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春雨寒
第六章:点命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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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姑来得很早，天还没有亮，秀兰就听得屋外水莲嫂说了一句素姑来了，跟着，就看见她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这还是秀兰第一次见到，传闻中那个已经得道成为高人的素姑真容。
以前白家礼在家的时候，他对素姑这类人物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认为那不过是一帮手段高明专事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而已。骗骗像水莲那样的无知妇孺就可以，想骗他这个堂堂的上江村的第一位高中生？门都没有。
所以不要说去请了，连提都不准秀兰提。
不过现在白家礼多日未归，秀兰已是心生不安，兼且昨天听稳婆红婶说雨生突然发病又离奇复原，那还不乱了方寸。正所谓病急乱投医，陈一剂要请，素姑也是要请的。
素姑看上去年纪不算大，也就四十左右，脸圆圆非常和气的样子，双眼半眯，嘴角带着些许似已看透世情的笑意，身穿浅蓝色，金线描边的对襟水云袍服，颇有几分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高人气象。
而最引人住目的，则是她眉心中央，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听人说这等模样的痣就称之为观音痣，是大富大贵，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相。
屋中数人，除了秀兰，都或多或少与素姑打过交道，特别是七婆，更是与其相交多年，那空腹吃花生米的养生妙方，就是素姑说与她听的。
熟人见面自是一轮寒暄，不过请素姑过来可不是为了聚旧。简单几句的相互问候后，素姑就开始做事，先是拿过秀兰的年庚八字，问完雨生的出生时辰，再仔细看过两人面相和掌纹。尔后坐在墙边的长凳上，合上双目，嘴唇翕动，右手则在掐指计算着。
不过片刻，却见素姑脸露喜色，蓦然起身，击掌大笑:“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说罢竟突然转身对着秀兰躬身一拜。
这下吓得抱着雨生坐在床上的秀兰手足无措，却又挪动不开身子，急得直说:“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就连旁边七婆众人也给素姑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是目瞪口呆，面面相窥。
素姑行过礼，对着秀兰，未开口已先见其笑意，只听她说:“这是应该的，皆因这一拜不单单是给秀兰你的，还是给你怀中的雨生。”
秀兰听得懵头转向，越发糊涂了。
素姑也没有卖关子，接着说下去:“昨日雨停后，我心血来潮卜了一卦，耗损大半法力总算窥得半丝天机，原来近日所发生的一切，皆因是有天上文曲星投胎转世到了此地，只可惜我法力亏耗过多一时未能看清是落在那户人家。直到水莲嫂来找我，当时我便猜着几分，所以今日才会亲身前来，如今我敢肯定，雨生，便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命中注定是要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富贵。”
秀兰是听得心花怒放大喜过望，惊叹之余更觉不可思议。我生出来的雨生竟是天上文曲星转世？
那边红婶听到此处，不由惊呼出声，说难怪雨生一出世，不但连日的暴雨马上停了，连洪水也都退得如此迅速，原来雨生是文曲星转世。
“唉……只不过，”就在众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时，却忽地听到素姑长叹一声，脸露疑难之色，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秀兰心里猛然一紧，惶恐问道:“素姑，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吧？”
素姑摇摇头，说道:“唉，怎么说好呢？算了，反正都说了一半给你们听了，剩下那一半该讲或者不该讲的也一并讲给你们听好了。”
素姑神情肃穆，声音低沉:“固然，雨生是天上曲星转世，贵不可言。但须知道，不论是天上神仙，还是地下人间众生，都难免有三衰六旺之时，而经我推算，不出数日雨生就会遇上一个大劫，恐会危及性命，而昨天发病就是遇劫的预兆。”
素姑这话吓得秀兰从喜悦的云端直摔地泥，心胆俱裂，面容又再增几分苍白，连坐也几乎坐不住，满带哀愁对素姑说:
“那怎么办素姑，怎么办，雨生不可以有事的。”
七婆这时也插嘴说:“素姑，你既然能算到，也一定有方法化解的是不是？这次只要能帮雨生度过了这个劫难，我想秀兰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一定会念你这个恩的。”
素姑此时倒是已恢复云淡风轻的高人气象，颔首说道:“七婆言重了，既然事情让我遇上，就断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个劫难非同一般，恐怕不单雨生，就连秀兰你和娃的爹都会给牵连波及，我须云游仙宫，寻得师尊好好参详参详才行。”
秀兰自是感激涕零，七婆等人自也称是，又说素姑法力无边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云云。
但见素姑又再度闭目坐下，这次是手结莲花印，嘴念法咒，好一派高深莫测的气势，就只差风卷云涌的恐怖异象了，不然这得道高人的威势就十全了。
即使如此，众人也是看得心旌神摇，不由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上半分，恐防错过些什么。
此时，天也彻底亮了，沉睡一夜的太阳用力挣脱了大岭山的束缚，一跃冲上天际，霎时，便有金光耀耀，映照着大地众生。
一缕橙黄的阳光，穿过后墙窗户上的玻璃，透进房间，落在素姑身上。
或许是错觉，惶恐中的秀兰，竟仿似看见，有霞光道道，七彩斑斓，辉映在素姑身后，如幻似真。
霞光中，素姑张开了眼，口吐玉润金声，娓娓动听:“诸友莫急，吾已传下一道法诀给吾弟子素姑，自可保尔等平安。”
安之余音还缭绕在众人耳边，素姑却是蓦然起身，但见她按着胸口，满脸通红猛喘粗气。
吓得秀兰几乎将雨生摔落床上。
过了几分钟，素姑总算气息平和，脸色也回复正常。笑着对秀兰说:“依师尊所示，只需于雨生三朝之时，为其点上一盏命灯即可，秀兰你要准备好一只三斤六的大红公鸡，一块三斤六的新鲜猪肉，一盘三斤六的时令鲜果，一包合共三斤六的五谷，一段三尺六的红绫，以及油灯一盏，红纸一张，明天一早送到我法坛那里，待我作法为雨生点上命灯，以后只需在雨生生辰那天，你来添些香油就功德圆满，一切定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仙人的道法，果然与别不同，连供品也是这么有份量。不过秀兰此时那还理会这些，也幸好白家礼汇回来的那200元银票，早些天已经去双叶镇上的合作社兑了回来，想必这些日子的花费是足够的了。
……
既然事已有了解决之道，大家自然欣喜，用过早饭，素姑再次交待供品之事后自回庙下村去了。
素姑走后，秀兰将两百元钱从贴身处拿出来，交给水莲嫂，反正如今不论供品还是其他事宜，也只能拜托水莲嫂去操弄了，干脆就一并给她，也好方便办事。水莲嫂也不矫情，伸手接过。
这点名灯所需供品虽然份量有点多，不过当中有几样，像五谷和鸡什么的，上江村人就有，只要多问几家便可，剩余的找个婶母，走上两步到三角集，那里有家杂货店一应俱全，也不必急于一时。
反正天已彻底放晴，地面也是干爽许多，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秀兰要不要回家的事。这些事情当然要问过七婆和红姑，一轮商议，秀兰又在水莲嫂的帮扶下尝试下床走了走，怎样说也是做开农活的人，身体恢复得不错。于是也就决定了搬回家中去。毕竟现在住的房间还是学校文老师的，多有不便之余也不好打扰太久。
既然有了决定，水莲嫂就先去打点，等一切准备妥当，就由七婆拿着一把火光红红的柴草走在前面，秀兰撑着红伞，左边倚着水莲嫂跟在后面。而她的女儿招娣，则拉着右边衣袖，小心翼翼的，不时叫着阿妈小心，这里有泥泞或者水坑什么的。红姑则抱着雨生，边上也是有一个婶母撑伞，一路跟在后边。
红星小学离上江村不算远，慢悠悠地走也不过八九分钟路程，待入得村里，早有婶母准备好一把干稻草，看见秀兰，连忙用火柴点着。
秀兰和红姑分别从火堆上跨过去，回到家门口，又有一个婶母拿来柚子叶，分别在秀兰几个人身上扫过，连雨生也没落下，尔后更点燃一束艾草，就在烟气缭绕中，雨生，第一次踏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