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遛狗

星期六上午，天还没亮，若非事态紧急，谁也不会在这种时间给别人打电话。这些小事虽没有法律规定人们必须遵守，约定俗成的习惯却是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任何人离开这些都很难正常生活，至少无法是一个社会人。迪恩在这方面可没那么多讲究，他会凌晨两点开车到研究室主任家，把穿着睡衣的主任带到实验室，只为用他的指纹打开资料库大门；会在正午的广场上，踏着拖鞋和自己的机器人跳鲜花华尔兹，四下无人般自如的在喝咖啡的上班族身边穿梭。

“别以为这是只小狗”，他对一个咬着芝麻菜的女士说。“这是一只会跳华尔兹的机器人，看上去是不是很像狗，没错，这个机器人就是一条狗，它看上去和家养小型犬没任何不同，如果你喜欢，也可以让它吃狗粮；当然如果它吃了，就需要排泄，在尾巴下面，有一个可以用来排泄的地方。”迪恩对着那个女士，托起小狗的尾巴，毛茸茸的地方有一个细窄的小洞。

“喂食后有三种模式可选，亲爱的女士，粉状、原样、压缩块状。你是不是立刻想到几十年前的碎纸机？你真是博学，女士，可惜......现在没有什么人用纸了，电子协议、身份信息，一切都不需要纸张了，这倒是给我们保留下不少树，不是吗？别告诉我你还给你男朋友写情书，给孩子写字条，得了吧；忘了这些低科技的功能，它就是你最爱的小狗，你母亲最爱的拉布拉多，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礼物。好处是，它不会真的需要排泄，不再影响你的环境积分。但是它和你小时候养的狗一模一样是不是，仔细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迪恩是个疯子，没错，他是个天才，可谁也不喜欢和总给别人添麻烦的天才在一起不是吗？”拉菲尔抱着攸攸，一条白色拉布拉多，迪恩和拉菲尔大学毕业后一起收养了它，原本以为他们很快会结婚并生育第一个孩子，攸攸可以陪着孩子一起长大，一晃多年，别说孩子了，最终他们连婚都没有结。

“拉菲尔，我来领攸攸回去，你那里不安全。”

“什么不安全，攸攸和我在一起哪里不安全了？”

“中心城区很快要出禁止令，你不可能一直把攸攸关在房间里。”迪恩凌晨4点把拉菲尔吵醒，就为了要回攸攸的事。

“迪恩，你那里是下午吧，你考虑考虑时差好不好，我正在睡觉。”

“我管你睡不睡觉，和谁睡觉，我可不想攸攸因为你不愿意离开城区被迫在虚拟草地上玩飞盘。想想吧，攸攸以为那是棵杏树、桂花树，见鬼，谁知道什么树，都是假的，攸攸绕个圈，抬起一条腿，撒完尿，抖抖毛乖乖跟在你后面，你或许还能听着歌在跑步机上从广场跑到塞纳河，莱茵河，见鬼什么河都行，你要是愿意还能带攸攸去新年音乐会上大小便，可是拉菲尔，你该知道那都是假的、假的。你们再也不能去公园，它再也不能在公园里和我们一起吃烧烤、玩飞盘了你知道吗？要么你搬出该死的城区，要不，你就让我把攸攸带走。”

“你什么时候能像个成年社会人的样子，迪恩，大家都能适应为什么我就不能，最多就是让攸攸一直在家，那又有什么关系，它本来就是家养犬，月底环境积分如果够的话我能带它出去逛逛，去它喜欢的咖啡店玻璃门门口站上一会，你知道攸攸可以改掉随地排便的习惯，它可以忍到回家，就算它真的破坏了环境，分数到零，大不了就是在家不要出去，下个月积分又回来了，再不行，我不买塑料包装食品，不使用纸巾，不用一次性餐具，全都用可反复使用的，把垃圾减到最少；迪恩，一个月50积分，从垃圾管道输送一次不可回收垃圾才扣2分，只要安排合理，这些分数是够一个正常人使用的。再不行，我每周少开两天车，按尾气排放时间计算一个月可以节省10分，再说了，就算分数扣完，大不了我和攸攸都不出去了，我爱攸攸不会让它受苦，你担心什么呢？”拉菲尔解释这些的时候已经完全醒了过来。

“拉菲尔，你就是不想让攸攸和我在一起，你走也就算了，非要把攸攸也带走。现在环境积分控制到城市养狗了，你非要让它在你的二氧化碳回收房间里做僵尸吗？”

“住嘴，迪恩，你过分了。”

“我可没有过分，攸攸不该被锁在室内，不该在虚拟遛狗场散步，渐渐的，它会和你那些病人
一样换上忧郁症，你等着瞧吧，哪有喜欢天天锁在家里就为了在规定时间规定地方排便还能开开心心的狗。”

“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也没看见谁说过不下去了，那么想念攸攸你再去养条狗就好啦。”拉菲尔挂上电话，心情和上次争吵一样，迪恩是她的噩梦，她必须和他断绝一切来往。只要有迪恩在她的一切都乱七八糟，工作、生活、感情，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他一个电话，一件事彻底毁灭，迪恩就是魔鬼，最可怕的是他总以为自己是上帝。

拉菲尔打开电视，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攸攸乖巧的趴在沙发上。

“你要不要去迪恩那里，攸攸？”，“你会喜欢新的遛狗场吗？”拉菲尔伸手想去抱它。

“汪汪，汪汪汪”攸攸疯狂的对着电视大叫，电视里一条和它一模一样的拉布拉多，正在吃骨头狗粮。第五实验室最新款城市宠物狗——攸攸，满分小狗热销中......

“见鬼，迪恩，你们这帮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