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烙》江湖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想来家有家规，行有行规，江湖也总该有江湖规矩吧?就想起这句高深莫测大而化之的话来：出来江湖混，总是要还的。

“还”在这里应该作“”偿还”之意吧，记得“还”另有“回”之意讲，突然想调侃地偷梁换柱一下，出来江湖混，总是要回的，叶落归根嘛。何况城市套路深，这卖笑一般的中年，节操碎了一地的生活？无论如何，高瞻远瞩为那张无处安放的老脸想想，待岁月昏沉，还是告老还乡去也！

闯荡半生也算小小功成名就的大哥，对意欲归隐江湖开始作先见之明的安置。他快刀斩乱麻地请来工程队，推倒了老宅基地上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老屋，准备建新房。

请谁来完成这个浩大工程呢?从前修房建屋可是一户人家劳心费神的家族大事。石匠、木匠、砖匠、小工，一个不落请完，主人家每天好酒好烟好几吨饭伺候着，相当耗时耗力。如今这十里八村没几个固守村庄了。大哥思来想去，想到了村北他老实忠厚的当年同门孙师弟——我们这个乡村的最后守望者了。

当年大哥考学发挥失常，母亲让他跟村北的罗师傳学木工，一起的还有村北的这个小孙师弟。他们的罗师傳却迟迟不教徒弟什么真技实能，也难怪：怕徒弟抢饭碗嘛。就常常差徒弟们给他干各种份外的庄户活儿。春种秋收的大小活儿不光徒弟们干，连徒弟们的家人们也得去帮衬。问题是徒弟的父母还得经常好酒好烟腊肉刀菜的去孝敬，这已让本身家底就不太厚的庄户人肉疼了。庄稼人就安慰自己“舍得宝来，宝调宝!”只要儿子能有一技傍身安身立命，也就在所不辞了。问题是这木匠师傅也忒不厚道了，拜师酒也请吃了，拜师钱也花费不少，他总不痛不痒教徒弟们一些皮毛，一教到关键处就遮掩掩留一手，害得徒儿们学好几年都没学出门道，出不了师。没学到真才实学，另立门户也就没望。心灰意冷了，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大哥义愤填鹰，一咬牙闯荡江湖去了。感谢当初的绝决，大哥闯出了一番天地。

那小孙师弟当初偏认一股死理，总不能白白花费，就要跟着木匠师傳死缠烂打混到底。后来小孙和其他徒弟们一如既往替师傅家里家外干各种闲杂活儿，还和被师傅召回的徒子徒孙，以及师傅结拜的砖瓦石匠师傅及其徒儿们，不劳师傅出一丝一毫工钱粮资，就帮其白白修了一正一转一环窗明几净亮堂堂崭崭新的小走楼一座，羡煞村人路过的眼！

只是好景不长，这师傅长年病着的一个丫头住进新房不几日就香销玉陨了。村人说他实在坑人过份报应了。没想到村头这十里八乡远远近近混迹江湖的师傅，也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走眼栽跟头，风水轮流转呀！不多久，师傅的新房又开始传说被“红花女”闹得惶惶不安，鸡犬不宁。这村人修过房的心里幸灾乐祸的嘀咕：谁叫他以往太不厚道！传说，他跟他那些结拜的石匠砖匠掌门师傅们，在给别家修房建屋，比如奠基动土、立顶放梁这些事关吉时良辰或风水（这方面从古今中外来说应该不足为怪吧，民间对这些的讲究也是很渊源流长繁冗神秘的）问题的关键之处，他们出于心里暗暗的不满或嫉妒或啥的，就会动动手脚。据说从此后这修房人家住进以后就会不太顺畅。比如xx家大业大，有头有面的祖传世家，住进新房后女人就长病卧床，儿愚媳不孝，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家道竟日日衰败。XX家住新房后总觉房屋摇摇晃晃，夜夜噩梦。找人掐指一算，是木匠不满，建屋结顶时顺手把他家房屋画图挂竹林尖上了。回去真找着竹梢纸片取下埋地，至此房屋稳如槃石当夜相安无事入得好梦……传说得有模有样，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不过，这事千真万确我是知道的。我家一长串房子冬天修好，春天未过完，眼尖的母亲察觉房屋在一天天倾斜，赶忙上街请来建屋加固师一测量，房屋倾斜了近一尺，多亏母亲当机立断请来加固师耗时十多天把房屋慢慢拉正加固，我家才消除了这可怕后患。听得这对小孩都一脸不怀好意，让我们避之不及的黑脸师傅家里闹“红花女”，我们小小孩都想拍手称快来着。

“红花女”?一定是貌若天仙吧？你就尽管意乱情迷胡思乱想吧！是不是貌若下凡仙女，谁也没亲见，反正她来无影去无踪，总不是凡人。是什么，你等着毛骨悚然听吧：

村里老人说：就是那未长大出阁的黄毛丫头，黄花闺女夭折葬在了向阳之地，吸取了天地日月精华就成“红花女”，这师傅宅基居在明晃晃的堰荡头，就招来了她们。什么样?看不见摸不着，反正听说他家青天白日或漆黑半夜无缘无故一阵响，柜子突然打开了关上了，身旁总感觉有什么。光这捕风捉影天马行空的想像，就得把人吓个半死……他家单门独户，丫头小子自是吓得家也不回，在别家蹭吃蹭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来懂点风水的这师傅，被那段时日家里的鸡飞狗跳折磨得形销骨立，也开始信邪了。闭门思过了一阵子，终于痛定思痛登门谢罪，求爹爹告奶奶央村前村后左邻右舍帮他家出力出工，重迁了房子，从此天下太平。想必他应该是从此向善了，小孙如今这一人拿下建房的十八般武艺应该是他倾囊相授的吧……

江湖，这个明规暗则重重、鱼龙混杂的舞台，我们身不由已扮演起江湖的术士、巫医、骗子，亦或侠客、英雄、勇士……其实我们终归不过都是伶人，在漫漫红尘反反复复吟唱名利这部啼笑皆非的戏。无论怎样，我们还是要及早明白：我们只是人间江湖的匆匆过客，无须入戏太深！因为明里暗里，江湖规矩摆在那——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回）的！

注：纪实虚构结合，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