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福清,死在艳阳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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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走的那天中午,艳阳高照,而我睡的极好,起床给自己煎了一块半糖荷包蛋。
从我搬过来她就住在这里,好多年,独居。她在阳台养了一群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像是一个个老友,好像等风来,就会开口说话。
她一大早就在阳台用着小喷壶浇花。她说做昨晚的电影太热辣,害她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才勉强睡着。
你见过喝这么多酒一大早就这么清醒的姑娘吗?她懒洋洋的问我,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病态又美好。
确切的说,她是个病人,恋烈的酒,爱绝情的人。两年前的肝移植手术保住了命,竟又患上糖尿病,每天要在肚子上打针,没有人动手只能自己来,我常说你不如去当个小护士吧,给人扎针也是有快感的。
她无奈的摊开手,这样的快感每天要感受五次,于是多一次也不想要。密密麻麻的针孔像是孤寂的榴弹,穿透进身体,渗进血液里,像是注射一瓶解药,胰岛素会让病人上瘾,让血液变得浑浊,只是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维持着生命。
她极少出门,极少带男人回家,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怕爱不起。
五年前的夏季傍晚。有个陌生的男子倚在她的门前,一脸嬉皮,他试图吻住福清的嘴唇,她的唇丰盈又饱满,染上珊瑚色的唇彩总显得气色很好,那个男人穿着日式的棒球衫,帽檐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因为热络不到,言语不和,几句拌嘴之后,便摔门而出。
从此再没见人来过。她常常在夜里放着很大声的摇滚乐,酒醉了摔瓶子,在夜里疼得嘶吼,也有绝望的哭泣,这些奏鸣曲常常惹得我睡不好觉,半夜醒来,我怔怔的坐在床上,或趴在窗边,一墙之隔而已,她的疼痛和绝望全部跑到了我的身上,我说你们快走吧,疾病快走,乌云走开。
可偏偏疼痛不理会,绝望也不理会,他们在我和福清的身上疯长,等到天亮这些夜晚的宿主都被阳光驱散殆尽,像是从来不曾到来那样。
从来没人投诉她,因为这层楼,搬空的,只剩下,我跟她。
我突然很想去抱抱她,但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人没有资格拥抱她,靠的太近,又怕她像八月的日光,从头到脚旧淋上一瓶烈酒,把我灼伤。福清说自己头疼的厉害,她把家门的钥匙从阳台的缝隙递给我,她要休息一会,让我中午去她家给绿萝换水。
不知为何我开始焦急地等待,时间长地像等待死亡那样要以秒针来计算。中午十二点,墙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平时这个点她的电台该准时播放八卦新闻,油烟机的引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拿着钥匙颤抖的打开她的房门,这是我第一次去她的家。宿醉了一夜的酒瓶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隔夜的披萨被她的猫衔在嘴里把玩,收音机莫名其妙的开始发出搜索频道的音调,我倒吸一口气,福清穿着蕾丝的睡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露出白净的脚踝。她的脸看上去甚至有点红润,也许是我的幻觉,只是手臂冰凉,嘴唇也冰凉。
那一刻我知道她离开了,钝痛猛地朝我胸口袭来,痉挛后又舒缓地放开。

打完电话,福清的尸体在一小时后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拖走,没有仪式。
我抱走了她的猫,猫的眼神淡漠的很像她,它竟不吵也不闹让我怀疑是否馋了嘴偷饮了伏特加。
夜里再也没人扰我清梦了,醒来趴在墙边,妄想还能听到一丁点儿声音,下意识地为自己的残忍捏了一把汗。
她有时又会突然出现,浸在日光里眯着眼对我说,你再也找不到宿醉了还能醒的那样早的女子了。然后突然咯咯笑起来,让人心生犹怜。
她说看见清晨是自己唯一的愿望,不敢睡去,怕太早结束今天,怕明天的太阳不能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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