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一具心理尸㊶]一个心理师还从来没有这么想离开一个地方——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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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德高望重、玉树临风的心理师。为尊者讳,写这个故事时,我需要给他另取一个名字。可我想啊想啊,想破头也想不出比「吴益军子」更为尊贵的名字了。怎么办?那就借他用用呗。

好了,既然他跟我同名,那我就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他的故事吧。


连载中,第四十一篇;上一篇:[连载·一具心理尸㊵]一个心理师还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去一个地方——广州……


1.

在广州,往往每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突然雷声轰隆乌云密布,接着噼里啪啦几道闪电,随后大雨伴着大风喧嚣而至,吵吵闹闹一下午,到了下班时候也不肯消停——一阵大一阵小,淅淅沥沥拖拖拉拉拉到晚上九十点钟。

其实呢,下雨是件让我身心非常愉悦的事情。在北京生活的十多年,唯一让我不满意的就是雨水太少了,而来到广州的这些天,总算是实实在在地被满足到了。

记得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就特喜欢在下雨天扛把厚重的黑布雨伞、套着齐膝的胶靴一步一滑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平日里,我对那条能让我一跤摔得生痛的小路并没有什么好感,可一到了雨天我就觉得它陡然变得柔软了。

撑起雨伞,我便能在天地间、雨幕中,随意行走、停留。更重要的是,雨伞让我与雨水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相比雨衣,我愿意腾出手来撑把伞了;为什么雨伞都赶上书籍了,是我特别喜爱的物件。

下雨天给人的意象是阴沉、潮湿、拖泥带水;懒散、昏睡、无精打采;忧伤、抑郁、自怨自艾……这样的意象往往给我们的精神施以下坠的力量,有如心理学研究指出的,下雨天可能让我们情绪低落、自卑自罪、生不如死。

可有意思是,我在下雨天心情却格外好,这是我心理越来越异常了么?

席勒就说了,伤感的人多是在追求自然。由于对自然的向往,我时不时地夜坐听风、昼眠听雨,空悟那月如何缺、天如何老,生生地把自己弄得很伤感。这伤感的心境是在反思的状态下,努力再造素朴感觉的结果——因为素朴才是自然本身。

好的是,一到了下雨天,我便不再需要刻意地去营造伤感的心境了;要伤感,出了门不就能撞个满怀么?

在我看来,我那些素朴的文字都是伤感的恩惠。它是一次幸运的投掷,当它成功时,不需任何改良;当它失败时,也并非一无是处!但我也注意到这里的凶险。

伤感的人在追求自然的过程中,都试着努力除去人性的每一种限制,他们也就面临着同时消除人性的危险;不仅要最大可能地超越每一种被限制的现实,而且甚至要超越可能性本身。这也预示着,我的「危险」在于我对对象的屈服。

伤感作为对我自身无意识过程的一种洞察,我的直觉便离开了对象,超越了对象,甚至要按照我的主观观点、根本不顾事实地去支配材料,对之进行塑造。因此,我的危险正在于完全与现实相分离,深入到了无意识易变的幻想空间。

在这幻想空间里,我往往会做出突然又随性的决定,比如说离开广州。

其实,就算最诚笃的人,也免不了会夹杂一些虚伪的成分——当面和人交谈时,可以把对他的意见放在脑后,人一走,可就照说不误了。这不,我已是铁了心要离开广州了,对于在广州经历的人与事,我少不了要拣些出来说道说道。

2.

还在大理的时候,有位老师联系我了。听闻她要做一个心理学新媒体的项目,而总编的岗位一直悬着,希望我能去趟广州,一起聊聊合作的事情。了解下来,不谦虚地讲,我就是觉着,这工作,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好呢?

除了恐惧和怀疑,我还带着满满的热情和信心来广州。在广州,我们碰上了,聊开了,事情就定了。我觉着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她也觉着我有利用价值。可以说,我们是一拍即合。我也准备在广州安!居!乐!业!了!

只是人到了广州,眼瞅着麻烦也一个接着一个、一个紧跟一个地来了。

在来的路上,我背包里的电脑被压坏了——开机就白屏。唉,这可怎么得了?要知道,那里存有我好几十个G的X-ART文件呢,这是绝不可以丢的!

再一个麻烦就是,我怎么打造我的团队呢?这是个很棘手的事情。公司交给我的团队里有三名编辑,可我查阅了小伙伴们的简历后发现,这几个孩子此前都是做文案工作的。可问题是,编辑和文案是完全不同的工种好嘛!

说到编辑工作,我向来有三个评价标准,我也常拿编辑和厨师作比较。

首先,专业背景是不能少的。就拿我来说吧,我也许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学编辑,但我肯定做不好医学编辑。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没有医学方面的专业背景,也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我既驾驭不了与医学相关的素材,也难以和专业人士愉快地玩耍。

这就像我们要开一个川菜馆,自然是要找会做川菜的厨师了,如若找来的是个只会做粤菜的厨师,那不就瞎了嘛。

再来,逻辑思维能力也得强。要知道,做原创是一个编辑最基本的素养,但在工作中,编辑未必有多少机会去做原创的内容,更多的则是驾驭专业人士的稿件,挖掘有趣、有料的内容,再以很好的逻辑性将其组织起来。如果这种组织能力弱了,那就比较尴尬了。

这就像一个厨师,他即便有很好的配料,可如果搭配不合理,火候不到位,不能将营养做出来,那还是一样瞎呀。

还有,叙述能力也不容忽视。拿到一篇叙述不流畅的作品,那是无比折磨人的事好不!

那感觉就像吃一道不合胃口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那怎么咽得下去呢?你即便环境优雅、营养丰富,照样瞎!

对照一下我对编辑的基本要求,我不知该怎么去培养这几个小朋友。再说,公司也根本不会给我培养他们的时间。

3.

我第一天就是带着这样的忧虑下的班,然后赶到城区参加同学聚会了。

席间自然是唠儿时的事情。这些事情我们唠了一年又一年,可奇怪的是,每每在不同的情境里,这一件件、一桩桩就似乎又都变换了模样,能让人咂吧出不同的味道来。

我在广州的同学还是不少的。这次凑在一块儿的有四个人——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属于九年义务制的那种,也就显得更为亲密些。于是呢,就很放肆地喝将起来。

考虑到我这「不喝则已,一喝舍命」的优良作风,再加上同学「唯恐招待不周」的待客热情,还有更关键的一点——这不用花我自己的钱……这方方面面一凑上,结果就是,我醉得一塌糊涂,也吐得稀里哗啦,就别提那狼狈的模样了。

这种烂醉的状态是很难堪的,而且呕吐时,那种要把胃掏空的感觉,也着实难受。但是呢,我还是蛮喜欢我醉酒时「步态蹒跚、神智清醒」的那番体验,所以呀,每年我都会放纵自己一二三四次。当然了,这得是跟很亲密的人在一起。

聚会散了,我也就打车回酒店了。在车上,同学打我电话,我睡着了没听见;待我再拨回去,也是无人接听,估计他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吧!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一点多了。一觉醒来仍是醉意不减,就这样带着一身酒气去上的班。现在想想,觉得这次醉酒有些失控了,也有些过分了。

4.

正式开展工作后,我跟老师商量好,眼下的焦点有两个:一是组建一支优秀的心理学编辑团队;二是打造出具有强标识性的内容体系和风格。

至于其他,要么我相信团队里的小朋友能搞定,我交给他们,懒得去操心了;要么是下一步的动作,大可以先放一放,眼下断然不可以失焦。

让我有些尴尬的是,正在我全力以赴这两项工作的时候,老师突然拉着团队里的小朋友们,踩着所谓的热点,让还在筹备中的心理学新媒体登台亮相了——以一很难堪的方式。

这给我的感觉是,在我化妆化到一半的情况下,就把我拖了出来、丢在了舞台中央……想啊,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干出这种事呀?

那夜,看着大家在微信群里为首发的内容闹腾着,我选择默默地收了手机,换上装备出去跑步了。想着,第二天该如何跟老师谈分手的事儿。

了不起的是,也不知道老师使了什么招,我第二天乐呵呵地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被火烤:一面接受她给我施加的压力,一边默许她继续给我捣乱,还要认同她的捣乱是对的。

就现在,我还在自问,这究竟是老师太有说服力了呢,还是因为我太热爱这份工作了?我蠢,我答不上来。

其实吧,这些麻烦都算不上麻烦,毕竟我已是职场上的「老司机」了。我们遇到的十分棘手的麻烦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这个心理学新媒体究竟要做成什么样,大家还没有共识。

结果就是,我们做出来的东西,老师不满意,老师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她又不知道。这就好比我在照料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婴儿,我不得不挖空心思地去探索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需求——这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再一个就是,老师是个变化很快的人,她希望我能跟上她飘忽的节奏。

对此,我是有很大意见的:若是外界环境有了变化,公司作相应的调整,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也会大力支持;可如果总是无缘无故地变化,一个决策否定另一个决策,这不是让人怀疑后面的每一个决策的正确性嘛,这不是自乱阵脚嘛!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有了越来越多的分歧、争执、冲突,我也毫无保留地把我的质疑、反对、愤怒丢向她。

紧接着,我们合作的基础——相互信任——便被动摇了,我也慢慢感觉到,彼此都站到对方的对立面去了。

5.

在我眼里,这位真正的老板,这位作决定让人难以预料,使伎俩叫人防不胜防,但心地却那么善良、那么容易心软的老师,这位姐姐,这位神秘的女王,离我是越来越远了。

眼看着她走远,我再一次动了离开的心思。那当口我也会想,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就好了,那我或许可以放一放我的坚持,勉强自己为那几万块的月薪而工作。可如今呢,老夫做不到啊——是真做不到!

于是在接下来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内容上我撇下了个人的喜好,尝试了多种风格,想的是,离开之前总得给公司一个交代。无论是对老师的个人感情,还是我自身的职业素养,都要求我去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里,老师几乎是隐身的。按她的说法,她躲着我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所以宁愿待在楼下的咖啡厅,也不愿回办公室;她说,她一想到我要离开就很难受;她还说,她对我是有愧疚的。

我离开的心思又一次被老师给收拾了,我想着,要不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现在想想,我那时没有干干脆脆地甩手离开,大抵有两个原因。

首先,无论我多么理直气壮地要离开,我终究是不甘心的。毕竟我觉着老师身上是有很多我欣赏的地方,我也相信她有足够的资源去做好这个项目,我那颗期待之心将死未死。

再来,我是因为老师才来的广州,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根本没想好,我一旦离开老师,究竟是继续在广州停留,还是从哪来就滚哪去。

想到老师,我就想到了老师给我讲的最重要的一课——理解层次理论。

该理论认为,在任何系统中,人的生活都可以通过几个不同层次进行描述和理解,它们是环境、行为、能力、信念与价值、身份、精神;如果在较低的层次上遇到了问题,那就得在更高的层次上寻求解决。

我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是因为我发现我们间的问题出在最高的层次上,除了打破「合作」的关系,再无别的解决办法了——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吧?

6.

来广州的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出去玩。第一个周末我一直在忙着找房子。我是在宾馆里住了十多天的时间,才找到后来住的地方。那儿地处亚运城,靠近地铁站,周边有非常好的跑步线路。对我来讲,无论生活还是出行,那儿都算是非常理想的了。

我的房东也是个极好的人,听说我会自己做饭,她还特意给我送来了碗筷;为了让我在那儿能住得舒服些,她忙前忙后好一阵子。

帮我找房子的那位小姑娘也是可爱极了,再加上她也是学的心理学,更让我觉着亲切。一直念叨着要请她吃饭的,可没找着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我为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了上海,更是没时间玩乐了。正儿八经找到时间出来逛荡的是在第三个周末。

那个周末是有暴风雨的。眼看天气一时不会转好,我只得回来待在屋子里,徘徊于阳台之上。远处的水乡昏暗而布满水汽,很像一片大海,这儿那儿还会冒出一座两座孤零零的屋舍,在沉浸于雨雾中的冈峦斜坡上栖息,犹如闪烁着光亮的小船,收起了蓬帆,纹丝不动地停泊在浩瀚的海面上。

可就是在那个时候呢,有个人在微信上约我去广州大学城,逛广州美术学院的毕业展,还说什么「风雨不改」,问我「敢不敢」。

「哦,下雨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暴风雨也算不得什么呀!」一想到对方是个漂亮的女生,我就告诉自己,「在夏天,坏天气只是好天气一时不忿,发通脾气做做样子而已嘛。」那天在展览馆,流连了三个多小时。

说到画作,除了梵高的作品能让我有些感动之外,我看谁的作品都只是看个热闹罢了。不过对我来说,有这点「热闹」也就够了。

与我同行的那个漂亮女生,她虽说自己也不怎么懂艺术,但我感觉她比我高明多了。每当她凝神注视那些作品时,她不是抱着艺术家谦逊、超脱、磊落无私的胸襟,就是怀着收藏家自得、自私、耽于声色的情味。

来广州还有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一媒体圈的朋友。这么说吧,她是一很成熟很知性的女生,像我这么不会聊天的人,竟然跟她有说不完的话,以致呢,我每天都忍不住要骚扰她一番。

可能等我离开广州了,我们的世界就都清静了!

7.

算来,我来到广州都快满月了,是离开的时候了。可以说,在广州,我最深刻的体验就是漂泊与动荡,有时还难免彷徨,可也终于遂了我那「只因为热爱」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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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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