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吞悠扬
叫花子,原名焦花子。
第一次见面大家都问她,父母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叫花子总是笑着回答,因为妈妈喜欢花呀,我又是他们经营爱情盛开的花朵。
大家一听都双眼冒星星,好有爱的一家呀!
熟悉叫花子的都知道实际是怎么回事,话说叫花子她妈生她那天,挺着大肚子出门扔垃圾,回来的路上叫花子急吼吼着要出来,这一顿折腾,生完后他老爸一看这娃不就是扔垃圾捡回来的嘛,就叫焦化子吧,叫化子跟狗剩儿、狗蛋一样,寓意孩子命硬、坚强、健康、好养活!
花子她妈开始不同意,女孩子怎么能叫这名字,老爸一想也是,那就改成花子吧,老妈一听还挺文雅,就这样吧!
花子小时候长的一点都没有名字那么文雅,脸长就罢了,当我身高将将突破1米大关的时候,她已经1.1米了,当我1.3米的时候,她已经1.5米了,作为一个男生我是仰望着一个女生成长的,求我心里阴影面积。
童年总是乐趣无穷,我们两个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撒尿,她活泥巴捏小人,随着她技术的提高后来就开始盖小房子了,但是我的尿不够啊,我憋红了脸也尿不出来了,她就掐着我的小鸡鸡说,这么没用。
我委屈的眼泪汪汪,憋的直吭哧不敢哭,叫花子说,你哭吧,用眼泪也行,我终于忍不住了,“哇哇”的哭着跑回家找妈妈……
后来大点了,上房掏鸟蛋,下水捉鱼虾,上树摘山楂,下地偷西瓜,当然这些都是她带着我做的。
很快上初中了,我们并没有在一个班级,花子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让我想办法帮她认识,我特意去看了一下那个男生,有什么呀,不就是比我高点比我帅点嘛,叫花子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我愤愤不平,心里很不舒服。
“你去跟他说,我想认识你不就行了么?”
“哎哟,人家是女孩子怎么能那么主动 !”她竟然脸红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她脸红,也第一次发现她原来也有蛮女人的一面。
“我也不认识他呀,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叫花子想了想说:“这样吧,等放学的时候我们在门口趴着,等他快要经过的时候你装做欺负我,然后等待他英雄救美,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我仰望着比我高了一个头的花子说:“正常人会认为我能欺负得了你?”
叫化子拍着我的脑门埋怨道:“小鸡鸡你还是那么没用啊?”
我擦,能不人身攻击么?
“要不这样也行,你去欺负他,我去美女救英雄!”
“姐姐呀,他比你还高,我怕你还没出手我就已经被被打残了。”
“大怂包,就说你帮不帮吧!”
“你这样不行,容我想想其他办法嘛!”
这段美好的校园恋曲并没有机会演绎,命运无常。
叫花子的爸爸在石场工作的时候从高处坠落 ,双眼都摔了出来,人也变成了植物人,一个幸福的家庭瞬间坠入了地狱。
为了给爸爸治病家里欠下了一屁股债,亲朋好友纷纷翻脸断绝关系,终于有一天花子的妈妈受不了了,抛下他们父女二人一个人走了,走后没有几天她爸爸也去世了,叫化子辍学了,我那段时间正忙着准备中考,也没有去找她,更很少见到她。
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突然看见叫花子跟几个染黄毛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叫花子远远看见了我热情的挥手打招呼,那时的孩子都怕社会小青年,我心里也很害怕,装作没有看见,转头加速离开了。现在的我能够想象叫花子的脸上凝结的笑容,当时我并不知道,我那个转身从此意味着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没过几天,叫花子来跟我妈妈告别,感谢妈妈平时对她的照顾,她要去北京打工还家里欠下的债,妈妈很不舍说你年纪太小,那些债也不应该你来还。叫花子说我长的不小啊,我什么都能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这里已经没有我留下的理由了,说完看了一眼在一旁闷不吭声的我。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只是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扭过头避开了,她凄然一笑转身离开,并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了联系,再也没有见过。
我后来一直后悔,年轻的我荒唐幼稚的举动,或许已经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如果我挽留她甚至说几句暖心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叫花子,我好想拥有时光倒流的能力,我想重新认识你一次,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大学之后毕业之后我回了老家,工作并不顺心,我决定独自去深圳闯荡,年轻就应该多走走多看看嘛。
我是我们老家一个百度贴吧的吧主,一天突然一个帖子吸引了我《寻找焦花子》。
我打开了帖子:
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三年了,我被她身上散发的坚强、善良和聪慧所深深吸引,一切都那么美好,觉得彼此就是这辈子的唯一,也经常谈起结婚这件事情。唯一让我头疼的是我父母不同意,嫌她是孤儿,但我们还是硬要在一起!在一起时间久了,就开始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稍微有点心烦事就会影响到我情绪。因为这个她开始不断地和我争吵,说我不男人不敢担当,其实我很明白她想让我赶紧强大起来能够独立,摆脱父母的百般阻挠!去年八月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加上事业上遇到了一些挫折,就在家没有上班,这个病让我很恐惧,心情极度不好,在家打游戏抽烟,她彻底对我失望了,突然离开了我,微信和电话拉黑,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快乐,那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只要我下班回家她早就会做好饭等我回来!她走了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离不开她,忽然明白了好多事情。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北京了,我准备放弃北京的一切,去花子老家重新开始。我爱她,我要把她找回来,娶了她,好好去保护她一辈子。我不知道这样做她会不会回头,她会不会感动,会不会接受我!她叫焦花子,当地的朋友有认识的吗?能帮我联系上她吗?
我有点激动,回复道:我认识她,我们是同学,花子个子很高,发际线也很高,瓜子脸大眼睛,右眼眉旁有道疤痕(当年我们一起爬树被树枝捅伤的),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帮你找她!
他回复:苍天不负有心人,没错就是她,多谢了,我给你她微信号吧,电话已经停机了,麻烦了!
我拿到微信号果断拉黑了这个骚年,以我对叫花子的了解,她做出的决定绝不会回头,花子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拉黑前我私信回复了最后一句话:纠正一下,叫花子不是孤儿,我就是她的家人。
想了想,随手把帖子也给删掉了。
我搜索了一下微信号,网名是“缺心眼子”,是叫花子的风格,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击了添加好友,验证信息是:你好,叫花子,我是你的小鸡鸡!
没过多久通过了验证,我内心一阵激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叫花子先说话了,“真的是你嘛小鸡鸡?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微信号?”
初次联系我不想提起前男友以免引起她的不快,我说:“你好叫花子,好久不见,先卖个关子,以后再告诉你吧。”
叫化子淡淡的回了一句,“哦,随便吧!”
我心中莫名的不舒服,她这到底是变得成熟了还是变得冷漠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广州……”
我心中一喜,“我在深圳,我们很近耶!”
叫花子明显很惊讶,“你跑这么远来这边干嘛啊?”
“工作呀,你现在做什么呀?”
“导游……”
“哇哦,那么棒,可以到处玩儿,这周末我过去找你玩儿吧,我想看看广州著名的“小蛮腰!”
那边很久没有回信,我抱着手机内心忐忑,她还是没有原谅那个年轻的我吗 ?突然“叮”的一声手机响起,我连忙点开信息:我去找你吧,正好散散心,我想去深圳的欢乐谷玩!
我仿佛又看到了我们小时候一起快乐玩耍的样子,我欣然同意了,“你坐动车来吗?我去车站等你!”
“大巴车吧,我喜欢欣赏沿途的风景和行人。”
……
我在车站口心急如焚的等着她,那种下一秒你最想见的人就会映入眼帘的时刻是多么的幸福!
而她就这样悄然的出现在我面前,虽然多年不见,我们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我凝望着她,她凝望着我,都没有说话,许久之后还是她先开口了,“我今天特意穿的平底鞋,没想到你的个子终于跟上来了,早知道穿高跟鞋了,让你仰视我一辈子,哼!”
我盯着跟我一样高的叫花子并没有说话,好像永远看不够她一样,默默的伸出了双臂,叫花子如同一只求疼爱的小猫咪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跳入我的怀中,我紧紧的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真的好想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明显的感到她的身躯一震,却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更让人心疼的话,“没什么,习惯就好。”
我好想就这样永远的抱着她,她轻轻的推开了我,说一句小时候常说的话,“好了,我们去玩儿吧!”
不巧五一刚过,欢乐谷很多大型游乐设施停用进行保养调试,我遗憾的看着她说:“最刺激的过山车竟然不能坐太遗憾了,要不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叫花子看着我奸诈的笑了起来,“其实还有更刺激的不知道你有木有种玩呀?”
我怎么能再认怂,“切,阴曹地府我都敢闯!”说完我就后悔了,叫花子太了解我的软肋了。
果然,她带我来到了鬼屋面前,我双腿已经有点儿哆嗦了。
她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把扎在后脑的头发解开,披头散发如同一个疯婆娘一样拉着我的手就鬼哭狼嚎的冲进了鬼屋,当然鬼哭狼嚎的是我。
一会儿头上掉下一个吊死鬼,一会儿脚下突然踩空,一会儿旁边蹦出一个拿斧子要砍人的恶鬼,我生不如死啊,她倒是疯的很,玩儿的很嗨,把各种鬼撵的到处跑,甚至会突然消失然后扮成贞子来吓我,要不是进来前我特意去了一趟厕所,估计裤子都已经湿了了……不过看着她肆意快乐的样子,一切都值得,这就是幸福吧。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晚上吃什么?”我疼爱的看着靠在我肩膀休息的叫花子问道。
“要不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饭来感谢你陪伴我疯了一天吧!”
“咱俩不言谢,不过饭还是要做的,哈哈!”
这本应该是最浪漫的事情,为什么我感到了心酸呢?
我们去超市买好食材,回到了我的住处。
多年独立生活的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离家之后我第一次吃饭这么香,我眼泪汪汪有股想哭的冲动,我不知道这背后夹杂了多少的心酸和眼泪,这么多年她怎么熬过来的。
叫花子拍了一下我的头,“怎么长这么大了还那么没出息,还是那个爱哭鬼!就真的那么好吃到哭么?”我在她面前仿佛永远都长不大。
我说:“对不起,当年我……”
叫花子打断我的话,“不用道歉,永远不要太自以为是,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即便你挽留我,我也不会留下来。”她还是那么了解我。
我惊讶的看着她。
“当年是我亲手拔掉了父亲的氧气管……”
“……当年的情景换做是我,可能也会这样做吧,这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这种事情,震惊之余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所以,我必须离开那里才能够有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
那些年的她到底一个人经历了什么呀,我有点儿恨自己。
我想说点儿轻松的话题缓解一下气氛,“对了,还记得当年你暗恋的那个男生吗?后来我替你去表白了……”
“哎呦,够意思啊,你总算帮我完成了一个心愿,他怎么说?”
“他说,对不起,我不喜欢男的!”
叫花子笑得前仰后合。
……
“这次你别走了吧?”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鸡鸡呀,哈哈哈!”
“喂,我已经长大了好嘛!”急得我就差脱裤子验明正身了。
“信你了啦,不走你养我呀!”
我急切的点点头,“我养你!”
她突然变的有点冷,慢慢叹了口气,“你们男人果然都一样啊!”
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误会了,急忙解释说:“我不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跟他们对你不一样!”
叫花子不屑的笑了,“你确定?”
我狠狠的点点头。
“我被一个中年大叔包养了……”叫花子淡淡的说道。
她一脸淡定的看着我,我一脸正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我突然意识到,在我露出这副表情的那一刻,我就跟那些人一样,没有区别。
她笑了,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带团旅游时,大叔看上了我,他帮我把老家多年的欠债全都还了,从此我再不亏欠这个世界什么,当然带价是我当了他的情人。”她娓娓道来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都是别人的故事。
“后来我怀孕了……”,我已经手足无措,只能安静的听下去。
“他让我把孩子打掉,但我想生下来,因为孩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证据吧,我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三个月前,他的妻子带着几个人把我堵在了商场的厕所里,打到流产……”
我一直以为经过这些年来的闯荡,自己已经成熟了长大了,现在才知道我还是那个当年不敢认她的怂包,我一直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跟那些俗人不一样,原来我与他们不一样的只是名字而已。
“你还想让我留下来?”我还是没有敢看叫花子,我能感受到她俯视下来的目光,我注定要仰望她一辈子。
她还在等我的答案,经过半天思想斗争我终于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肯定的答道,“留下来吧叫花子。”
叫花子看着我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不容易,你真的长大了,有担当了!”
“我是真心的!”
叫花子站起身来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我从不怀疑你,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回不去了,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原来我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
我拉住她的手,“那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好嘛,不要再回广州了……”
“放心吧,我不再亏欠他什么了,我已经决心对得起我这名字,做一个合格的叫花子,流浪世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你是我唯一的牵挂,一定要好好的。”
我把她手机拿了过来,存上了我的号码,“哪天流浪累了回来找我,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这个号码为了你永远不会停机。”
她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呆呆的沉默了片刻突然站了起来,“可以吖你,差点我就心软了不舍得走了,哈哈……我走了!我的小鸡鸡!”
明知道会有这一刻,我还是慌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量多看她一眼,这就是一眼万年吧!
“最后亲我一下吧,留作纪念!”叫花子与我四目相对。
我含着眼泪在她的脸颊上深情一吻,她甜甜的一笑,“咔嚓”一声,一张自拍定格了这一瞬间。
她笑得很甜,睫毛都反着光,我哭的很傻,鼻涕都在冒泡。
离开之后,叫花子微信就把我拉黑了,从此我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的头像变化,想象着她经历着怎样的人生。
多希望能有机会再一次亲口对她说:“你好,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