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

人生若只如初见。

                                       ——题记

这个深秋的城市,街道又铺满了银杏。娟子一如既往,坐在尽头的那条长椅上。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姑娘围着咖啡色围脖,散着一头秀气的长发,捧着精修的书典,安静的听着歌。

“他来了吗?”

“还没。”

话语很轻,不及一片银杏飘落的声音。我踩着“咔咔”的银杏堆走向长椅,安静坐下,不惊扰任何。

“今年他会来吗?”

“不知道。”

小时候,后山有一片银杏林,每到深秋,镇上的家家户户都会前来,留取一片银杏作为纪念,算是风俗。

而娟子是孤独的。她并不是镇上的孩子。这所谓的风俗,于她而言,不过是季节变更,一群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

镇上有一所小学,里面的孩子都喜爱银杏。每每这个时候,就会跑来收集,然后装在各式各样的口袋里,带回家小心保存,作为长大的见证。世界上是没有相同的叶子的,所以孩子们的童年也不一样。这在童年值得庆祝,值得欢呼一场。

毕竟你我特别,银杏为证。

而娟子是孤独的。她不喜欢银杏,所有掉落在地上的叶子都已枯黄的像极了自己,失去纪念的意义。

她也是讨厌秋天的。秋天的车站里总有父母的身影,人山人海,无声无息。娟子不爱离别,所以从来不知道火车是什么颜色。

于是她来后山,看着无聊的人们来回窜动,忙的不亦乐乎。而自己,懒懒散散,不欣赏树,不欣赏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银杏林里。

尽头的长椅上,一个围着咖啡色围脖,穿着浅色针织衫的男孩,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为何的书典,安静的坐着。

娟子那次被绊倒,摔在他脚边。膝盖磨破了皮,渗出血来。

“你没事吧?”他扶起娟子,吹了吹伤口。

“疼。”

“我给你清理一下。马上就好了。”他笑起来很甜,仿佛透过枝丫,直射过来的一束阳光,瞬间治愈了娟子的眼泪。

膝盖被贴上小小的创可贴。娟子抬头望着,圆呼呼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谢谢!”

“这个送给你,它会让你的伤口很快好起来的。”说着从书里拿出一片精致的银杏,送给了娟子。

这是第一次见面。

那年,她五岁,他十五岁。

往后每年,娟子总会来。不看人群,不看银杏,只守着长椅发呆。

男孩从未迟到。别人的成长锁在口袋里,她的成长锁在咖啡色围脖里,锁在无封面的书里,锁在与男孩相遇的长椅里。

“你的书真特别。”

“喜欢吗?送给你。”

“真的可以吗?”娟子高兴坏了,

“我也会有特别的礼物。真好。”

她是很天真的。天真让她等了许多年。

银杏后来被搬走了,连着男孩一起消失在娟子的世界里。

山也被搬走了。连着娟子一起消失在大人的世界里。

轻轻怅怅的街道,只剩她自己,和散落一地的银杏叶子。

这个城市的秋天,是爱落银杏的。

没有小镇,没有风俗,没有创可贴。没有后山,没有熙熙攘攘,没有无封面书典。

“真的要这样等下去吗?”

她沉默了,弯腰拾起一片落叶,

“你觉得美吗?”

“美什么?不美!”

“其实答案在自己心中,我觉得它很美。美的东西总需要人守护才行。”

娟子的眼睛是透明的,没装下男孩,没装下银杏,却装着满满的泪水。

我想娟子是孤独的。孤独了很久。

尽头的长椅上,一个围着咖啡色围脖,散着一头秀气的长发的姑娘,捧着精修的书典,安静的听着歌。

风轻轻地扬起,替我翻到那一页,中间夹着一片精致的银杏。

我们都爱的卑微。像叶子从树上飘落,随了风,也随了远方。

我没再打扰,伴着“咔咔”声越来越小。

娟子是对的。美好的东西总需要人守护。天空里飞过一群大雁,那么它便被守护;大海里游过一群小鱼,那么它便被守护;星河里划过一颗流星,那么它便被守护;秋天里飘过一片银杏,那么它便被守护;生命里路过一个男孩,那么,他便被守护。

这个季节,银杏很美,像落在肩上,像夹在书里,像封存在心里的秘密那样。

那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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