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较真 | 全国“鬼城”规划人口达34亿？ 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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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期：全国“鬼城”规划人口达34亿？ 不靠谱
最近，新华社一则名为《规划3500个新城容纳34亿人口，谁来住?》①的报道，再次引爆全国新区新城规划大跃进的话题，文章援引统计数据来说明问题：“国家发展改革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调查显示，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6年5月，全国县及县以上的新城新区数量3500多个。据该中心此前发布的调查显示，这些新城新区规划人口达到34亿。”而“34亿”的说法，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这一数字意味着全国新城规划可以装得下世界一半的人口。真的是这样吗？《较真》为你查证。
查证过程
1“34亿”的说法三年前就有了，后来又多次被拎出来讨论
“新城规划人口达34亿”这个说法目前能找的最早版本，来自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副主任乔润令的一次发言。2013年10月19日，在参加“中国新型城镇化市长论坛”发言时，乔润令提到，“新城规模和人口超越了现有的体制。大概新城新区的规划，规划的人口加起来达30多个亿，34亿人口。我们的调查，144个地级市有133个城市建新城区，共规划建设200个，新城新区的面积和人口普遍超越现实。”②此言一出，即引发热议，诸多媒体也对“过度规划”问题进行了报道。
不少文章热议“34亿”的过度规划问题
自此之后，不仅是媒体人，连研究城镇化的专家、学者也都在引用“34亿”这个数字。比如，2015年9月20日，在贵阳举办的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年会上，深圳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员会巡视员、中国工程院院士郭仁忠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全国新城新区规划人口达34亿，这是严重的失控。”③这一说法在当时又引发了一波舆论热议，《较真》在网上搜索当时的信息，可以查到多个看起来很“权威”的新闻标题：《院士:全国新城新区规划人口34亿 严重失控》、《国务院调查:全国新城新区规划人口34亿 严重失控》、《专家称全国新城新区规划人口34亿 已严重失控》。
2“34亿”这个说法，应为官员之误
乔润令的发言提供了一个线索，他援引的数字来自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的一项调查。在城市中国网（该机构的官网）政策研究栏目中，《较真》找到一篇名为《新城新区建设现状调查和思考》③的文章，作者是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主任李铁和政策研究院副院长范毅，发表时间为2013年9月26日，略早于乔润令的发言。这篇文章对新城新区建设的研究，正是基于乔润令提到的“我们的调查”——“近几年，一些地方打着推进城镇化的旗号，纷纷打造新城建设模式，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最近我们利用网络，对全国12个省（自治区）的156个地级市和161个县级市的新城新区规划建设情况进行摸查”。
城市中国网的这篇研究发布时间早于乔润令的发言
文章指出新城新区规划之热：“在144个地级城市中，有133个地级城市提出要建设新城新区，占92.4%，共规划建设了200个新城新区，平均每个地级市提出建设1.5个新城新区。”并提到新城新区规划面积和人口普遍超越现实的问题，但文中介绍的规划人口数据，并不怎么夸张——“在145个规划建设新城新区的地级以上城市中，共有121个城市全部或者部分公布了新城新区的规划人口，合计9672万人，平均每个城市新城新区规划人口为80万，而根据《2011年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数据，抽查的12省平均每个地级市城区人口88.4万，规划的新城新区人口基本相当于现有城市人口。”
12省9672万新城新区规划人口，这是样本数据。若把“平均每个城市（地级市以上）新城新区规划人口为80万”作为标准，结合121/145（规划新区城市数/城市总数）这个比例，可以粗略推算出全国所有地级以上城市（4个直辖市+288个地级市）的新城新区规划人口约为1.94亿人。即便把361个县级市也考虑进来，全国所有城市都搞新城新区，按80万的标准全国规划人口总数最多也就5.2亿人，远远低于“34亿”。
那么“34亿”这个说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很有可能是乔润令当初搞错了，后来他再也没谈过“34亿”这个数字，在2014年中国环博会高峰论坛上，乔润令再次引述之前的调查报告时，只说了“平均80万”这个数字④。并且，在乔润令之后，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的官员再也没提及过“34亿”的数字。（两天前即7月18日，环球时报刊登了一篇名为《李铁：如何避免“新区”变睡城》的文章，作者就是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主任李铁，文中第一段提到“34亿”这数字，但此数字随后被删除。）
正文删了“34亿”的说法，但搜索仍能看到最初版本
2“鬼城”没有那么鬼，但过度规划的现象仍然存在
拿“34亿”这个数字做文章，舆论对我国新城新区的规划建设几乎是否定态度，比如渲染“鬼城”问题的严重，但“鬼城”可能并没有那么“鬼”。一般新城新区的开发，都是先规划，随后在不断建设和完善居住功能、商业功能、产业功能、公共服务的过程中，吸引人口的流入，从“冷清”到“热闹”的转变非一日之功。郑东新区的发展就颇为典型，该新区从2003年开始建设，在2010年左右经外媒报道，被扣上了“中国最大鬼城”的帽子，然而，去年开始，陆续有媒体报道郑东新区现在的繁荣，2015年有数据显示，郑东新区从建立之初人口不足5万到2013年突破百万至今已达104万。⑤
郑东新区人口增长情况
但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研究，亦或是记者实地的走访调查，规划过度的现象确实存在。不过，一个笼统的数字，除了夸大问题外，并无任何益处。上海交通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教授刘士林指出全盘否定新城新区的规划与建设并不正确，“相关媒体‘选择’和‘关注’的个案，不仅在行政级别上比较低，主要集中在县域( 包括县级市) ，同时也侧重于中西部、东北地区，这些地区由于行政主导程度深、经济发展焦虑及盲目模仿东部等，其新城新区开发建设并不成功。”⑥比如，另一个倍受争议的新区建设是鄂尔多斯的康巴什新区，“鬼城”的帽子也被扣了好几年，虽然新区已经入住了10万人不能再说“空”，但至今当地政府仍在头疼去库存。⑦
①《规划3500个新城容纳34亿人口，谁来住?》，新华网
②《乔润令：我国新城规划人口超现有体制达34亿》
③《院士透露国务院调查：全国新城新区规划人口34亿，严重失控》，澎湃网
④《2014中国环博会高峰论坛：须转变城市扩张模式》
⑤《郑东新区成为百万人口区达104万 仅次于金水区》，郑州晚报
⑥《中国的新城新区建设的正确认识和评价》，刘士林
⑦《访鄂尔多斯“鬼城”：去库存是当地政府心头之患》，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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