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反法西斯做出独特的贡献：战争中的米老鼠与唐老鸭

作者：于力

1944年6月6月夜，奥哈马滩头阵地上四处都是忙忙碌碌的美军官兵。在阵地外围，一名哨兵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靠近，于是紧张地拉开了枪栓，厉声喊道：“口令!”“米老鼠”，原来走近阵地的这个黑影也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美军士兵。美军在诺曼底滩头阵地所使用的口令，正是沃尔特·迪斯尼在1928年所创造出来的那只可爱的小老鼠。而它的主人迪斯尼公司也在波澜壮阔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反法西斯事业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与军队结缘

迪斯尼公司与军队结缘的故事，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1917年4月美国参战之后，沃尔特·迪斯尼的三哥罗伊应征赴海外参战。刚刚离开学校的迪斯尼还不满17岁，在三哥的影响下也梦想着参加作战，但他当时不满18岁不能参军，于是他又找到美国红十字会，打算作为志愿者为红十字会开救护车，但美国红十字会招募志愿者的最低年龄要求是17岁。为此，迪斯尼通过朋友帮忙伪造了出生证明，把出生年份改为1900年(事实上他1901年12月5日生于芝加哥)，红十字会最终接受了迪斯尼的申请。1918年11月12日，年轻的救护车司机沃尔特·迪斯尼到了法国，不巧的是，就在前一天，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迪斯尼没能赶上参加一线作战，只好干些为协约国的医院运送伤兵一类的工作。

▲动画片《疯狂的飞机》中第一次出

现了可爱的米老鼠形象

一年之后，迪斯尼返回美国，学习艺术与动画。1923年，他在好莱坞创立了沃尔特·迪斯尼制片厂。1928年，制片厂借助飞行员查尔斯·林德伯格驾机飞越大西洋的机会，推出了动画片《疯狂的飞机》，片中可爱的老鼠——米奇(英文名是Mickey Mouse，意为一只叫米奇的老鼠，米老鼠是中文的习惯译法)第一次出现在观众面前。随后迪斯尼公司又推出了一系列以米老鼠为主角的卡通片，继而还创造出了包括唐老鸭在内的一系列经典卡通人物形象，开创了迪斯尼帝国的传奇，给千千万万人带来了欢乐。

▲沃尔特·迪斯尼在宣传所拍摄的《白雪公主》

为鼓舞士气而工作

进入30年代，法西斯主义阴云逐渐弥漫了德国、日本、意大利等地，全世界都对此深感不安，到处充满恐慌，尽管战争的阴影正在逼近，但在银幕上，迪斯尼的卡通明星们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而实际上迪斯尼公司在美国参战之前还是作了很多事，默默地支持反法西斯事业。

　

从1939年9月10日起，迪斯尼公司首先开始为对德国宣战的加拿大政府制作宣传片。1941年春，沃尔特·迪斯尼与加拿大国家电影委员会签订了拍摄四部电影和一部军事教学片的合同，合同金额大约27万美元。签约一个月后，迪斯尼公司便完成了这五部电影的拍摄，在影片制作过程中，为履行合同，迪斯尼公司的艺术家们不得不使用了已经制作完成的素材。

▲宣传影片《三名骑师》

此外，迪斯尼公司还与美洲国家合作事务办公室积极合作，在南美洲进行反纳粹宣传活动。1941年5月，美洲国家合作事务办公室的负责人找到沃尔特·迪斯尼，“你们的片子在那里(拉丁美洲)非常受欢迎，如果能继续放映，就可以帮助我们减弱纳粹主义的宣传效果。”美洲国家事务合作办公室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加强美国与拉丁美洲的联系。当时纳粹主义思潮在南美洲很有市场，美洲国家事务合作办公室的战略之一，就是要向南美洲地区输出美国式的娱乐与教育电影，削弱纳粹主义在南美洲地区的影响力。此后不久，沃尔特·迪斯尼不顾公司正在紧张地为加拿大政府制作宣传影片，亲自带领18位顶尖艺术家到巴西、智利、阿根廷和秘鲁进行访问。旅途中他们还意外地获得了创作灵感，后来拍摄出《问候朋友》和《三名骑师》两部片子，其中《问候朋友》一片大获成功，取得120万美元的票房收入。

1941年12月7日凌晨，日军偷袭珍珠港，美国向轴心国宣战。国际形势的剧变，也给迪斯尼公司带来了戏剧性的转折，首先受到影响的是迪斯尼公司设在伯克利的片场。美军一支防空部队受命在迪斯尼片场附近扎营，保护与迪斯尼片场毗邻的洛克希德公司。他们征用了迪斯尼的片场作为防空炮的修理厂房，还在片场停车场的车库里储存了300万枚弹药。这支部队在迪斯尼的片场呆了大约8个月，沃尔特·迪斯尼回忆说：“他们消耗了大量煤气、电与热水，欠下的帐单足够联邦政府支付两年。”

▲号召购买政府战争公债

与邮票的宣传画

在军队“大闹”迪斯尼片场后没多久，迪斯尼的卡通明星们收到美国政府的命令：为鼓舞美国民众的士气而工作。作为迪斯尼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米老鼠，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责任，成为各种政府宣传画的主角。米老鼠带领他的朋友们积极投身于献血、种植胜利菜园与义务劳动等爱国主义行动中。此外，迪斯尼的卡通明星们还充当美国政府的代理人——教育美国人民学会如何适应生活必须品的配给、接受营养教育、购买公债、参与海上营救、交纳战争税与购买战争储蓄邮票等。战争增加了政府的开销，罗斯福总统下令发行战争公债以增加财政收入，并让美国公众能亲身感受到战争气氛。为了协助政府发行公债，沃尔特·迪斯尼给他手下22名家誉户晓的角色发了证书，后来全被用在称之为购买“婴儿公债”(指战争公债)的行动中。

▲最耀眼的明星——米老鼠成为

各种政府宣传画的主角

从1942年开始，美国公众第一次要面对配给制所带来的麻烦。为了教导公众如何渡过生活必须品需要配给的日子，迪斯尼公司在其出版的卡通图书封面，印上了配给票证。埃索石油公司获得迪斯尼斯公司的许可，邀请“米老鼠”与“唐老鸭”，担任“增援配给行动”的形象大使。另外，迪斯尼的卡通明星还承担了其它一些宣传任务，例如出现在“胜利花园”宣传画与小册子上，以及教会公众如何应对食品与其它生活必须品短缺的问题。

为政府拍摄政治宣传片

与频频出现在招贴画上卡通明星所起到的宣传效果相比，迪斯尼公司制作的宣传电影起到的作用更大。战争期间，迪斯尼公司应美国政府的要求，拍摄了一系列宣传反纳粹与反对日本军国主义的电影，以诙谐幽默的方式讲述打倒轴心国的重要性。其中最为出名的当属《原因与感情》，《小鸡》、《死亡教育——纳粹制造》(1943年出品)、《元首的脸》(1942年出品)与《唐老鸭特攻队》(1944年出品)等。这些电影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迪斯尼公司的公共关系部将其称为“心理武器”。

　

▲战争宣传片《死亡教育——纳粹制造》

这五部片子中，最成功的是《元首的脸》。该片讲述了作为主角的唐老鸭，作了一个在纳粹炮兵工场工作并吃下令人无法下咽食品的恶梦后，发生精神崩溃的故事。电影最初的名字叫《唐老鸭在荷兰》，后来沃尔特·迪斯尼被片首曲《元首的脸》所打动，最终决定用其为影片命名。该片获得1943年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片首曲《元首的脸》也取得了巨大成功，以同名歌曲灌成的唱片在美国销售了150多万张，打破了所有的销售记录。《死亡教育——纳粹制造》与《唐老鸭特攻队》也都有着鲜明的特色。其中《死亡教育——纳粹制造》是一部战争宣传片，讲述了一个名叫汉斯的德国少年在加入希特勒青年团并受到纳粹主义的教育之后，他的人生价值观发生了扭曲;而《唐老鸭特攻队》则是一部卡通冒险动作片，片中唐老鸭最终以一已之力潜入并摧毁了一座日军的空军基地。

1941年底，联邦政府通过一项新的法律，要向纳税人多征收700万战争税。由于担心遭到反对，财政部长亨利·摩根索要沃尔特·迪斯尼拍一部电影，让纳税人相信他们所交的是爱国税。迪斯尼公司很快在1942年推出了一部新的宣传电影——《新的精神》，1943年又将该片剪辑后取名《43年的精神》重新上映。这两部电影都使用迪斯尼的卡通明星唐老鸭作为主角，在片中唐老鸭要应对一大堆新增加的缴税单。影片逐一向观众展示了唐老鸭要上交的这些税将对战争产生怎样的影响，并提出一个响亮的口号：“交税打击轴心国。”观看这两部片子的观众达到约2600万人。事实证明，美国的纳税人在影片上映之后只用了4周时间就接受了该项法律，公众的思想转变速度比一种产品从设计到完成成品制造还要短得多。后来的盖洛普民意测验显示，37%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说，该电影为他们的纳税行动产生了正面的影响。

▲宣传片《元首的脸》获得1943年

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

为军队拍摄军事教学片

除了积极与政府合作拍摄政治宣传片外，迪斯尼公司还为美国军方拍摄了大量的军事教学片。据统计，整个战争期间，迪斯尼公司共拍摄了75部军事教学片，耗费了40万英尺长的胶片，可以连续不断地放68个小时。片子的内容涵盖非常广，包括鱼雷战术、舰载飞机降落技术、伪装与滑翔训练等，有些片子甚至还涉及到一些复杂的技术问题——电子增压器的工作原理，鱼雷的回转式前进和运动，以及单晶与永久电路的工作原理。为了完成任务，公司90%的雇员都参与了拍摄军事教学片的工作。这些教学片成为军方训练新兵的重要工具，在战争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迪斯尼公司从军方获得的第一份合同，来自美国海军的航空办公室，该办公室在“珍珠港事件”后第二天就请迪斯尼公司拍片，介绍美军飞机与军舰的识别方法。而公司在接到订单后三个月，就拿出了一大堆军事教学片，耗费胶片总长度为90，000英尺。到1945年战争结束时，迪斯尼至少为美国海军拍摄了33部军事教学影片。

▲著名的教学电影《通过

空中力量取得胜利》

与海军合作的同时，公司还为美军其它军兵种的其他机构拍摄过类似教学片。例如应美洲国家合作组织要求，为美国政府航空部门拍摄的教学影片。范围包括从高空气象学到加强航空公司地勤人员的维修技术训练，其中有关高空气象学的教学影片，飞行专家们感到非常满意。

迪斯尼的创作团队还为战争期间新出现的空军部队拍摄了很多教学电影，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1943年拍摄的《通过空中力量取得胜利》。该片以幽默方式阐述了亚历山大·德·塞维斯基少校所提出的使用战略轰炸赢得战争的理论，并向观众介绍了发展空中力量的重要性，以及这一理论如何让同盟国赢得战争。

　

除积极为军方拍摄各种教学片，迪斯尼公司的艺术家们还获准参加了一些高度保密的政府项目，例如：固定炮塔、作战战术、高空精确轰炸等。为此，迪斯尼公司的制片厂与参与项目的工作人员都受到了情报机构的严格保护，成为好莱坞诸多电影制片厂中唯一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制片厂商。

在迪斯尼公司为军队所拍摄的诸多影片中，最值得一提的是1942年到1943年期间，迪斯尼公司受美国陆军邀请，与好莱坞著名导演弗兰克·克普拉合作，拍摄纪录片《我们为何而战》。这部电影成为战争纪录片中的经典，直到现在还时时被人们所提起。

▲《我们为何而战》成为战争纪录片中的经典

为部队无偿设计徽标

除了参与宣传，鼓舞美国民众与军队士气外，迪斯尼的卡通明星还以另外一种方式直接参与到战争中。在美军参战以后，美军各种各样的部队纷纷向迪斯尼公司发出了大量的邀请，请求迪斯尼公司将他们的卡通明星派到军队，成为代表本部队的标记。一方面方便友军识别身份，另一方面则让这些深受官兵喜爱的卡通动物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迪斯尼公司为美国海军补充

中队设计的基地徽标

　

其实早在1931年，米老鼠就收到了第一份“参军”的邀请，只不过因为美国在二战爆发前与战争初期未参战，所以参加美军的“米老鼠”并没有什么名气。1931年10月，迪斯尼公司受邀为美国海军补充中队的基地设计徽标。迪斯尼公司最后从旗下的诸多卡通明星中挑选了米老鼠作为主角——徽标中的米老鼠骑着一只正在俯冲的鸟，背景是自由女神。

▲迪斯尼公司为“大黄蜂”号航母

上的VF-7战斗机中队设计的徽标

　

1939年6月，迪斯尼公司接到了第二份邀请，为刚刚下水的“大黄蜂”号航母上的VF-7战斗机中队设计徽标。沃尔特·迪斯尼将其交给了亨利·波特，他最终的设计方案是一只带着拳击手套的大黄蜂。

1940年3月，迪斯尼公司又受邀为海军新组建的绰号为“蚊子舰队”的鱼雷快艇编队设计队徽。几天后，公司拿出了设计方案：一只头带黑礼帽的蚊子，六条腿紧紧抱着一枚鱼雷正向大海冲去。方案受到了部队的欢迎，没过多久，每一条鱼雷快艇上都出现了“迪斯尼的蚊子”。

▲“蚊子舰队”队徽

　　

后来战争爆发后，该部队指挥官在给沃尔特·迪斯尼的信中写道：“中队里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带着鱼雷冲锋的蚊子队徽带来的精神力量。特别是在麦克阿瑟将军率领部队从巴丹撤退之后，该队徽有力地鼓舞了我部的士气。”

▲B-29上的迪斯尼徽标

　　

美国向轴心国宣战后，为鼓舞士气，参战的美军各部队纷纷找到迪斯尼公司要求为他们设计徽记。沃尔特·迪斯尼的办公室很快就被那些坦克、扫雷艇与飞行设计标志的请求所塞满。沃尔特·迪斯尼让汉克·波特召集了一大群艺术家组成新的部门，主要任务就是设计各种徽记。波特领导的新部门很快完成了这些工作，到1942年4月，完成了200多个设计方案。迪斯尼的卡通明星纷纷登上坦克、装甲车、飞机、军舰，成为军队各单位徽记的主角。

　　

在新一轮的设计热潮中，“唐老鸭”成为受到邀请最多的卡通人物，很多部队都喜欢“唐老鸭”的战斗精神，纷纷要求迪斯尼在他们的徽记里画上“唐老鸭”，就连美国的盟友们也不例外。

▲迪斯尼为美国陆航部队设计的各种徽章

　

1941年，英国海军的“卓越”号航空母舰司令官路易斯·蒙巴顿勋爵，曾经指挥该舰取道加利福尼亚前往珍珠港，在加利福尼亚短暂停泊时，曾应邀参观迪斯尼制片厂。在那里，他看到了波特设计的各种徽记，不禁大加赞赏，要求波特给“卓越”号设计徽记。波特很快缴出了答卷：身穿海军上将制服的唐老鸭骑着“卓越”号的模型玩具。

▲“卓越”号航空母舰徽章

　

当然，除唐老鸭以外，还有很多卡通形象同样深受官兵们的喜爱。例如，迪斯尼公司曾经为驻守理查德逊港的阿拉斯加防御部队，设计了一个拿着ADF字样的海豹徽记。见到徽记的阿拉斯加防御部队指挥官巴克纳准将在给迪斯尼的回信中写道：由于这个标志的到来，白令海的所有海豹都用鼻子顶开冰层，边大肆嘲笑北极熊，边拍打胸肌，为我们的部队选中它们而庆祝。

　

随着时光的流逝，战时使用的很多徽记早已被人们所遗忘，变得默默无闻，但是其中有些徽记却由于某种原因变得非常出名。最典型的当属汉克·波特和罗伊·威廉姆斯为美国援华志愿航空队所设计的徽记——飞行的老虎。正是由于这个徽记，中国人将这支部队亲切的称为“飞虎队”。

▲“飞虎队”的徽记——飞行的老虎

到战争结束时，迪斯尼公司的艺术家们共设计了1100多个徽记，平均算下来，每设计一个徽记的成本大约要25美元，但迪斯尼公司从来没有向美国政府或是使用这些徽记的部队要过一分钱。

▲战争期间，迪斯尼公司的艺术

家们共设计了1100多个徽记

1945年9月战争结束后，沃尔特·迪斯尼发现公司资金陷入了困境。整个战争期间，迪斯尼公司推出的大量政治宣传片，除了极少数盈利外，票房成绩都很惨淡，严重影响了公司的收入。所幸1937年所拍摄的《白雪公主》在国内外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才让迪斯尼公司得以支撑到1942年。此后，公司财务出现亏损，到战争结束时高达120万美元。1945年12月，迫于经济压力，迪斯尼公司停止为军方服务，又将工作重点重新转向制作娱乐片上。当然，战争对迪斯尼公司也并非一无是处，它给迪斯尼公司提供了制作生活片与教育片的机会，还让公司的主角为更多的人所了解。虽然政府订货的利润并不丰厚，但还是在经济状况不好的时候确保了公司的生存。沃尔特·迪斯尼后来谈到战时的情况时说：“战争期间公司的境况虽然不能说好，但也为公司提供了向世人展示其作用的机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我们这样，在帮助国家的同时也帮助了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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