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价的艺术

看到过一个笑话：

——“老板，这耳机怎么卖？”

——“小伙子真有眼光，这是原装耳机，原价350，进价150，你要真心想买，6块钱拿走。”

当时看见此笑话一愣，突然间天雷勾地火，不知哪根弦拍中了我的脑袋，不要命地笑了起来。不瞒各位，当时我笑着笑着口水不自觉地流出来了，活像得了21三体综合征。

这让我想起了一位砍价高人，这位高人是我们家的“贾母”——被我俗称为外婆。那时年幼，外婆带着我上街买衣服。在喧嚷的闹市里面，我得以看见外婆施展神功。

——“老板，这件衣服怎么卖？”

——“300块”

——“这么贵，便宜点便宜点，经常到你们家买东西，熟门熟路的是不是（据我所知，这是第一次来）？”

——“那这样，你看给多少？”

——“最多给你150块”

——“大姐，我们都是敞开门做生意，你这一下子就砍了一半，我们进价都不止这么多！”

——“大妹子，我以前也是做服装生意的（我真的不敢苟同），你的不容易我都懂，你看我们家还有好几个孩子，这大过年的，肯定到时候还得带过来买，你就让让价好不好~”

——“大姐，真的很为难啊，要不你再加点零头？给180？”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走。”

——“真卖不了。”

外婆拉着我作势欲走，但步子走的极其缓慢，仿佛在发展凌波微步。一边用眼睛斜看老板。

这下老板急了。

——“等一下。这个大姐真拿你没办法，板上钉钉了，150，拿去！（很悲痛）”

外婆喜滋滋地转回来，拿着衣服翻来覆去地看。

——“哎，大妹子，你这衣服怎么这儿的线头都松了，质量感觉不太好啊~”

——“做衣服难免有疏忽嘛。”

——“可是你看衣服后面还有鞋印，像被人踩过一样。”

——“洗洗就好了嘛。”

——“大妹子，这就说不过去了哈。一件衣服又是漏线又是鞋印，我又不是来买二手货的。”

——“那你说怎么办？”

——“这件衣服我只能给你100块了。”

——“大姐，你这就太不厚道了，都是做生意的，100块我还赚什么？”

——“你这衣服质量就这样啊，我也是就事论事啊。”

——“大姐，这样，我不卖了，这件衣服我不卖了还不行吗？”

——“不是卖不卖的问题，咱得讲道理啊是不是？……”

外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都给听晕了。

最后，那个老板哭了（是真的哭了）。

——“大姐，你把衣服拿走吧~我认栽~”

于是，我们就喜滋滋地提着衣服，昂着脑袋，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踏着欢快的步子回家了。刚才的战争，仿佛是外婆与老板之间的愉快交流。

我回头看时，发现那位老板还在拭泪。

长大之后的我，并没有得到外婆的真传。买东西除非被别人砍价，否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一来脸皮薄，二来口才不好。总觉得一个价砍不好反而被其他人奚落。现在去商店，常会眼神闪烁。看到会砍价的人，打心底里羡慕不已。

前两年，因为心肌梗塞，外婆突然间很多话都说不出来了，面对熟人，连招呼都打不出来，更不用说发挥从前那般水准的口才。

想起了那个午后外婆那眉飞色舞自信的眼神。暖暖的阳光下，外婆像个尘世间的英雄，用砍价的艺术，为自己的外孙争取来200块钱。

只是200块啊，却让我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