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1

三儿骑着摩托,在回老家的路上。

突然,路边窜出来三个人,手里拿着斧子。

“大哥,借几个钱花花。”

三儿看了看,把手伸进怀里。

带头大哥以为是要掏钱,喊道,“快点的。”

然后三儿从怀里掏出把手枪,砰砰砰三枪,劫匪团灭。

三儿骑上摩托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这样一个开头,你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警匪片,战争片,黑帮片。

其实这是一部文艺片,片名《天注定》。

三儿是王宝强饰演的。

有人说,王宝强是国内演技最被低估的演员,我以前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就王宝强还有演技?开玩笑吧。他要有演技,母猪都会笑出来。但是,在我看了《hello 树先生》和《天注定》之后,我十分认同这个观点,这家伙很有演技,是个被搞笑片耽误的实力演员。

三儿在兄弟三个中排行老三,家里有两个哥哥。三儿骑着摩托回到重庆老家,家里正在给母亲办70大寿,全村的人都来祝贺。大寿办完后,村民送礼的钱,还有剩余。老大把钱分成四份,兄弟三个加母亲一人一份。三儿对大哥说,我的那份跟妈就行。这说明,三儿是个孝子。

接近年关,在外打工的同村的老乡都回来了,几个人在打牌,结果因为开玩笑过火了打群架了。三儿低调的在旁边看着他们打的热火朝天,嗤之一笑。

我猜想,当时他的内心独白一定是这样的:这种打架有什么意思?又没有打死打残,装个逼罢了,没劲,老子可是杀过人的,这都是小场面。

三儿的老婆孩子都在家。三儿他老婆希望三儿留在家里,跟她一块过日子。

三儿说,”没意思。“

老婆问他,“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开枪的那一下,特别有意思。”

“你不留在家,你去哪儿?”

“我想去缅甸。”

“去缅甸干嘛?”

“去弄把快枪。”

然后过年放烟花的时候,三儿掏出手枪,在鞭炮声中,给儿子表演了一场烟花,随后就走了。

没过多久,三儿就在湖北,盯上从银行刚取款出来的两个会计,在闹市街头连开数枪,杀人,抢劫。拿走装钱的包儿之后,淡定的步行几百米,进入某个大楼,乔装打扮,从容出逃。

冷静。嚣张。从容不迫。

王宝强将冷血杀手表演的活灵活现。

我想,三儿是泯灭人性的。但是,他还是个孝子,是个父亲,是个丈夫。亲情在他心中无比重要。

但是,三儿的暴行,又是令人发指的。

他觉得,人生无趣,最有意思的,就是开枪的那一刹那。

我觉得他一定很喜欢烟花。烟花只有在绽放的一刹那才最美丽,他的人生也只有在开枪的那一刹那,最绚烂。

三儿,长相普通,装扮老土,扔进人堆就没人认得出来,只觉得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他开枪的一刹那,杀手本色尽显。

在古代,他应该能混出名堂,不管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刺客,还是叱咤江湖聚啸山林的好汉,都能名噪一时。但是在当代,他只能混成个悍匪。

三儿抽出了几根烟,拜了拜四方。

老婆问,”你还拜神?“

三儿说,”我在拜鬼。“

拜完后,三儿念叨了几句:

“你们要怪,就怪老天爷吧,有啥想不通的,都去问他吧”。

一切,皆是命。

2

大海觉得自己过得挺艰难的。

大海患有糖尿病,需要定期注射胰岛素,人到中年还是单身,生活穷困潦倒,过的十分清苦。村集体原来有一个煤矿,被村长低价转让给了私人,大海心里十分气愤,想向上级告状,为此还特地自学了几年的法律。

从这方面来说,大海还是有一身正义之气的。

大海问煤矿的工人,门口是谁的三轮车?没人要拖出去给卖了。

别人问他,村长的奥迪A6在门口停着,为啥不拖出去卖了?

大海说,村长的奥迪A6,是卖煤矿得来的钱,村里的人,人人有份。

从这对话中可以看出来,大海其实并不是真的正义,而是对既得利益阶级的不满。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穷,没毛病,但是,凭什么低价转让了煤矿,你富了,我穷?

大海问村长,说好的村里的分红为什么看不见,被村长讽刺了几句。

大海向中纪委举报村长和煤老板,不知道地址在哪儿,认为邮局的工作人员和村长一伙的。

大海问村里的会计,村长贪污了多少钱,会计直接不理他。

大海当着记者、全村人的面,问煤老板村里的经济问题,要挟他不说明白就去北京中纪委告状,结果被煤老板的下属用铁铲打了一顿,头破血流。

大海去看姐姐,姐姐说他不成器,整天想着告状,说村长和煤老板都是恶人。大海说到最后,说,要比恶,我比村长和煤老板都恶。

回到村里的大海,被村里人嘲笑,叫他老高,因为他的头被人像高尔夫球一样打爆了。

村里的戏台上,正在上演林冲雪夜上梁山的桥段。在大海看来,自己的命运,跟林冲是相似的,万恶的世界,举世皆敌。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大海用旗子,把长枪卷起,扛着出了门,此时的背景音乐《铡判官》。

此时的大海,心里一定很平静,但是他一定认为自己背负着一种历史使命感,为民除恶的使命。

来到会计家,让会计写口供,会计不写,大海掏出枪,会计鄙视他,“就你这个怂样还玩枪?”原本听见警笛声已经放下了枪的大海,被这句侮辱的话,激起了内心深处的凶气,将会计一枪毙命,这还不算,连会计的老婆一起杀了。

于是,已经没有退路的大海,为了一口气,开启了自己血腥报复的道路。贪污的村长,骂自己老高的村民,煤老板,一个一个,全死在了大海的枪下。

走在路上的大海,看见了一个农民,用鞭子不停的抽打拉了一车煤的马。马已经走不动了,农民不停的用鞭子抽。大海停下来,看着这一幕。我猜想,大海一定是觉得这匹马的命运跟自己极为相似,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一种同命相连的使命感,让他把这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农民一枪打死。

马跑了。

但是,马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乱跑。

大海觉得,自己拯救了这匹马,它的命运应该比自己强多了,它的世界也应该亮了。

其实,这匹马依然逃脱不了作为畜生的命。

大海觉得,自己扫平了贪官污吏地主恶霸,世界为此干净了几分。

但是,大海本身是有罪的。

世界是有光明的。但是,总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太阳底下总有阴影。

大海错在,他只看到了黑夜,没有看到光明,苦难如同黑夜,给他黑色的眼睛,他也只看到了黑夜,看到了苦难,没有看到光明在何方。

3

小玉坐在一个小饭馆里面,等情人等了很久。

情人到了,问她“来了多久了?”

她说“刚到。”

小玉问情人,“有没有跟她说?”

情人说“说了一点,没说通。”

小玉明白了,情人是在拖,他并不想离婚,他是有家庭的,有老婆孩子。

小玉是一个果敢的女人。情人想跟她一起去广州,一起过双宿双飞的生活,小玉不去,她知道自己不能拖下去了。要么情人离婚和她在一起,要么她离开,和以前的自己说再见。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情人一个人去了广州,小玉回到上班的地方,一个洗浴中心,她在那里当前台收银。

生活的磨难随之而来,对她的考验开始了。

情人的老婆找到了小玉,带着一帮人把她打了一顿。

她去了母亲上班的地方,一个机场施工工地,母亲在给工人做饭。母亲的婚姻也不幸福,和父亲离婚多年。小玉告诉母亲,自己在宜昌见到了父亲,母亲对此漠不关心。

小玉回到上班的地方继续上班,结果遇上了两个嫖客。

两个嫖客想点小玉的钟,小玉拒绝了,说自己是前台收银。一个人不服气,非要点,并且拿出了一叠钱,把小玉压在沙发上,用钱不停打她的脸。一边打一边用恶毒的语言侮辱小玉。

感情的失败,生活的艰难,人格上的侮辱,小玉爆发了。

她像一个侠女,拿起一把刀,回头几刀,直接将这个人杀了。

随后,她报了警。

小玉最终无罪释放。

还是那句话,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在这段故事中,蛇的寓意贯穿始终。

在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中,将蛇的寓意划为性欲,欲望的一种。小玉在拒绝了情人之后,看到路边的美女蛇摊子,直接走过;在被情人的老婆打了之后,还是美女蛇救了她;在去看望母亲的路上,她有看到了一条过马路的蛇;躺在洗浴中心的休息椅上,看的是白娘子传奇。

导演,用蛇的寓意,展现了小玉在不同的境遇下自己内心的欲望的挣扎。

故事的最终,小玉看到《玉堂春》中,县官质问苏三,你可知罪?

她颤抖着嘴唇。

有罪的是小玉?

还是这个世界?

4

小辉在广州一家工厂打工,要去东莞看老乡,就在上班的时间串岗,看同事手机,和同事聊天,导致同事分神,手被机器轧伤了。工厂规定,小辉需要出误工费,小辉一寻思,他一天不上班,他就得包一天的钱,一百天不上班,就得包一百天的钱,那不是给他打工了?

然后他就跑了,跑东莞去了。在去东莞的车上,他和莲蓉初次相见。

东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小辉在老乡的介绍下,去了常平,在夜总会当服务生。

在夜总会,他又见到了莲蓉,那个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她在夜总会坐台。

在夜总会,小辉见到了传说中的莞式服务,什么“制服诱惑,红粉军阵”,什么“泳装情挑,仕女怀春”“制服诱惑,首长关爱”等等。尽管这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小辉还是对坐台的莲蓉,产生了感情。

莲蓉说,她们这一行是捞偏门的,所以她信佛,会定期买一些小鱼放生。她的网名叫“寻找水的鱼”。

小辉说自己的网名叫“我是一只小小鸟”,虽然他没有解释这个网名什么意思,不过能够猜测到,他是内心渴望自由,渴望天空。

小辉和莲蓉请了一尊佛,在大雨中,他用刚学会的广东话向莲蓉表白,“我好钟意你”,并且跟她说,要带她离开东莞。

“你带我去哪里?”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莲蓉用另一句广东话,回复小辉:“欢场无真爱”。

“你了解我吗?我们遇见的那一次,我是去广州看我的女儿,她三岁了,我得养她。”

车外面大雨瓢泼,仿佛小辉的心。

也仿佛这瓢泼大雨,妄图洗净这个世界的污浊。

情窦初开的小辉,爱情刚刚萌芽就死了。在夜总会,他又亲眼见到了自己喜欢的莲蓉,给客人做服务,这浇灭了他对莲蓉对爱情的最后一丝的希望。

他离开了,去了老乡所在的富士康,在当年,这是一个工作压力贼大,薪水贼低的一个世界五百强企业。

结果,他这个月换工作,没薪水,没给家里打钱,家里的母亲电话打过来,说他乱花钱,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通臭骂。这打破了他对亲情的最后一丝的眷恋。

在痛苦之际,当初伤手的老乡找到了他,让他还钱。老乡拿着一根铁棍,举起来,没忍心打他,扔下走了。这是两个人友情的决裂。小辉拿起这根铁棍,浑浑噩噩回到了宿舍。

他坐在床上,内心思考了什么,不得而知。

然后他走出宿舍,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在空中的那短暂的一瞬,又仿佛一生,他应该体验到了作为一只小小鸟,在天空中飞翔的自由的感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森林,每个人在森林中都是一个孤独的旅客,踽踽独行,寻找那闪过的一丝微光。始终怀有希望,是我们能够走下去的唯一方式。

三儿,大海,小玉,小辉,莲蓉,看似命运天注定,其实总有另外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而选择哪一种,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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