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大千世界

十岁生日那年,父亲送给一本集邮册,扉页上写着:方寸之间,大千世界。那时候我并不懂,一枚小小的邮票,如何看得见大千世界?我满脸疑惑地问父亲,父亲只笑笑,说:以后你就懂了。”带着这个困惑,我开始了集邮的日常。

2000年的中国,手机远没有现在普遍,手里握台大哥大,在当地算是暴发户。人们更多的是靠写信传递信息,思念亲人、想念爱人、聊家长里短、生活日常。而那时候我还小,同学朋友都在家门口,也没有远方的亲戚,写信更不知道寄向何方。那本厚厚的集邮册冷落在一角,无半点生气。

有一天,母亲下班回家,带回来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物品,神秘地递给我,我打开,眼睛一亮,原来是十几张邮票。惊讶之余,想到角落里那本落灰的集邮册,赶忙跑回屋翻箱倒柜找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张邮票插进邮册的透明纸模里。母亲说,闲聊的时候,单位有个同事集邮,想到前段时间父亲送给我的集邮册,就好说歹说让那位同事贡献了十几张邮票。

我欣喜之余,想着,什么时候能将那本厚厚的邮册集满邮票,会不会就懂了父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那以后的日子,我常跟母亲念叨,多去单位传达室转转,留意信件,给我张罗着索要邮票。母亲倒也不烦,笑着应承着。周末放假,我吵着闹着粘着母亲去上班,锁定传达室那位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故作乖巧懂事地打招呼。随后,我缩进母亲大衣里,悄悄在母亲耳边报军情,门口的篮筐里有十多封信件,你小心着呀。母亲不说话,拉着我走进办公室,到下班的时候,就朝我的衣兜里塞了一团不明物,我摸出来一看,是早上看到信封上的邮票,欢欣之余,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塞回衣兜里,蹦跶起来跟着母亲回家。

这样一来一回,我的邮册慢慢丰富起来。有花鸟鱼虫、珍惜动物、山水风景、人文风貌,五指山、莱芒湖、卢浮宫、开国大典、警民联防,还有气象卫星、新石器等等邮票。分门别类妥善放置,有名字陌生的,我便上网查阅,有熟悉的,更印刻在脑海里。

后来,我行过许多地方,看过诸多风景,那些方寸大小的邮票,一直安静地躺在邮册里。多年后,再翻阅,熟悉的场景被缩小凝固在方寸的邮票里,而我看到的是邮票之外更广阔的世界。我抚摸着儿时视作珍宝的一枚枚邮票,感慨着父亲当初笑着说的话:以后你就懂了。

我终于明白,那些邮票里藏着的,是我读过的书、行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更是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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