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迪：要超越前辈，就好比让一辆马力全开的跑车再快 0.001 秒
10月30日，李云迪韩国首尔钢琴演奏失误，网上的恶评愈演愈烈，他的道歉并不能遏制舆论的发酵。因参加黄晓明婚礼而短暂缺席肖邦钢琴大赛评审，与王力宏一起圈为“国民CP”……钢琴王子李云迪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却不是因为钢琴，他究竟是怎么了？
文 | 恰空、董佳慧（实习生）
编辑 | 鲁毅、Tecado
2000年10月20日凌晨，年仅18岁的李云迪以《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捧走了举世瞩目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金奖，开启钢琴演奏家的职业生涯。
时隔15年，李云迪依旧顶着“钢琴王子”的头衔，人气更胜从前，却连成名作也难以演奏完整。据韩国News1通讯社，10月30日，在首尔艺术中心举行的音乐会是悉尼交响乐团亚洲巡演的一站，李云迪作为客座嘉宾出场，在演奏《肖邦第一协奏曲》第一乐章时突然失忆，完全忘记要弹什么，重弹后也是草草收场。
▲ 点击上方图片，观看“第14届肖邦国际钢琴大赛实况录像”
▲ 点击上图，听李云迪首尔演奏现场。录音中1分十几秒左右，钢琴声开始断断续续，1分20秒左右演奏断片
对于职业钢琴家来说，演奏会失误算是严重事件，而后网上的恶评却愈演愈烈，“演奏失败归咎乐团指挥”、“拒绝谢幕”、“无故取消CD签售”、“韩国观众掀起退票潮”等质疑将李云迪推向风口浪尖。
▲ 10月30日，李云迪发布微博1条，展示自己万圣节造型，配文：我明天准备穿成这样去吓人，你们怕了吧
11月1日，李云迪立即转发“云迪音乐官方微博”的博文承认演奏失误该并道歉，但道歉并没能遏制口水仗继续发酵。
因参加黄晓明的婚礼而短暂缺席肖邦钢琴大赛评审，与王力宏一起圈为“国民CP”，李云迪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却不是因为钢琴，他究竟怎么了？
钢琴王子的“明星光环”
肖邦钢琴比赛夺魁后的15年，李云迪在音乐上的造诣并没有惊艳众人，而在娱乐和商业场合，他的曝光率却不断激增，甚至成了时尚圈的名人。
李云迪的微博粉丝超过 1819 万，大多为女生，她们有着共同的昵称“李家妹子”。而后者则把李云迪亲切地唤作“总裁”、“教授”、“大王”……她们认为自己的偶像帅气、有才、谦逊。
近几年，李云迪大力主张和推动“古典音乐普及”，他身上的“明星光环”无疑为他助了一臂之力。“他真的为很多人打开了古典音乐的大门。”有一位粉丝这么告诉我。她说身边确实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在喜欢李云迪之后开始接触并爱上古典音乐。
著名英国乐评人诺曼·莱布雷希特曾对这样的现象表示惊讶，“不管在欧洲还是美国，没有一个古典艺术家能够获得与足球迷或是追星族相匹敌的狂热追捧。”他说，“在古典乐发展成为一种新型世界力量的过程中，大众基础肯定起了重要作用。”
▲ 李云迪也热爱摄影以及收藏古董相机
她还对李云迪曾在微博上引用的一句名言记忆犹新。“Never be afraid to do something new. Remember, amateurs built the ark; Professionals built the titanic.——Unknown author.”大意为：永远不要害怕尝试新鲜事物。要记住，外行造出了（救赎人类的）诺亚方舟；专家造出了（最终沉没的）泰坦尼克。
不善言辞的肖邦弹奏者
去年8月，李云迪接受《外滩画报》封面报道的邀约，拍摄和采访约在外滩英迪格酒店顶层。见面时，他伸出手，只是轻轻拉一下记者的手指，点到即止，十分轻柔。据他在一次电视节目中透露，这双手保险额高达九位数。
▲ 摄影：陈漫 Chen Man/Mercury Classics
拍摄封面大片时，李云迪会配合镜头做出那些标志性动作，托腮沉思，或抬头闭眼——正如我们在他演奏过程中或他的专辑封面上能看到的那样。
谈及古典音乐时，他说，几百年来，不同的古典音乐作品的演奏版本已经多如牛毛，尤其是他擅长的浪漫派作曲家肖邦和李斯特等，他们的曲子都被无数演奏大师一再地演奏和录音，如鲁宾斯坦、波利尼、阿格里奇等大师的名字早已印刻在乐迷心中。如何在前人的肩膀上再做创新？
“这非常为难年轻音乐家。”李云迪说，“就好比一辆跑车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快 0.001 秒，这其实非常难。”
▲ 李云迪清秀的容貌为他的人气加了不少分（摄影：覃斯波）
尽管近几年在媒体抛头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但李云迪仍然算是个腼腆、不善言辞的人。唯有坐到钢琴前弹奏肖邦的那一刻，他真正的灵魂才仿佛进入到他的身体，大脑中驰骋的乐思，化作指间流转的音符，整个人也流动了起来。
这既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遗憾。因为练钢琴本身就是一种内向型的心灵探索过程，往往在不自觉中阻断了与真实外界的交流，同时让人变得敏感。而当时备战钢琴比赛的李云迪，一天要练近八个小时钢琴，其艰辛可想而知。
▲ 李云迪说，音乐家自古以来都是在演奏厅里完成他的艺术生命
另一方面，在他天赋异禀、少年得志的背后，是其严苛的家庭教育环境和他父母无尽的心血。直到现在，李云迪的父亲还陪在儿子身边，料理各种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为他遮风挡雨。
2000年，李云迪在国际肖邦钢琴比赛中获得第一名。这个当时空缺15年之久的奖项让彼时这个18岁的少年声名鹊起。
五年前，肖邦诞辰200周年之际，李云迪又受邀前去演出，并再次拜访肖邦位于华沙附近小镇热拉佐瓦-沃拉的故居，以及那座悬挂着肖邦心脏的教堂。
在25岁时，李云迪就有了自己的第一部自传式纪录片《新浪漫主义》（The Young Romantic）。导演 Barbara Willis Sweete 受霍洛维茨晚年电影《最后的浪漫》启发，三年中带领摄制组拍下了李云迪成名后在世界各地演出的场面，记录了他与小泽征尔和柏林爱乐合作录音的过程，以及他童年的老师、父母的采访片段。
那时的李云迪还没那么在意摄像机的存在，甚至还会对镜头做鬼脸。其中一个场景，他在小泽征尔的陪伴和指导下排练普罗科菲耶夫第二钢协，微鬈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他一边演奏，甩头，一边与大师一起哼唱，全情投入，像个孩子一般。
当然，他也谈到了美食。某一次，导演记录下了自己和李云迪，以及他父母一起在饭店吃粤式鲍鱼的情景。看到美食喜形于色的李云迪开始发表他的“通感”理论，那时他正好在排练印象派作曲家拉威尔的钢琴协奏曲。他说，“这些食物丰富的色彩，口感，为我演奏拉威尔提供了很多灵感。”
这样的联想其实不无道理。因为无论是浪漫主义、印象派的音乐还是绘画，本身就具有对形象通感的暗示。从巴洛克音乐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到最近的现代派音乐，如果说一定要用什么规律去概括的话，那就是音乐变得越来越“可视”、“可感”。
▲ 李云迪和波兰驻华使馆文化参赞梅西亚
相比肖邦，巴赫的音乐更趋于静态，听上去似乎只有音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形式和阅读的艺术。音乐学家约瑟夫·克尔曼曾说，巴洛克作曲家“描绘”情感，而浪漫派作曲家“表达”情感。
作家、管风琴演奏家马慧元在《写意巴洛克》里也写道，巴洛克用精巧的棋子来堆砌世界，而浪漫派不摆棋子，他们自己吐丝做茧……从巴洛克、古典到浪漫派的对立和应答，我们看到的是整个调性体系的种种“拓扑关系”。
从肖邦到贝多芬，再到巴赫
李云迪的音乐轨迹，从浪漫派起步，途经贝多芬，最后希望能到达巴赫这座高峰。
出道12年，李云迪一直都是浪漫派钢琴家的代表，是肖邦作品的权威诠释者之一。直到2012年，他灌录了《贝多芬：悲怆，月光，热情》的专辑，正式将贝多芬搬上曲目单。
▲ 专辑《贝多芬：悲怆，月光，热情》
2013年，李云迪又开始灌录舒曼《幻想曲》的唱片。很早以前，他就开始喜欢舒曼的音乐，“但是更年轻的时候我觉得有些无聊，旋律我很欣赏，但它的变化，它的陈述的方式，那时候我还是没有办法去（弹奏）……”
▲ 专辑《幻想曲》
现在的李云迪，更加能贴近舒曼了， 他认为，“舒曼表达情感的方式非常浓烈，但他没有肖邦那么直接，那么甜，但是它又在激烈地去展现内心的冲动和热情，它始终在压抑和克制。”
2014年3月10日，他发布新专辑《王者幻想》，收录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皇帝》以及舒曼的《幻想曲》。从 去年9月起，李云迪在全国开始巡回演出，其中也包括了贝多芬和舒曼的曲目。
▲ 《王者幻想》豪华版封面
问起如何理解“贝多芬的作品是写给人的，而巴赫的作品是写给神”的时候，李云迪答，巴赫的作品中可能没有许多复杂的演奏技巧，但他的曲子却蕴含着神性——这是出于对人生的深刻思考感悟后才能演绎出的精彩。”
巴赫的曲子的结构对位错综复杂，而写作动机有时却“实用”得可以——给教堂唱诗班写赞美诗、给妻儿写练习技术的作品，还有大量应约之作，也许只是为了换几个“奶粉钱”。他的作品并不像马勒、理查·斯特劳斯那样充满对哲学和人生的思考和提炼，反而是它的另一个极端：简单纯粹。
从这个角度来看，李云迪对巴赫的阐释更适用于他自己的职业生涯——在丰富了人生阅历，对人生和艺术“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和感悟”后再去演奏的巴赫，真正完成从肖邦到贝多芬，到巴赫的回归。
李云迪说，音乐家自古以来都是在演奏厅里完成他的艺术生命。美国钢琴家图雷克则曾把艺术和职业生涯比作“水和油的关系”。演出之外，艺术还包括什么？对图雷克而言，还包括对历史的好奇和追究——“我的演出只是冰山一角”。真正花时间的在于冰山的基础，往往是音乐的概念，是艺术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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