不是被欲望驱使的,而是由逻辑引导的。
为了完成作为警探的职责、为了探索自己身份的秘密、为了保护孩子和爱人,为了保护背叛自己的爱人,或者是为了复仇,他不得不完成杀戮。杀戮可能是错的,但施瓦辛格的逻辑总是比以武犯禁的侠客还要更对。
将电影世界与现实世界打通的《幻影英雄》是理解施瓦辛格的最佳通道之一,他用这部片子解构了动作片,也解构了自己。
影片开头,男孩回到学校,老师正在课堂上讲哈姆雷特的故事,“他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却是最早的动作英雄之一”。反过来看,施瓦辛格是在对我们说,他心目中的动作英雄其实如同哈姆雷特,肌肉并不重要,武功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决心和责任。
杰克·斯莱特失去电影世界虚幻庇佑之后仍然敢于“对冲”冒险,哈姆雷特在人们都以为他孱弱无力时奋起反击,而《空难余波》里的俄国“老炮儿”,在人人都以为他选择接受时,刺出了自己的一刀。
伊伯特错了,施瓦辛格不仅主动“出演”了莎士比亚的悲剧,他对于哈姆雷特,还有着自己的理解。
我想,他在古稀之年,选择出演重在心灵刻画的《空难余波》,或许也是在这个日日徘徊于墓园与妻女灵魂阴阳共处的男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希冀一生的角色,一个“作为动作英雄的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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