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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背靠背（14） 少年钱月星 认识了刘克
理性的周芒 豁免的缓刑
是个案子就有结束的一天，可是某些案子似乎没有结束的那一天。是个案子就有告破那一天，可是某些案子似乎没有告破的那一天。
“可是，这个案子差不多应该结束了吧！”我说。
“差不多了，是应该结束了，我不想结束，我一万个不想结束，可还是必须结束了。所有的调查取证的步骤都已经走完了。没法！”赵阿姨摆摆手，脸上要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可是这个案子不应该就这么结束了，妈！”
“我知道，我也没法，这不是侦探小说，不可能请出一个无比聪明的侦探，重新分析整个案件，然后案子莫名其妙就告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现实，不是一个侦探小说家创作的。这是现实。”赵阿姨说。
“可明摆着有重大问题啊！”我说。
“谁都知道有很多问题，可是问题归问题，就是没有证据！这些问题就不足以称为问题。”小鹏说。
“这些东西，难道就不是问题吗！！”我说，虽然这个案子不一定有冤情，但一定存在问题，傻瓜都看得明白。
“谁不这样想呢，可是没法，”赵阿姨又摆了摆手，说：“我们做事都这样，现在都这样，所有程序走完了，就必须结案了，而且这个案子已经符合结案的要求。”
“可周芒真的是行凶者吗？？还有钱月星真的是杀死金银的人吗？？刘克真的说了实话吗？？这些问题难道都不是问题吗！！”我说。
“应该结案了，必须结案了，小龙，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小鹏说，仿佛我是个傻子。如果我是白痴，那他就是弱智，可我们都不是。
“没办法，谁叫我碰到了一群猪呢！”赵阿姨说，脸上居然是笑容，而且是自然又温和的笑容。这个笑容让我纳闷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是一群会说话的猪！”小鹏说。
“而且这群猪做过某些正确的事情。”我说。
“也确实是，做过某些正确的事情，不然早就被革职了，警察里有饭桶，但没有闲人。”赵阿姨说，看着西边。
这是黄昏的最后一下子，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光亮，其实只是所谓的霞光，太阳的圆盘早就不见了踪影。
而东边天空，月亮还没有亮。
“那周芒呢，赵阿姨，她怎么样了？？”我问。
“她还不是在监狱里。”赵阿姨说，仿佛要说什么意外事情，却说了一件让人一点都不意外的事情。
“赵阿姨，我没有认为周芒会在监狱里出什么意外。我只是想知道周芒后来怎么了。”我说。
“小龙，你不会认为周芒在监狱里死了吧！”小鹏说。
“这是不可能的。”赵阿姨当即下了定论。
“我不是想知道这有没有可能，周芒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在监狱里呢！我是说，周芒是杀死钱月星的凶手，我是想知道她后来怎么了！”我说。
“我以为你有这种想法呢，真正的行凶者会找某人或者就是他自己，到监狱里把周芒给杀了。怕周芒把他给供出来，反正周芒必死无疑，而且周芒应该就是幕后主使。”小鹏说。
“周芒不是幕后主使，周芒就是这个案子的一切。”赵阿姨这么说，但是她的眼神，我想可以用反语来形容，完全是和她说的话相反的意思。
“可是……”我说。
“别贫了，事实胜于雄辩，万事要讲证据！”小鹏突然接过我的话，说。
“这绝对不是事实，这怎么可能是事实，一定另有隐情，一定另有隐情的，赵阿姨！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是相信自己的。”我说着有些激动了。
“好了，这个案子差不多该结案了，还是跟你们说说周芒的情况吧！”赵阿姨说。
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以后，赵阿姨带着人到看守所里找周芒。
“周芒，最近怎么样啊？”朱明明问她。
“没事，我知道，杀人偿命，我该死就死吧。我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周芒说。
周芒虽然在监狱里关了有些日子了，而且牢饭并不好吃，穿的和睡的比起一般人家里的差远了，而且周芒原先的家庭条件好得多。可是周芒的气色好了很多。
脸上脏兮兮的，但仿佛小孩子玩泥巴回家一样，有一种精气神。眼睛更加的有神，才进去的时候，说有多灰暗就有多灰暗，这个时候看起来明亮了不少。监狱里没有地方供她梳头发之类的，可周芒的头发自己都捋了捋，看着那造型就知道。
只是监狱里见不着阳光，而且没有可以活动运动的场所，所以周芒的身子看起来弱了些。
“你真的觉得你想好了一切吗？”赵阿姨说。
“我想好了一切了。”
“原来你真的想好了一切的。”赵阿姨说，明摆着有言外之意，周芒也是心知肚明的。
“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我负全责。”
“或许你可以为自己申请减刑，只要你愿意。”赵阿姨说。
“小赵，没必要跟她废话了，跟她直接说了吧！”朱明明说，有点小心翼翼。
“你实话实说吧！”赵阿姨说。
“我的实话已经说完了。”
“我猜测，你应该有所保留的，没必要！你家里还有父母呢！”赵阿姨说。
“我父母会照顾他们自己的，我无需多虑，都是成年人了，而我也是成年人。”
“小孩子有时候会把自己看成是大人，而成年人也有可能做小孩子的事情，比如说像孩子一样做梦。”赵阿姨说。
“我可没心思听你开玩笑。”
“我可是认真地在跟你开玩笑，你家里的父母，你不考虑考虑？？”赵阿姨说。
“我是独女。”
“或许没必要这么死犟吧，毕竟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还要养老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老年，你也应该有自己的老年。”赵阿姨说。
“小赵，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朱明明当时有点想离开了，可始终没有离开，还是和赵阿姨一起做这最后一点事情。
“我没有老年，我没有丈夫。你知道的！”
“你是丧偶吧，客观的讲，不能说没有丈夫，毕竟你们曾经结过婚。”赵阿姨说。
“如果我们真的可能帮到你什么，你尽管说吧，周芒，毕竟人命关天，我们是警察，惩罚罪恶之人是我们的本分，但我们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去，哪怕是一个恶人。生命诚可贵！”朱明明说，能想到的话都跟眼前这个人说了。
“我丈夫死了，所以我没有丈夫。明白吗？？”
“你都不想好好地活着吗，哪怕金银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你好好的生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好吗？”赵阿姨说。
“没必要！”
“为什么？？”赵阿姨说。
“对于我，这几乎不可能了，知道了吧！”
“你可以试着想想你的父母，周芒，毕竟他们现在都成了孤寡老人，你能回到他们身边会是一个莫大的安慰。”朱明明又说。
“不必了。”
“那就公事公办吧！”朱明明说。
赵阿姨和朱明明一起再次把周芒带到审讯室，周芒一脸的平静。
坐在审讯室里，赵阿姨和朱明明坐在一面，周芒坐在另一面。三个人，不像是警察对犯人那样，更像是三个老朋友见面。
“周芒，你应该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是什么现场，你应该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朱明明说。
“是的，我知道，我也是懂法律的人，我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清楚！”
“你难道真的愿意就这么去面对死亡，一个人去面对自己的死亡，没有其他的想法？”朱明明说。
而赵阿姨在旁边细细地观察她。
“没有想法。我确定！”
“这些话还是你到了法庭上再说吧，我们这次来只是想大致确定你的想法，却没有想到你是如此的淡定，如此的……理性。”赵阿姨说。
“没办法，我杀了钱月星。”
“你确定是你杀了钱月星？”赵阿姨问。
“我确定是我杀了钱月星，钱月星是我杀的。这个没错！”
“你确定刺进钱月星胸口的那把匕首，是你亲手刺进去的吗？”赵阿姨又问。
“是我刺进去的，没错，就是我。”
“小赵，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啊！”朱明明说。
“你能再回忆一下这个过程吗？”赵阿姨说。
“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还是那个话，当时只有我和钱月星两个人，匕首事先准备在我的手提包里，我们聊天聊爆了，然后我就把匕首刺进她的心脏里。其他的我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说了无数遍了。”
“好吧，你承认就好，你记得就好。”赵阿姨说。
“说得我犯的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似的，赵警官，你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吗？？我倒希望如此。”赵阿姨微微一笑。
“本来就是你想多了，说的好像我想多了似的。”周芒也笑了笑。
“好吧，就这样了，你认罪吗？？”朱明明最后说。
“认罪！”周芒并没有低下头去，说这个话的时候。
几天以后，周芒就去了法庭。
所有的程序都是按正常程序走的，审理案件的过程很短，因为所有的事情周芒都承认了，周芒也没有给自己请辩护律师，终案的时候，周芒也拒绝了再次上诉。
只是周芒提出了一个请求。
因为周芒说钱月星是杀死金银的凶手，而这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在法庭上，有人表示真正的凶手或许另有其人，不一定是蒙霜，也不一定是金银。周芒听到这个以后，才有了这个请求。她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的，可是她申请缓刑。庭审官告诉她，缓刑不是可以申请的，不过她的认罪态度良好，所以最后是，死刑，缓刑一年执行。
这个人是难逃一死的，不过她到了那个时候，也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个案子就这么了了吗，赵阿姨？”我问。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所有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所有不该有的东西都没有，证据就是这么回事，不会听凭任何一个人的辩论，一切以事实为基础。”赵阿姨说。
“说得这个案子就没有它的基础似的。”我说，为什么一个明明有问题的案子，却以没有问题的案子的形式给结束了。
“万事万物有源也有根。”赵阿姨说：“我只能，只能这么讲了。”
“但是，我想问的是，妈，周芒最后死了吗？”
“死是死了，有哪一个人杀了人然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毕竟，一切走形式都走完了。”赵阿姨说。
“周芒的父母就没有上诉，或者找可能的人给周芒翻案？？”小鹏说。
“没有！”赵阿姨说：“庭审现场，周芒的父母都在的，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周芒出庭，到整个结案，到宣判，泪水都没有断过，眼睛哭红了，嗓子哭哑了，几次差点晕过去，如果不是没有等到最后一刻，周芒的父母根本支撑不住。”
“周芒的朋友呢，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吗？”我说。
“在庭审现场，有周芒的朋友，但是并未表态，我也认不出来哪些是周芒的朋友，只是没有人表态。我想，周芒的父母都这样了，她的朋友也不好说什么，或许事先有过商量，全看周芒自己怎么想了。”
“这个案子，你还在继续查吗，赵阿姨，就像才看到金银和蒙霜的案子的时候？”我问。
“是个案子就得查，只要有疑点，就得查，这是警察的天职。可是我真的不想查了，亲眼看到了周芒的一切，我真的不想查了，当时金银的案子让我头大，遇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庭审的时候，我真觉得我的脑子里是不是有一个恶性肿瘤，那一两个小时，我的脑子都快要爆裂了。”
“周芒是多久以后死的？”我问。
“大半年以后，还差点到一年。”
“差不多了，也只能这样了，还能怎样。死者，凶手，两者都有。”我说。
“看来，这个世界上，真没有那种不会结案的案子，不到私家侦探出来，把真想弄个水落石出，才能结案的那种案子。我以后，也没必要看侦探小说了，不是烧脑子，是伤脑子。”小鹏说。
“得，你爱看不看，我反正会继续看，等高考结束以后。这是我的爱好，我并没有打算做警察，费体力费脑力不说，还有可能伤心，就像周芒这样的。”我说。
“好了，”赵阿姨看了一眼窗外，说：“天都黑了，你们要不要先把晚饭吃了来，吃了晚饭我接着跟你们讲。”
“算了，暂时不要了。”我说。
“我也不怎么饿，妈！”
“怎么了，哥俩这是？？”
我和小鹏对望一眼，意思都一样，谁和谁是哥俩啊！
有病啊！
赵阿姨有病！
小鹏也有病！！
“我还是想听赵阿姨继续调查，凭我对您的了解，您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毕竟，你说的，天职。”我说。
“我也想，鬼都知道故事没完。”小鹏说。
“侦探小说里没有鬼！”
“可这个案子里可能有鬼！”小鹏说。
“人死了，不一定是罪，但杀人就一定是罪。”赵阿姨说，仰头叹一口气，靠着椅背眯着眼睛，一副打瞌睡的样子，又说：“好吧，我继续跟你们讲！”
“这个周芒好歹要死，我想她不死是不可能的。”小鹏说。
“我有一个疑问，人死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活着的人不会知道，死了的人不会告诉你，只有半死不活的人才知道，或许就像周芒这样的。”
赵阿姨和小鹏并没有回答我这个疑问。
死神背靠背（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