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科比，再见青春

今年8月，本刊记者张星云对科比的专访

我上中学的时候，没多少人喜欢科比，他们都喜欢麦迪、艾弗森。那两位是那时的常规赛得分王，也是《灌篮》和《NBA时空》杂志的封面常客。他们纹身、嘻哈、个性张扬，全队围绕他们打，前场拿球、运球、突破、张手就投，一气呵成。同学们各个穿着麦迪、艾弗森的篮球鞋，在学校球场上无论各自身高、体重、技术特点，每个人都想成为得分王。

但那时麦迪的魔术队成绩差得进不了季后赛，艾弗森带领着巅峰时期的76人队在总决赛被湖人1比4消灭。那时，是湖人的王朝。虽然科比在菲尔杰克逊的三角进攻战术中扮演着乔丹当年在公牛队的角色，但他从不张扬，踏实地执行着每一个战术。他偶尔迸发出超出常人的水平，欢乐翱翔的“小飞侠”因此得名。2002年，湖人4比0横扫基德、马里昂和肯扬马丁的跑轰篮网，完成三连冠。那时同学们看的是奥尼尔霸气的篮下强攻和科比激情的三分远投。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灌篮》上看到一篇文章，写的是球员们的业余生活。说大部分球员在往返球场的大巴或者专机上都听音乐、聊天、打游戏，而科比一个人会坐在角落里安静地读书。这让我顿时对他产生了兴趣。后来我了解到他父亲也是个球员，科比小时候在欧洲打球。相比那些从布鲁克林打出来的穷孩子，科比来自一个有文化的中产阶级家庭，他不吸毒、不藏枪、不沉迷于电脑游戏，他律己，每天非常刻苦地训练，就像足球界的卡卡一样。而之后爆出的性侵犯丑闻，更让我头一次在篮球杂志上看到一个铁青着脸、撅着嘴、不开心不正面的科比照片。他后来和妻子坚定地度过了危机，他的右臂纹了一大片纹身，他变了。

2004年湖人迎来了F4时代，加里佩顿、科比、卡尔马龙、奥尼尔。大家的配合并不好，我记得有几场球是德文乔治全队得分最高，他是场上除了F4之外的那另一位。湖人在总决赛被活塞击败，NBA进攻致胜的时期到此结束。奥尼尔和科比关系恶化，奥尼尔被挤走。

球队成了科比的，人们在猜测他比挤走了克里斯韦伯的斯托贾科维奇表现能好多少。科比不再低调，他需要张扬地带领自己的球队。他本来就不是个孩子，而经历了性丑闻和与奥尼尔交恶之后的他更加成熟。2006年1月22日，科比对猛龙队拿到了81分，他彻底火了，他成了“黑曼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偶像。我的朋友们纷纷穿上了他的球衣，他的球鞋。

经过两年蛰伏，2008年科比带领保罗加索尔、奥多姆重新杀回决赛，结果被三巨头的凯尔特人4比2击败。随后两年科比终于带领着自己的湖人队两夺总冠军，这是第一次，湖人夺冠后NBA总决赛MVP 不再是奥尼尔，而是他。虽然他自己不会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彻底走出了奥尼尔的阴影，证明了自己，成为了自己。

后来，我在打篮球的时候两次膝盖受伤，石膏从脚踝一直裹到大腿根，医生告诉我要是再受伤就要做手术。我开始远离篮球场，选择身体冲撞少的运动。后来，我的兴趣开始转移了，我凌晨2点45爬起床看意甲、欧冠，晚上黄金时段看四大满贯公开赛。我没有时间像大学时一样，一整个上午待在食堂里用吊在屋顶上的电视看一场3、4个小时NBA比赛。

再后来，我知道96年黄金一代一个个地开始退役，很难想象现在的中学生们还会穿哪个球星的球鞋。再后来，我听说篮网搬到了布鲁克林，回到骑士的詹姆斯已经年过三十，有个小伙子叫库里跑得比谁都快还喜欢乱投三分，湖人的成绩特别不好。我发现我长大了，我不再穿篮球鞋，曾经为了场边的姑娘或者好哥们队友拼命打球跑动的我，已经将这些记忆彻底地封存在球场上了。

毕业后，我成为《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今年8月份机缘巧合让我去上海专访科比，那时的他刚从伤病中恢复，还没有确定是否要在赛季末退役。他和我印象里的人有着很多的不同。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褪去锋芒的科比。他没去参加什么光鲜亮丽的大型商业活动，尽量减少公共场合的曝光，而是把大量时间用来教中国业余小球员们打球。除了在球场上指导孩子们技战术，他还在更衣室里与孩子们围坐一圈，耐心地用各种比喻来告诉他们怎么与队友交流、怎么保持自信。他一遍一遍地讲，不留后路，专注去做才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他很清楚没有人是完美的，他自己也不是，但他希望孩子们可以把他看成是一个通过错误来进步的偶像。他像所有普通家长一样，正在叛逆期的女儿们不听他的话。他对我回忆往事，侃侃而谈，平静淡然，仿佛一切峥嵘岁月已经过去。他是96年黄金一代坚持到最后的一个人，他为自己感到自豪。

如今科比宣布他在这个赛季结束后就要退役了。他低调、内敛、坚强，他经历过无数风雨，他夺过5次总冠军。他，是我们的青春。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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