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十八是什么呢?

是孩子长大成人,是少女笑靥如花,是午后的蝉鸣,是盛夏的汗水。

也是我爷爷离开我的年头。

今天去扫墓,惊觉公墓入口的松柏郁郁葱葱,原本不宽阔的小径,窄得只够一人通行。公墓入口像一个结界,两侧是完全不同的气氛,马路那侧车水马龙,人们来去匆匆,公墓这侧苍松翠柏,人们神情肃穆。

因为奶奶去世的早,公墓刚刚修建完成的时候,她就成了第一位住户,作为排头兵,看着这些年修建起来的公墓二期、三期,不知她心中的孤寂是否能减少一些。

徐素梅,生于1923年2月初3,卒于1969年3月。

对于奶奶,我的认识仅限于此,我估摸着,我爹的认识也仅限于墓碑上这短短几个字。

王章庆,生于1914年12月初7,卒于1999年6月14日。

对于爷爷,我的记忆就清晰多了。

爷爷是个补鞋匠,我最喜欢鼓捣他那台小小的补鞋机器,说是机器,其实像小型的简易缝纫机。机子左下角是个小小的收纳盒,里面堆满了补鞋用的起子、胶水、锉刀之类的工具。这些大概就是我那物资匮乏的童年最好玩的玩具。我总是偷偷戴爷爷的老花眼镜,往地上看会有一个坑,我往左跳,坑也跟着我往左挪一点,有趣极了。我总是偷喝爷爷封存的黄酒,只是那会儿爱偷喝酒的我现在一杯倒,也不是很科学啊。爷爷煮饭的时候,我会帮他切豆腐,还没有上小学的我笨拙的用着菜刀,好像还切到过手。

这么想来,记忆中都是我,爷爷的身影好像也是很模糊。隐约记得他蹒跚的步履,记得他高大的身形。

懂事以后,听大人们说起爷爷,多是说他深入骨髓的重男轻女 ,说他痴迷于算卦 ,说他没上过学却通晓历史之类。

听说,妹妹出生的时候,爷爷听说又多了个孙女,头也不回的走了。妈妈生第二胎,是爷爷唯一得孙子的希望,破灭之后,爷爷不可能再有孙子了,于他来说,算是断了后。可是,我记忆中的爷爷对我这个孙女,却是好得不得了。姑姑们给他送来的吃食,他总要收着留给我,各种动物造型的小饼干,也算极大的丰富了我的童年。他总带我在街上晃荡,没什么钱买东西,逢人就夸我这个小孙女机灵聪明,也算满足了我当时还没有启蒙的虚荣心,被夸奖总是令人开心的。

小时候的我走丢过一回,听说是爸爸在路边看别人下象棋顾不上我,于是我就不负众望的走丢了。现在想来,也就是从我们村走到了隔壁村,但对当时大概四五岁的我,像是到了外太空。我至今也还记得,走丢的我在一座公路桥上来回走,边走边哭,无助又绝望。是在桥下的一个奶奶把我带回家,如果是现在,估计我就被拐卖进哪个山沟沟里头,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听说,也是爷爷拿几枚铜板算了一卦,笃定指着我走失的方向说就是那,才把我找了回来。上了初中的时候,见到了把我捡回家的好心奶奶的女儿,听说好心奶奶已经去世,并不记得奶奶长相的我,哭了很久。

听大人们说,爷爷酷爱历史,博古论今起来,小学的教书匠都不是他的对手。至今,爷爷为数不多的几本地理历史书还被放在我的那个旧书柜里。只是,不知为何,爷爷这热爱学习的劲头,并没有遗传给我爹,我爹是从小就背对老师上课的混世魔王。爷爷对于历史的领悟力也没有隔代遗传给我,我是高中历史只能考30几分的历史渣。

14年的时候,我们给爷爷过了百岁冥诞,按大人们的说法,一百岁之后,爷爷就该投胎再世为人了。按武侠小说里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今年也正好。这么说来,不知道他这辈子投胎到了哪里,生活有没有容易一点。

你可能感兴趣的:(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