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 脸

图片发自App

上班途中，快走到地铁站了，远远听见路的前方，有个男子在高声斥骂。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和关注——实际上，这条狭窄的道路上，所有行人都在向那人行侧目礼了。

走到近前，看清了，骂人的是个光着膀子的年轻男人，微胖，染着一头焦黄的头发，右臂上有着一幅刺青，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项链。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背对着我，看不见容貌和表情。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是微胖的体型，穿着一身繁复蕾丝花案的黄色连衣裙，披着烫过的长发，戴着宽大的口罩，把脸都遮挡完了。她双臂抱于胸前，那是潜意识里在进行自卫和抵抗的姿势。半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一声不吭地听着那个男子的责骂。

我走到他们跟前，正好看到那男子用手指着那中年妇女大吼：妈，你给我打《新闻现场》电话！

又指向那年轻女子，破口大骂、唾沫飞溅：你个瓜婆娘！六年了！老子就是养条狗也晓得给我叫两声！……

路很窄，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听到身后那女子冷声道：我不想跟你两个说。

你不想跟我说？！你个屁婆娘！说得出来个锤子！……

因为临近地铁站口，路边有好几个卖早餐小吃的流动摊车，卖粗粮煎饼的大嫂热情地招揽顾客：“……好吃得很，你是要加鸡蛋还是火腿肠？加不加香菜？……”

我背后那对男女的声音被淹没了，走得远了，也听不清那男子还嚷嚷了些什么。

但是那男子瞪着眼的狰狞表情，把那女子比做狗都不如的谩骂，却让我心里升腾而出的寒意久久不散。

他们多半是恋人吧？从那男子一句“六年了”的愤怒申诉中，似乎可以想见他们曾经有过长达六年的恩爱相伴。

“我养条狗都晓得给我叫几声”，这句话又包含着什么意思呢？也许那女子这六年来的生活开销一直都是靠这男子的收入支撑？

从片言只语中我想见的是一对谈了六年恋爱的男女，女子提出要分手，而男子感觉到被背弃的忘恩负义，所以怒不可遏。他不仅要大吵大闹，还恨不得媒体也来替他曝光，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见证那女子的负心和他的无辜。

当然，我所幻想的也许根本与事实完全不符。也许那女子是他的妹妹，上学或就业都是依赖了哥哥的扶助，而现在妹妹可能有什么单方面的决定，让做哥哥的难以接受，从而引发了一场暴力言语的冲突……

事实终究是难以了解考证了。

但，我对于这样的翻脸，感到心悸。

曾经有过甜言蜜语、你侬我侬的时候吧？

曾经有过真心疼爱、细心呵护的时候吧？

可是怎么一翻脸就会变得如同仇人，什么刻薄恶毒的言语都说得出来、什么撒泼耍混的动作都做得出来呢？

人心的复杂、人性的自私，在翻脸这一刻暴露无遗。

我也曾遇到过翻脸如翻书的朋友，遇到过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人和事。

最初的心里，有憋屈窝火、气愤埋怨，也有震惊和不解。无数次辗转反侧地思量：她不是这样的人啊！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不会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内心有再多复杂的情绪和疑问，到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沉默，接受事实，既往不咎。

既然最后已然走到了翻脸的地步。

那就翻吧。

你选择翻脸，我选择翻篇。

无论如何，没有必要去吵闹质问，跌破底线，自毁形象。

因为我珍惜过去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

也自省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是一开始就识人不明？还是我自己太过天真？还是在过程中早就出现了问题而我迟钝未察？……

很多问题，已经来不及或者不能够得到解答。

那就不问、不追究了吧。

对于感受到的伤害，也许我不会原谅，但我会选择遗忘。

好友曾经说她与人的交往态度：你来，欢迎。你走，不送。

是的，如果已经到了非说再见不可的地步，那就干干脆脆地分开。不要拖泥带水，也不要纠结不堪。

让我们把美好的过往和狗血的结尾全都埋葬了吧。不挥手，也不说再见，就这样谁也不留恋谁，转身各自走开。

虽然，你带走了属于你的情感。但至少，我还能保留属于我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