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贵玛:草原母亲,大爱无疆 | 功勋

本文刊载于《ELLEMEN睿士》七月刊

原标题《暴走恭亲王:币圈“梅花Q”的救赎》


他是币圈扑克牌上的“梅花Q”,江湖花名“暴走恭亲王”,他是一个技术极客,之前因一桩创业事件而身陷囹圄,阴差阳错走进了比特币世界。他的财富传奇和炒币经历,某种程度上,就是中国币圈草莽时期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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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


“大家好,我是暴走恭亲王,其实我的名字叫龚鸣,只是很多人不知道......我从2012年开始进入这个行业,当时就是买比特币,到了今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身着白色棒球衣和深色牛仔裤,恭亲王膀阔腰圆,作为币圈大佬,他的每一次演讲,都吸引了无数粉丝到场。上海W酒店的会议厅里盈沸起一阵炫目震颤的LED灯光,蓝、粉、紫的光线交汇成一交响,把楼下正大雨滂沱中的黄浦江推得渺远,在这里,你会由衷地感叹,区块链的归区块链,人间的归人间 。


四小时前,飞机刚蹭跑道,他结束了欧洲15天的区块链旅程,已近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他晕晕乎乎地来到现场,才发现圈里另一位大佬李笑来最终还是缺席了。后者曾是新东方英语老师,因为最早传教比特币,以及握有超过6位的比特币,而备受圈内追捧。


“ 恭亲王啊,确实是行业老人了。”记者身后一对币圈人士开始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嘀咕着。李笑来缺席,暴走恭亲王顺理成章地被推到首席发言,与李笑来煽动性极强的演讲不同,龚鸣的演讲却极为专业,几乎让粉丝感到有点艰涩了。整个演讲,他一再强调自己是程序员出生,淡定地谈“ 去中心化交易所 ”、“全球第一个硬件冷钱包”、“原子交易 ” 、“ 石 墨烯引擎 ” ...... 同 时 , 大屏幕上闪动着生物学底片般由细胞排列组合的系统架构图,眼看就难住了在场那些只懂玩币却不懂区块连的拥趸,台下的气氛久无波澜。


时间拉回到2009年的秋天,国内最大的声频网站“动听中国”陷入色情传播的漩涡,人们第一次记住了一个叫龚鸣的CEO。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身陷囹圄的年轻人,大墙归来后,不仅找到了颠覆世界的新砝码,而且一举成为圈内举足轻重的大佬。


在台上,正侃侃而谈的是一位“奥地利经济学派的信徒 ”、“ 哈耶克 ‘ 货币非国家化’的拥趸”,而这正是比特币诞生的哲学基础。龚鸣还在大学时就醉心于哈耶克的《 通往奴役之路》......


这个领域从一开始就盛行用花名,主要也是因为数字货币进入中国初期,就像开篇鸿蒙,所有窥伺的、入局的、搏杀的都不知它和现实法规的边界,在今天不知明天的情况下,他们谨慎地掩盖起真名,在另一个维度里24小时紧盯着那跃动的“ K线 ”,有了“人间一天,币圈一年”的说法。


龚鸣在某次采访中那样虔敬地说过,区块链技术给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机会,技术是一切链与币的核心。他和李笑来这些早期大佬,开始是以比特币的“ 布道者 ”自居,早年讲币,2015年之后讲链,通俗来说,币是链的孳生物,但国人总着眼于眼前的实利,于是有了“币圈 ”和“ 链圈 ”的分野,炒币的和做链的从气质上就有些格格不入。


现场的气氛开始骚动,主持人问一位做区块链媒体的大佬,“如何看待有些人说你像传销?”,那位大佬翘着二郎腿、拖曳着散漫的声调,答道“ 你说我在吹牛、传销,但我告诉你,任何一个真正看懂EOS的人,都觉得我太保守了,现在连做矿机、开矿池的都加入进来了,你还要我怎样?我曾经讲过,对手都在想怎么赢,但对不起,我们EOS真的不知道怎么输。”底下声浪被彻底点燃,掌声像雨点刮遍全场,龚鸣听得恍恍惚惚,时差把他的思绪还留在巴黎的国立计算机研究院那场“ 形式化验证 ”的会议上。


但也有人放言:区块链最大的共识就是赚钱;厌倦了各种峰会的人说,区块链目前为止最大的落地是开会,但那毕竟是一个有着决定性意义的会议,叫做 “ 第一届EOS全球节点峰会 ”。 此EOS绝不是外行人所知的某相机型号,它是区块链世界已经诞生一年的产物,被视为区块链3.0版(1.0版是比特币,2.0版是以太坊)。按照24岁的美国极客BM在去年6月撰写的白皮书,之前的POW机制有缺陷,只能实行一种虚拟世界的“民主代议制”,选出21个拥有强大算力 的“ 节点 ”来实现超速和超带宽,每一个持有EOS币的人将有权投下谁当超级节点这一票,并以此来维系一个强大的虚拟世界的运转。


也许全世界也没有哪个政府或者国际组织有能耐发动世界范畴的普选,但BM这位自由经济的极客拥趸,靠一纸白皮书就能让全世界140多个社区宣布加入竞选,其中有20来个来自中国,相比之下,美国也仅有8个,于是,在超级节点的竞选之下,一场场覆盖世界范畴的预热、Meetup、游说拉票得以在中国火热落地。


龚鸣领衔的Eos.Cybex团队宣布加入竞选,这是今年3月才做的决定,相比于会场上众多别的社区已算晚了一步。当上“一级代理商”的好处是什么?如果以利益计,EOS每年增发1%的代币给节点们,EOS的总量设计为10亿,那就是1000万个币,目前币价在70元人民币上下波动,可想而知,一个节点的年收益在几千万左右,这正是自由市场经济之动因。


为了打好这场硬仗,已经精疲力尽的Jeff斜倚在坚硬的墙壁上,和没有坐票的人一起,把会场围了个圈。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老板 “ 暴走 ”(团队对龚鸣的称呼),居然是在这里。而就在今年1月以前,这位台大经济系毕业来大陆找工作的年轻人还不甚明白区块链是什么,这人生第一份工作完全是个意外,入了门才知道,“ 这些大佬太厉害,太厉害了”。


他告诉我,只要“ 浸淫 ”一年以上,基本都能在“ 操盘 ”上有个爆发,虽然他现在只拥有500个不到的EOS币,“我才入行四个月哎,我像有很多钱吗?”他用懒洋洋的台湾腔自噱了一下,进而说,“那些大佬都起码有一万个以上好吗?”不过,他认真起来会告诉你,他考虑要好好学计算机编程,“不然有点难沟通”。


800人的会场,座无虚席,所有人带着风尘仆仆汇聚在这里,DressCode传递着一种与其他金融峰会截然不同的气场——更多的人穿着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各自的节点LOGO, 但“ EOS ”是最普遍的后缀,有的人闷坐如码农,有的人成群地出现,阔绰的举止里有种帮派感,不停地社交着,操着五湖四海的国语说着相见恨晚的话,而把精致的服装穿出名媛感的女士也数不胜数。记者想起微信上流传着一个“EOS亿万女神群 ”,入群门槛是30岁以下、私人钱包至少拥有5万个EOS,该群的持仓量超过千万个——这些女神自然是节点们力争的“ 超级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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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墙归来


九年前的秋天,在上海体育场附近一处逶迤的高架桥下,淌过一条地沟油遍地、门面灰暗的小吃街,记者找到“动听中国”所在的那个有点寒碜的企业园,作为该公司的技术负责人,龚鸣已被铐进墙里,这是当年全国首例网上传播淫秽电子信息刑侦案,在各大门户网站上传得沸沸扬扬。记者当年所见,那个办公室里十几台电脑都被搬空了,一派仓促收尾的寂静......


又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周六夜晚,记者在陆家嘴汤臣一品对面的一个沿江餐厅等待龚鸣的出现,像是要了却九年前那次无法找到他的“ 遗憾 ”。龚鸣并不是不想谈及那次牢狱之灾,而他最后想说的是,他是作为一次利益争夺而“被冤屈入狱的”。


如今,他把房子买在沿江往南五百米处的一个豪华物业里,和太太过着丁克的生活。这一带皆是密密匝匝、有着大挑高、宽幅望江阳台的楼丛,对岸十六铺码头的几条豪华邮轮 迷濛在一片江雨里,这个水上门户曾见证这座城市的“过江之鲫 ”是如何登岸搏杀的。那时,这个冒险家的乐园里搏出位的都不是本埠人,而现在,像龚鸣这样,土生土长在石库门里弄里,最终置业在如此顶级豪宅里的本埠人也是不多的,更何况他才39岁——还要去掉人生中三年的“至暗时刻”。


从办公室过来五公里的路,司机开了两个小时,半小时才前进两百米,如此不平常的晚高峰,对他以秒计的时间来说是种极大的煎熬。微信上,他间或发来“ 实在是太堵了 ” 、“ 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之类的话,似是程序化地汇报路况,顺便以此抱歉。曾经,一位叫老猫的大佬放言,“ 不要微 信私聊我, 我的时间是每小时超过2万...... 不管你找我谈啥,都是对我的负担......”。也是不久前在北京,一位26岁的炒币大佬气定神闲地告诉过记者,“ 陪你们聊一上午, 我的帐面上就浮动了一千万”。他持有30多种数字货币,不知自己的确切财富,只是每日有助理给他汇报基本行情......


龚鸣出现的时候,戴着一顶迷彩帽,一件紧身黑色夹克衬衣,把他的身形裹得稍微紧凑,他背上的一个太空金属般的硬壳、反着镜面光的大包预示着人群中极小撮人才有的极客特质。“我们这个圈子,太小众太小众了。” 他谦逊道。但这个圈子,拥有动辄上亿的身价。龚鸣是一个不轻易露底的上海人,连他太太也不知他到底持有多少数字货币,并且 ,“ 每 一秒都是几百万的浮动 ”,他保守地说,他也只能知道个大概。


网上有一则暴走恭亲王对“ 动听中国 ”来龙去脉的解释,那个类似于起点中文网的有声读物网站当时已拥有千万注册用户,10万部有声作品皆由用户自行上传,再可通过购买“ 听 币 ”的方式下载收听。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仅拥有5名核心员工的团队将获得新华传媒的投资。龚鸣当时28岁,刚离开德隆集团信息资产分析师的位子三年,创业刚有起色就停摆了。短短半年,从一个将获得千万级投资的网站CEO,变成个做黄色网站的罪犯。他在那篇文章里说,直到进了审讯室, 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声频具有不可检索性,最多说明我们监管不力。”


“OK......”这是他接茬时的过度词,尾音上翘,一种中二男生玩弄堂游戏时的俏皮。其次,脸上时而露出一种孩童探索宇宙的天真表情,剩下的就是一个码农的沉郁气场。三年的至暗时刻,虎落平阳,蛟龙在池,龚鸣现在常提及一句尼采的格言,“ 那些打不倒你的, 只会使你更强大 ”。有时候,他极具分析力和逻辑感的语言让你难以和一个有前科者联系在一块。


“ 所以我对币会特别敏感,” 他狡黠一笑,开起了玩笑,“ 如果‘动听中国’还在,就没有现在的‘ 喜马拉雅 ’什么事了。” 他一直坚信自己有独到的眼光,一个人创业久了会善于发现现实中技术的未至之处,当年发明“ 听币 ”,也是因为发现在都市人的听觉开发上,有很大的市场潜力。从听币到比特币,十年不到的时间,云端的世界就如此翻天覆地,龚鸣赶上了每趟车。


一年前,币圈流行一幅大佬排行的漫画扑克牌,龚鸣以圈内闻名的“ 暴走恭亲王 ”的身份排位第12,尊号“梅花Q”,唯一一个上海人,而比特币的发明者中本聪为“ 大王 ”,李笑来为“ 红桃A ”。说起这副牌, 龚鸣 “ 呵呵 ” 了一下,“ 如果国内哪天一条红线压下来,背锅的多数是这些封了牌位的人。”币圈有种说法,中国的区块链生态是,北京以基金投资、设交易平台为主;杭州和深圳着重造矿机和挖矿——这可不是真正的上山做矿工,而是用特制了大功率显卡和驱动器的矿机日夜轰鸣着贡献算力,来挖比特币这种总数设定在2100万的虚拟币,比特币其实是以工作量核准为前提的奖励机制;而上海自知落后,没有赶上挖矿炒币热,只能假借这一波区块链创业热,做技术。而做技术又赚不到大钱。


以上说法在龚鸣看来是本末倒置的,比特币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婴儿。大墙归来第一年,他每天看两部电影,在微博上日夜不辍地写影评。那些影评如今看来就像些枯燥的简介,但对蛰居中的他来说,微博这个已不新鲜的东西是他链接原子世界的一个全新通道。“ 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但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方向。”热心的上海亲戚满怀好意,谨慎地跟他提某个公司缺一个司机,龚鸣婉拒了,“ 我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没有人知道刚出狱后,他的内心有多么笃悠,更没人知道,他要用他数学系出身的脑袋运算着这个技术世界未完善的痛点。


他是在“ 里边 ”知道比特币的。2011年,《 南方周末 》 载有一篇 《 比特币,史上最危险的货币 》的文章,这是一篇负面新闻,但龚鸣记住了,决心出去后要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他隐约觉得,这跟他大学里读到过的哈耶克“货币非国家化”理论不谋而合。


2006年,一个叫“ 中本聪 ”的极客发了8页paper宣布比特币诞生,人们至今还在寻找这个人的真身。他的设计中,货币总量恒定,没有中央发币机构,你只要接入开源代码,在单位时间里都有争取记账,即打包一个区块的权力,胜出者的区块被并入区块链。这里面有个基于寻找随机数的算力比拼,那2100万枚比特币就像是一把撒落在生生不息的区块链长河里的隐匿的矿藏,需要靠算力“ 沙里淘金 ”,它就是那个纯粹以数串构成的虚拟江湖的“ 法币 ”。



初涉比特币


2012年下半年,出狱休整了大半年后,龚鸣开始买入比特币,彼时比特币的价格才刚触及10块人民币。买入比特币的初衷,用他的话来说,他只是想买些海外电子产品,能更方便地海外汇兑,以及节约汇兑的时间。“ 在银行兑换, 超过五万美元你搞得定吗? ”他问。当时,用银行U盾用得精神焦虑,能否一插就灵全看“ 手气 ”。于是,他花了几万块在最早的“ 比特币中国 ”交易网站上买入比特币,再去海外的MtGox交易所上换成美元打入银行账户,再用美元入比特币, 在比特币中国上倒腾出人民币。“ 一个小时6次确认 ”,想到那经 常不知所终的诡异的电汇,他惊呼这太酷了。


他显然发现了比特币将迎来的美妙前景,并迅速将之变成了人生中重要的一项投资。2013年2月1日,在他几百条枯燥而无人置评的影评中,出现了这么一条微博:“大半夜涨到29.5美元,离30仅一步之遥,美元也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炒币之初,龚鸣也曾尝试过做短线,跟无数凌晨三点还在盯盘的炒币族一样,但币市更伟大的发明是7X24小时,完全不同于股市,要没日没夜地盯盘,很快,他觉得自己快累死在键盘上了。短线尝试失败后,龚鸣认为,频繁短线操作没有什么好下场,人不能跟偶然性作对。于是,他就将10元买入的比特币一直持有。


30美元曾是比特币历史上的高峰,很多人认为不大再可能触点,而真到了那一关隘上,他失眠了。他跟一位亲戚放言过比特币一定会碰到30美元,对方还是没有敢入,那就和比特币永远擦身而过了。“ 如果它逼近一个高点,一定会在很长时间里至少碰一碰吧,又不是跌下来放量倒地。”他当时这么看。


整个2013年是比特币的狂欢年,它经历了最大过山车式震荡,4月10日,攀到266美元 ( 约1676元人民币 ),再用一晚时间跌到50美元,之后回调到78美元、105美元、在166美元的位置再缓缓阴跌到 65美元。可谁也无法想象,那年12月4日,币价狂飙到1147美元的历史高位:即约8000元人民币换一个比特币。几乎一年的时间,龚鸣的身价翻了800倍,那种不可为外人道的窃喜在心中扩张,在湫隘的卧室里孤独了一年的宅男,不仅实现了财务自由,“ 哪怕不再创业, 也是可以的。”同时,这次投资也一洗几年大墙生活带来的阴郁。


那一年大浪淘沙,95%“ 拿不住 ”的人被剧烈的波动震下了车,大佬的断代史再遭洗牌和翻篇。MtGoX交易所被黑客所盗,万千人跳海自救的那一刻,龚鸣摒住了,那一晚,他看着直降的波线,脑门心上冒汗,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果是什么,会不会归零。“ 比特币就是从0到3美分那样长出来的,你在任何时候入局都是胆战心惊的。我买一枚Q币一块钱,背后是腾讯,但我是花十块钱买一个看不到的东西。你赚100块钱的喜悦完全不能抵掉亏100块的痛苦,你看到自己赚了再亏了,你的痛苦是加倍的。”说 到这里,仿佛碰触到曾经的心跳,龚鸣才表现出稍有的激动情绪。


不过,他还是“ 拿住了 ”,早期的暴富神话有两个缺一不可的条件:“ 入得早 ”和“ 拿得住 ”。起初,比特币只是极客圈里的“ 通行证 ”,上了交易平台后,被赋予了市场属性,市场里的人心百态微妙地折射着那从来就摸不到的货币,以0后面几个小数点位的振幅来证明着它的生命力。很多人溢价10倍后就拿不住了,抛了后看着拉升到266美元,进不进就成了心理战,一旦进入,訇然跌到50美元,自然会抛,不然难道还等它归零吗?大多数人是这样的心态。但龚鸣做了个决定, 那就是不管它,“ 你再聪明也打不过市场,任何短线操作都会让你的币越来越少。”龚鸣的语态一直稀松平常,他不爱声张,仿佛当时是一个偶然把它“ 拿住了 ”。


一切数字货币都无法像股票那样用基本面、财报去分析,但它的跃动着实比股票可怕。龚鸣曾经在德隆集团做过一年信息资产分析师,买过几个股票,却没有赚到钱。他觉得,炒币不能和炒股同日而语,他甚至抓不出坐庄的,那以秒来计的振颤都是信众“力的平行四边形”的结果。


当时,国内的主要氛围是造矿机和挖矿。中本聪将打包数据块获取比特币的过程称为“ 挖矿 ”,但或许他也没想到,中国人想出了集中挖矿的办法,由一人一CPU式的“ 家庭挖矿 ”,进化为众筹“ 矿池 ”。个体把算力交给矿池,由矿池以唯一的地址接入比特币网络,再按比例向矿工分配收益。好比说,每位“ 矿工 ”单独买彩票刮奖,每10分钟左右开奖一次,除了唯一幸运的中奖人以外,其他人的成本作废。但集中买彩票,分摊利益,“ 中奖率 ”可翻几十上百倍。


龚鸣的QQ群里,最初的“ 大佬 ”都由捣腾矿机开始。开一次聚会,凑不满两桌,来的都是上海和杭州人,太多人奔赴在去西部各省的荒漠戈壁,风力采电建矿厂的路上,一个矿池24小时耗电量可达上万度,不往外围走是用不起的。但挖矿成本也随着比特币价格的直飚而直飚,矿池投资也成了群狼环伺的丛林游戏,好多大佬都在大浪淘沙中留下个黯淡的背影。各种风声传递着一种别样的重工业传奇:卖矿机芯片卖得跟不上预售的北航博士“南瓜张”被客户“追杀”,烤猫矿机的老大烤猫造了矿机不发货,直接自己挖,又无端消失,成为一桩江湖谜案......“ 大佬 ”的座椅上都是流水的兵。


“ 矿机......我觉得是个重工业,你非要把金融业搞成一个重工业,进出成本一大,风险就大了 ”,龚鸣清楚自己是个“ 浸淫 ”过金融业的程序员,就连在自家电脑上挖矿他也不愿意,“ 首先我不挖矿,我知道,在一个充分交易竞争的信息市场里,你矿机的交易成本都已反映在交易价格里,我直接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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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800倍到1000倍


这几年来,不确定性几乎是币圈的基本命运。比特币的去中心化,以及泛滥的炒作风气,几乎触及法币及经济秩序的稳定。2013年年底,五部委突然联合发文防范比特币风险。这么一来, 比特币又连续阴跌,半年时间从8000元人民币缩水十倍。但龚鸣已经不慌了,他甚至认为最危险的时期已过,比特币不可能死去。他甚至在上海搞了一个做数字资产托管的公司。《通知》说比特币不具有法币属性,是个虚拟商品,他寻摸着,任何人都有自担风险下买卖商品的自由吧?如此可以做一个托管数字货币的“ 银行 ”,又不需要金融机构颁发牌照。只是,《通知》的另一影响是使比特币和其他代币都跌得苟延残喘,客户无几,“ 神教 ”对其余代币的围剿始终存在。


那年4月,微博上一个署名“ BTC黑幕 ”的用户对他展开了攻击,他的前身份被扒出,“ 动听中国主犯摇身变成比特币大V,勾结境外人士建立网站招揽洗钱业务 ”。一个自称是炒币判断失误的失意者直指龚鸣勾结海外大佬坐黑庄、洗黑钱、割韭菜。当时,他那家数字资产管理公司的广告的确让人浮想联翩,“ 全球匿名资产保管和兑换 ”、“ 随时资产移 ”、“ 推荐成功者5万感谢酬劳 ”......“BTC黑幕 ”扬言有信心再把他搞成全国首例比特币洗钱案的主犯。


2014年,比特币的世界已经不再仅是比特币,“ 比特神教 ” 感到地位不保,始作俑者就是“ 比特股 ”和“ 以太坊 ”,而它们在中国的推动者之一正是龚鸣。


龚鸣确实感受到了威胁,有人私信他必须闭嘴和服从安排,否则一切都是刚刚开始。但龚鸣相信,技术将永远向前,而不会停滞在比特币时代。实际上,如果中本聪完成了“ 道生一 ”式的开山立 宗,那么“ 一生二 ”的人目前比较瞩目的就是以太坊创始人Vitalik Buterin(人称“V神”),和EOS的创始人BM,BM的第一个创业项目叫比特股(bts)。BM认为,比特币的交易确认时间太长( 10分钟一次 ),区块确认行程时间要等几十分钟,于是他创建比特股来提速。


龚鸣恰好是这两种创新的引荐者和倡导者之一。正因为得益于自己的这种信仰,他以2元人民币的价格众筹了很大一笔以太坊,而这笔投资,真正成就了他一生中财富三部曲中的第二部曲。


2元的以太坊,三年后涨到了2000元,也就是,第一笔投资比特币,33岁的龚鸣斩获了800倍的利润,三年后,第二笔投资以太坊,他又斩获1000倍的盈利。


而充满传奇的是,他的财富人生,可以浓缩到中国区块链早期的草莽故事之列,某种程度上,他的故事也可以说是中国币圈的一个缩影。龚鸣在推荐以太坊那段时期,一直遭受着国内“ 比特神教 ”的攻击,按大多数人的回忆,那阵子,中国突然出现了一类投资者,唯比特币为是,只要冒出其他一种币,都会发动火力十足的攻击。


很快,因为推荐比特股和以太坊,“ 高智商的另类骗子 ” 、“ BTS中国区代理人 ”等骂名就和龚鸣搅缠在一起。那段“ 闷声发大财 ”的日子其实非常憋屈,“ 比特神教 ” 甚至宣称, 以太坊不存在,“ V神 ”也不存在,他们看到了“ 暴走恭亲王 ”和李笑来在石家庄某农村安置了一群程序员,合谋捏造出了一个叫V神的人。


而事实上,“ V神 ” 的确是被一个美国的朋友带来过上海,在龚鸣那家苟活着的公司做internship,三个人开着车去了北京、杭州、深圳,宣讲以太坊的理念。“ 神教 ” 捕风捉影, 大肆污蔑V神是他和李笑来请来的演员。甚至很多圈内投资机构都在流传,“一个19岁的外国小孩也来骗中国人的钱 ”。


那时,他还每天翻译三篇国外区块链的新闻,放在一个叫“ 巴比特 ”的早期比特币网站上。“ 我只要认为它是对的,我就去做,哪怕成为一种行为艺术 ”,他作为前沿技术的舶来者,一定程度让国内币圈放眼看世界。


“ 在2030年一个明媚周日的上午,你漫步走入一个当地的杂货店去买一些牛奶。随着你的手一挥,你的智能手表检测到牛奶盒中内置的透明加密芯片,并且获得了它的哈希(hash)代码。这一瞬间,牛奶就是你的了,毫无争议地成为了你的牛奶......但是从来没有一种方法能够真正的,在没有中心化权威机 构的承认下,让你‘ 拥有 ’某些数字产品......一直到了现在,开始不再如此。”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若被区块链颠覆将成何样。也许银行、中心化交易所、房产局、民政局......一切你经常光顾的认证机构将半歇业,区块链的展望是成为链接世界每一个原子单位间的透明毛细血管,让每一笔再小的交易都可以在不需第三方介入的情况下录入账本,并向全世界开放校验和查询。


“ 暴走恭亲王 ”这个名字就是从“ 巴比特 ” 上走红的, 在他之前,“ 很少人能阅览国外网站,大多数人不会英语 ”。当2013年下半年,龚鸣把比特股的白皮书翻译出来后,毁誉参半。这位技术型的布道者能翻译二十多页的白皮书,让国内信众看到了本源,同时,让论坛上的比特币原教旨主义者开始觉出了威胁。


龚鸣或许没有想到的是,原以为翻译比特股白皮书是一个功德无量的事情,他也没有拿BM半毛钱,他都不认识BM。但在巴比特上他受到了“ 千夫所指 ”,很多人说他背叛了最初 的信仰,是他捏造了一个BM,从而捏造一个煞有介事的白皮书,通过众筹来割韭菜。BM事实上也没多给他面子,在比特股即将上线开盘时,代币的数量由20亿个,增发成为25亿个。这几乎动摇的是整个链圈最看重的共识机制。


而当时龚鸣已经帮他印了册子在国内宣发,被弄得内忧外患,“ 这事搞得我很被动,他就像神经病,情商极低 ”。BM天才80后极客的面目下是一摊混乱的日常生活,公司CEO被 传性侵,他自己无力顶上, 离过两次婚,“ 众筹的钱都用来付抚养费了 ”。龚鸣也只好噤声了,在千夫所指中盼望着时间来洗刷一切,当他一个人宅在电脑前,那种独行侠的孤独席卷而来。只是,他始终有一条信任的丝线,维系着在美国的区块链创业者沈波,是沈波把BM和V神的动作传递给他,让他感受到美国的行业脉动。


沈波曾经想把年龄差距有13岁的BM和V神拉到一块,确实,在区块链创业早期,美国的项目也像是同个原野上疯长的野草,它们都从一个天才的构想开始而交互纠缠,中国人通常善于在其中找到或帮佣或投资的机会。但BM和V神见了面就吵架,才19岁的V神更是自闭,连过马路都要拉着沈波。龚鸣第一次看见他是沈波把他带来上海,纤细的个头配上嶙峋的宽颌,透着澈蓝光芒的眼睛神经兮兮的,像个外星人。沈波像他的中国父 亲,帮他打点一切,把他从一个叫《 比特币杂志 》 的主编位置上“ 捞 ”出来 ,低点卡位,成为国内众筹以太坊的首拨。特上他也不敢再涉及 “ 区块链 ” 、“ 以太坊 ”等敏感词,因为已经有人扬言要报警。有一天,他发现他的巴比特账号无论如何都登不上去,客服告诉他账号坏了,他突然明白了那层“ 意思 ”。


无数天才的构想曾经像区块链极速隧道里的信号灯,被超越或抛弃。后来,BM也离开了比 特股,开始酝酿两年后的EOS。也许,快速扬弃是极客圈的本质, 但炒币的世界没有 这种逻辑,“ 在那个你死我活的世界里,都是屁股决定脑袋,你买了以太坊,那我比特币怎么涨? ”龚鸣说。


龚鸣偶尔会像一个高中男生回答课堂问题一般翕一翕鼻孔,眉眼一瞪间露出天真 。毕竟看尽风云,所以每个问题能滴水不漏地接住,你很难从网上查到他到底拥有多少个币,他也不像李笑来等大佬会高调宣布个人资产、无畏地为矿机项目站台,而引来巨大的聚光和争议......而他是一个极有分寸的精明的上海人。“ 李笑来老师是个很精神分裂的人,他一面跟我争论他只相信比特币,一面还众筹了比特股。”在那个食物链的顶端,这些大佬看起来呼风唤雨,但龚鸣无意间嘀咕了一句,“ 其实没什么大佬 ”。


可怕的就在于,这是一个身不由己会被推上宝座的平行世界,也许中国的币圈特别需要设多个教区,里边有红衣主教、大主教和教士。龚鸣自诩是个有“末世情结”的人,脑子里始终在想着技术发展的无限性,但他不喜欢搞“个人崇拜”,只是错误地被无数韭菜追捧成炒币的大佬。“ 任何买股票的人,你不会觉得买第二支他就变成叛徒了吧?投资最大的策略是分散风险,我还要跟他们解释吗?我没说比特股好,比特币就烂啊。”说到这里,他又会激动起来。



“被迫发财”


涉足币圈,最让他接近重蹈九年前那次梦魇的,是去年9月4日。那天,无形的大刀再次砍下,而且更无预兆、来势更猛。“ 五部委 ” 变成 “ 七部委 ” , 防范比特币危险,已经进化到“防范代币发行融资的风险 ”,彻底判了ICO在中国的死刑,至今让人谈虎色变 。


代币发行融资(Initial CoinOffering)简单来说如同币圈的IPO,区块链的初创项目会以一纸白皮书和发行代币(token)的方式众筹资金,募集资金为比特币、以太币。全球首例ICO便是V神在2013年做的以太坊,这个极具创新的募资方式让全球链圈为之震动 。而初期的ICO鱼龙混杂,加之,许多与区块链无关的项目也盯上这块法外之地,进来撒下大把几毛、几块钱的“ 空气币 ”,割了韭菜就走人。


七部委将ICO定性为“未经批准的非法公开融资”、“涉嫌非法集资”、“金融诈骗、传销”......紧跟而来的是一刀切地斩断所有平台的项目,必须完成所有清退。龚鸣那时正做的Icoage是全国最大一家ICO平台,已经发售了30多个项目,可以说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照他来说,“ 没一个破发, 没一个让用户遭受损失的ICO平台。”


9月4日前夕,他突然“ 得到风声 ”,甚至流传很快要抓人,“ 罪名是扰乱金融秩序 ”。那一晚上,龚鸣犹豫了两个小时,留,还是走?最后,他背着个电脑包选择了新加坡。他知道,有关部门上门时他一定不能在国内,不然“ 坐实罪名 ”就是铁板上钉钉,他自称对司法系统的一套流程已相当敏感,“ 那台机器一旦开动了是停不下来的。”


Icoage这个平台的程序是他一个人在飞机上写出来的,当时写这个平台程序的时候,都没想到会有退币这种步骤,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他倚赖不了任何人。


躲在新加坡的酒店里,恭亲王待了一个月没有出门,靠方便面度日。Icoage江西分支机构的哥们给他打电话,“ 上海那边情况怎么样? ” 对方打探,“ 两个星期内全退 ”,“ 问题 是这边地方上还没找到我,我到底是关还是不关好啊? ”所有上了清查名单的,和打了擦边球不在名单上的,被搅得一片风声鹤唳,哀叹着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违法信号,所有人都纳闷,“ 所有ICO平台的募集总量都没有一个P2P案件的量级大,而断头铡却如此凶猛! ”


“ 当时,我已经没空绝望了,我必须用钢铁般的意志把退币程序写出来,”龚鸣说。30多个币,所有的数据接口都得在倒计时中写出来,每天四点钟之前上报。同时他一边电话有关部门,跟他们解释为什么有的能做有的不能做。“ 一开始只能退比特币,后来他说服相关机构,退以太坊了。有个量子币一开始被要求必须以ICO价格退给用户,但币价当时已涨了20倍,我说服相关机构一定要以现价退,不然,我会被用户砍死的,我不是侵吞个人资产吗? ”


龚鸣可以把钱退还国内投资者,但他众筹的海外项目方占到七八成,老外不认可退币这件事,也就是说,项目方不会再把钱退给Icoage平台了。一大批数额巨大的ICO币必须由他硬着头皮“ 吃 ”下来。


一个月后,等到龚鸣把所有数据交出来,在政府的要求下“ 有序地把工作做完 ”,他感到全世界的重量从他的肩上卸落。这事容不得半丝差错,只要他没按时“ 解锁 ”,接下来就 是恶循环。


有意思的是,“ 9.4 ” 大清理一年之后,龚鸣仔细清算,发现自己扛下来的国外币结果都涨了,比如,当时EOS属于海外项目,他用7元人民币的价格硬抗下来退给国内投资者,虽然大刀落下之后曾腰斩至3块,但以今天的价格70元来看,至少增长了十倍。龚鸣说,事实上自己硬扛下来的,都有10到数十倍的收益。他提起这些,啼笑皆非,有时充满了荒唐感。


这些年在圈里,龚鸣没有真正轻松过,粉丝大多只看见他站在台上的一面,而实际上他总是一个“ 背道者 ”和“ 法律边缘的游荡者 ”。时而觉得孤独,时而失眠,他坦言做这一行,往往是等红线落下,才发现自己在红线外,但技术进步是一道窄门,时不我予,少数一头往前冲的人,往往即是门槛里的“ 殉道者 ”,又是门槛外的 “ 炮灰 ” 。 他还是坚持说,“ ICO是个美好的创造,在国外一定会有发展。”


5月的下旬,EOS峰会的后一周,他上了一个网络直播室,聊EOS节点竞选结束、EOS主网上线后可能出现的情形。当然,粉丝最关心的还是EOS币的涨跌,当时币价从4月底 的20美元,跌到12美元上下,未来不甚明朗。龚鸣在群里还是“ 建议长期持有EOS ”,结果,一个拥有500人的EOS选民群沸腾了。


但里面的一个人先发难了,“ 暴走恭亲王说一堆废话,说什么不知道以后什么价位,就像他当初投资比特币时,感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群里一阵神经骚动,有人问,“ 主网上线还要跌? ”,“ 庄家往往都是逆向操作 ”,有人接了这一茬。一通埋怨后,某人冷静分析道:“ 人家至少在币圈财务自由了,你要学习他们为什么财富自由 ”,那位最初的发难者说,“ 咱没赶上那时候 ”。


数字财富的本质


动辄上亿的数字资产对这些大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一位在某上市基金公司做房产运营的女公关告诉记者,她手上有各种圈内资源,有“ 矿机大佬 ”,有炒币“ 屌丝逆袭 ”的,而 入微信群的条件是先在群里发一轮10个2000块的红包,再开始做自我介绍。后来,群里一位杭州的区块链投资者告诉记者,“ 怎么理解财富自由呢?我们有持有几万个比特币的,每个月要卖一个比特币来还信用卡,也不是很自由。”


4月的时候,网上盛传“ 温州帮 ”携40亿人民币加入EOS节点竞选,而在一个月前他们还不懂什么叫超级节点。他们为社团取名“ EOSwenzhou ”,多数人都是温州这个实体经济洼地的实业者,他们被传“ 一定要抢到这个风口 ”。后来,记者在北京见到一位26岁的温州“ 大佬 ”,他拥有九位数价值的数字资产,去年开始玩车。他开着一辆殷红的劳斯莱斯古思特来建国门外大街上的国贸热情地接送,而他的住所就在斜对面的一处有国外物业入驻的公寓里,平时是司机开车,所以他不认国贸的地形,从建国门外大街上为了拐到他家我们几乎开到了五公里外的长安街。


“到我现在这个财富阶段,就会想着玩一件东西来证明自己,我想到的是车和艺术品。”他具有90后罕见的胆魄。北京的大佬为了经常凑一块而都住在附近,他的圈子中就有币圈大佬李笑来。不过,这位颇有头脑的温州新贵没有花上千万去买那个物业,而是租了下,他宁愿把更多的资本都滚进币圈里,“ 我们见你的这一会儿,我的资金池的价格波动了超过 一千万元。”他说。


龚鸣在他办公桌上,摆了十来件东京买的手办,他说他家里的数量是办公室的几十倍,放满了整面墙的五层架子。金光熠熠的圣斗士、披盔戴甲的变形金刚、闪着青灰色冷兵器光芒的灭霸......也有可爱型的哆啦A梦和七龙珠,奥特曼的粘纸则贴满在他的电脑盖上。他说,这是所有宅男童年时的幻想,他就是愿意每天回家看到这些东西,财富自由让他最高兴的是,可以买下所有看到的变形金刚。


记者还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一对从淘宝上买来的“ 逻辑思维 ”的产品:极爷和泼妖,那是两个手指长的Q弹可爱的硅胶人物,一个白,一个黑,光头怪脑的,一个持斧,一个扬鞭,它们来自罗胖老家安徽的一个俚语:劫要劫皇纲、嫖要嫖娘娘,寓意是做事要做到极致。只是,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时,那种高中生才有的油油的诙谐让你觉得跟一个镜像的“ 大佬 ”如此不协调。龚鸣不抽烟不喝酒,而对动漫如痴如醉,他的素描功底非常棒,可以把《 蝙蝠侠 》里的超级反派贝恩的侧脸画得惟妙惟肖,放在微博头像上,犹如一幅冷峻的黑白照片。


比特币论坛上有人评估了暴走恭亲王的数字财富资产,已超过11位数,即超过100亿人民币。 他却说,“ 钱财这个东西,身外之物,没有比一个待过监狱的人更能理解了。”


曾经,他被关在青浦的一所监狱,因为出黑板报和算账的本领,被收作事务犯,负责记账。而就是在这段大墙狭窄的时空中,他见过上海滩曾经名噪一时的周正毅,当时,周被 投入他们这个8人监舍,那一段旁观与亲历,龚鸣懂得了繁华之后“ 不过尔尔 ”。由此,后来即使有超过11位数的财富,他也更多了一层对照。


当时,在大墙里面为了防止大脑变慢, 龚鸣订阅了几种报纸,《 南方周末 》和《 第一财经日报 》,每天把每一张报纸一字不漏地从头看到尾,三年来记了几十万字的笔记,出 来那刻,他发现自己知道的比外面的人都多。


他现在团队的核心业务是一个去中心化的交易所,六七十个码农分布在上海、东京、新加坡、乌克兰、基辅等地,今年将拓展到瑞士、纽约、硅谷......这些空间地点连起一个超越国界的区块链社区。区块链公司似乎与我们熟悉的传统企业不同, 他们讲 “ 团队 ” 、“ 社区 ” 、并把Eos.Cybex这样的LOGO穿在身上,配上个犀牛图案,那是个纯粹用折线勾绘出来的力量的象征。复旦数学系出身的凌波是龚鸣的中学师妹,她说,暴走是少见的情商超高的程序员。


这家技术型公司从不会把炒币拿上台面来说,老板从来不告诉他们要买什么,“ 顶多你问他的话, 他告诉你他自己买了什么。”他的一位同事说。龚鸣毕业于华师大二附中,那是上海数一数二的中学,天才少年都在该校的三个“ 全国理科实验班 ”中。龚鸣不是,他当时在课桌上用刀片刻下“ 笨鸟先飞 ”四个字,如今,团队里有6位校友,都来自曾经的理科班。


或许,高中时期一个小小的禀赋就已经预示着他不寻常的前程。玩了三年单机版游戏, 从《 仙剑奇侠传 》、《 大航海 》,到《 三国志 》,他有一个癖好,总是要把自己能改的数据都改掉。比如买一个game buster“ 游戏克星 ”的盗版光碟, 把内存里金钱的数量改改大。“ 作弊啊,so what? 又不是篡改银行。”他一咧嘴笑,就露出一丝中学生的顽劣。龚鸣记得在上大数学系的第一堂课上,老师说过一句话,“ 世界上一切问题皆算法问题 ”。


财富自由后,龚鸣也的确产生过一些念头,比如想过买游艇,但因自己不会游泳而放弃;去看湾流的飞机,却被告知在起飞前,必须要提前48小时预订航线,机上的一行空乘和空姐,他要包办吃住......他知道,他这样背起电脑就满世界独行的人,还是随时订机票方便......


龚鸣有三辆车,其中一辆特斯拉,艾隆·马斯克是他的偶像,在宾利和特斯拉之间,他说毫无疑问选特斯拉——前者是“ 暴发户 ”,后者代表“ 技术新贵 ”。甚至“ 钢铁侠 ”因AI而 相恋的新女友——加拿大独立创作型女歌手格兰姆斯 ( Grimes ) 的故事,他也如数家珍。


“ 我希望能do something,希望历史有一部分是我推动的。”这是聊到尾声时的话。当问到这么多财富,他最想做的是什么?龚鸣回答说,生物技术,也就是对终极生命的探索。


龚鸣戴上迷彩鸭舌帽,扣紧黑夹克的第一粒纽扣,沿着黄埔江一路往属于他的那栋楼走去。几辆出租车停靠在花旗银行大楼下等待午夜的白领,那天的那个晚高峰,司机只能在浦东和浦西间做一笔生意。按照那些天的币价,只要抛出200枚左右的比特币就可以拥有附近一套80平米的小户型住宅,但对于这个城市绝大多数家庭来说,那仍意味着背负三十年漫长的房贷。那一波天上掉来下的财富,砸中一小撮人,到底是种偶然还是必然,或许对于中国300万持币者来说,答案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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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王丹阳

摄影:肖南

编辑:YE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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