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当·斯密
译者:蒋自强 钦北愚 朱钟棣 沈凯璋
版本:商务印书馆 版本未知
来源:百度网盘下载
前几天偶然看到了 Maria Paganelli《Justice and the free market》的视频,其中大量的篇幅涉及到了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一书,才知道原来亚当·斯密还有除了《国富论》的另一本著作,而且正是这本书,使他在《国富论》之前便获得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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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属于伦理学范畴,1759年4月发行第一版,并一直修订到1789年12月去世前几个月的第六版,可见其态度之严谨。
在那个知识匮乏、沟通滞后的年代,要详实严谨的撰写一本学术著作绝非易事,很多贯穿于心理学、人类学、道德哲学中的研究方法还没有成型,所以《道德情操论》在缺乏严谨的论证体系的下,并没有像《国富论》一样即使到现代依然留有深刻的影响,但是这并不妨碍去探求那个年代最杰出的头脑对伦理学最朴素的思考。
摘录:
1723年6月5日,亚当·斯密出生于苏格兰法夫郡的卡柯尔迪。他的父亲是当地海关的审计员,在斯密出生前几个月就去世了。母亲是大地主的女儿,一直活到90岁,仅比斯密早死6年。斯密生前丧父,童年体质孱弱多病,又无兄弟姐妹,一生未曾娶妻,同母亲相依为命。在长达60年的岁月中,斯密对母亲孝顺侍奉,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
有一些激情的表露,在我们获悉它由以产生的事情之前,引起的不是同情,反而是厌恶和反感。发怒者的狂暴行为,很可能激怒我们去反对他本人而不是他的敌人。因为我们不知道他发怒的原因,所以也就不会体谅他的处境,也不会想象到任何类似它所激发的激情的东西。但是,我们清楚地看到他对其发怒的那些人的情况,以及后者由于对方如此激怒而可能遭受的伤害。因此,我们容易同情后者的恐惧或忿恨,并立即打算同他们一起反对使他们面临危险的那个发怒者。
失去一条腿同失去一个情人相比,通常会被认为是一种更为真实的灾难。但是,以前一种损失为结局的悲剧却是荒唐的。后一种不幸,不论它可能显得怎样微不足道,却构成了许多出色的悲剧。
没有什么东西会像疼痛那样很快被人忘掉。它一经消失,全部痛苦也就随之而去,就是想到它也不再给我们带来任何不快。这样,我们就不能理解先前怀有的忧虑和痛苦。一个朋友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会使我们久久不自在。由此造成的痛苦决不因这句话的结束而消失。最先使我们心烦的不是感觉的对象,而是想象的概念。由于引起我们不自在的是概念,所以直到时间和其他偶然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把它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为止,因想到它而产生的想象将持续不断地使我们烦恼和忧虑。
然而,尽管存在这种偏见,我还是敢于断言:在不存在妒忌的情况下,我们对快乐表示同情的倾向比我们对悲伤表示同情的倾向更为强烈;同在想象中产生的对痛苦情绪的同情相比,我们对令人愉快的情绪的同情更接近于当事人自然感到的愉快。
对于我们全然不能赞同的那种过分的悲伤,我们多少有点宽容。我们知道,受难者需要作出巨大的努力才能把自己的情绪降低到同旁观者的情绪完全协调一致。因此,虽然他没有成功地做到这一点,我们多半还是原谅他。但是,我们对过分的快乐却不会这样宽容。因为我们认为,把它降低到我们能够完全同情的程度,并不需要作出如此巨大的努力。处于最大的不幸之中而能控制自己悲伤的人,看来应该得到最大的钦佩;但是诸事顺遂而同样能够控制自己快乐的人,却好像几乎不能得到任何赞扬。我们感到,在当事人必然感到的和旁观者完全能够赞同的之间,在前一种情况中存在的距离比在后一种情况中存在的距离更大。
为什么在朋友面前哭泣会比欢笑更使我们害羞呢?虽然我们可能经常有理由欢笑,同样有理由哭泣,但是我们总感到,旁观者更有可能对我们的快乐而不是对我们的痛苦表示同情。甚至当我们身负最可怕的灾难时,鸣冤叫屈也总是使人难以忍受。但是,胜利的狂喜并不总是粗野的。确实,谨慎往往告诫我们要以相当节制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成功,因为谨慎教我们避免这种狂喜而不是其它任何东西更易激起的妒忌。
等级差别和社会秩序的基础,便是人们同富者、强者的一切激情发生共鸣的这一倾向。我们对地位高于自己的人所表现的顺从和尊敬,常常是从对他们的优越境遇的羡慕中、而不是从对他们给予善意的恩赐的任何期待中产生的。
罗斯福哥公爵说:“爱情通常会被野心取代,而野心却几乎没有被爱情取代过。”一旦人们心中充满了那种激情,它就既容不下竞争者,也容不下继任者。对惯常得到、甚至惯常希望得到公众钦佩的那些人来说,其它一切愉快的事情都会变得令人厌恶和失去魅力。一切遭人唾弃的政治家为了宽慰自己,曾经研究过如何抑制野心以及轻视他们再也得不到的那些荣誉,然而,有几人能够成功呢?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打发着日子,为自己毫无意义的念头感到烦恼,对私生活中的各种消遣缺乏兴趣。除了谈到他们过去的重要地位之外,了无乐趣;除了徒劳无益地忙于某一旨在恢复那种地位的计划之外,也丝毫得不到满足。你当真决定不用你的自由去换取一个气派十足的宫廷苦差,而自由自在、无所畏惧和独立自主地生活吗?要坚持这个可贵的决定似乎有一个办法,或许也只有一个办法。决不挤进很难从那里退出的地方;决不投身于具有野心的集团;也决不把自己同主宰世界的那些人比较,他们早在你之前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在公众面前表露自己小小的不幸往往比表露自己巨大的不幸更加丢脸。前者没有引起人们的同情;而后者虽然或许没有激起同受难者的痛苦相近的感情,但却唤起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同情。在后一种情况下,旁观者们同受难者的感情相差不远,这种不完美的同情为他忍受自己的痛苦提供了某种帮助。在一个绅士穿着肮脏和破烂的衣服在一次欢乐的集会上露面比他带着鲜血和伤口与会更加丢脸。后一种情况会引起人们的同情,而前一种情况则会引起他们的嘲笑。法官判处一个罪犯上颈手枷示众使他蒙受的耻辱,甚于判处他死刑。几年前,那个国王在队伍前鞭打一个普通军官,使这位军官受到无可挽回的耻辱。如果国王刺伤了他,那倒是一种轻得多的惩罚。根据有关荣誉的惯例,一次笞刑使人感到耻辱,而一处剑伤却并不如是,其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那个认为耻辱是最大的不幸的绅士受到那些较轻的惩罚,富有人情和高尚的人们就会认为他受到了最可怕的惩罚。因此,对那一阶层的人通常免除那些会带来耻辱的刑罚,在许多场合,法律要处死他们时,也要尊重他们的名誉。无论以什么罪名鞭打一个有地位的人或把他上颈手枷示众,都是除俄国以外的欧洲各国政府不能实行的残暴行为。
一个勇敢的人并不因被送上断头台而被认为是可鄙的,而上颈手枷示众却会这样。在前一种情况下,他的行为可能使自己受到普遍的尊敬和钦佩;在后一种情况下,却不会得到人们的喜爱。在前一种情况下,旁观者的同情支持了他,使他从羞耻中解脱出来,从那种只有他一个人感到不幸的感觉——这是一种最难忍受的情感——中解脱出来。在后一种情况下,得不到人们的同情,或者即使有的话,也不是由于他受到的痛苦,而是因为意识到没有人对他的痛苦表示同情所引起的。
一切伟大的、令人尊敬的美德、一切既适用于市政议会和国会也适用于村野的美德,都受到了那些粗野、可鄙的马屁精的极端蔑视和嘲笑。这些马屁精.一般都充斥于这种风气败坏的社会之中。当苏利公爵被路易十三召去就某一重大的突然事件发表意见时,看到皇上恩宠的朝臣们交头接耳地嘲笑他那过时的打扮,这位老军人兼政治家说:“当陛下的父亲不论何时让我荣幸地同他一起商量国家大事时,总是吩咐这种宫廷丑角退入前厅。”
无论痛苦和快乐的原因是什么,或者它们是怎样产生的,它们都会在所有的动物身上立刻激起感激和愤恨这两种激情。无生命的和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引起这两种激情。甚至在被一块石头碰痛的一瞬间,我们也会对它发怒。小孩会敲打这块石头,狗会对它咆哮,性情暴躁的人会咒骂它。确实,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纠正这种情感,并且不久就会意识到没有感觉的东西不是一个合宜的报复对象。然而,当伤害很大时,这个引起伤害的对象就会使我们一直感到不快,并且也会把焚烧它和消毁它引为乐事。我们应该如此对待偶然造成某个朋友死亡的器械,如果忘了对它发泄这种荒唐的报复的话,就常常会想到自己犯了这种缺乏人性的罪过。
同样,我们对给自己带来巨大或频繁欢乐的那些无生命之物,也会抱有某种感激之情。一个靠了一块木板刚从失事的船上脱生的海员,一上岸就用这块木板来添火,这看来是一种不合人情的行为。我们大概都希望他会像保存某种对他来说多少是心爱的纪念物一样,小心而满怀深情地保存这块木板。一个人对他那长期使用的鼻烟壶、削笔刀、拐杖,会逐渐增添爱意,并对它们怀有类似某种真正的热爱和钟爱的深情。如果他损坏或失去了它们,那么由此引起的烦恼同所损失的价值相比将会极不相称。我们对长期居住过的房屋、对长期享受其绿荫之趣的树木,都怀有某种敬意,似乎这种敬意是应该归于此举施恩者的。前者的腐朽、后者的毁灭虽然都不会使我们蒙受损失,但是会使我们忧郁不快。古代的林中仙女和护家神,即树木和房屋之神,可能就是由那些对此类对象怀有敬畏之情的作者仍首先提出来的。如果此类对象没有生命,这种感情就似乎是不合情理的。
诗歌的优美是一个有关精细鉴赏力的问题。一个年青的初学者几乎不可能确定自己的诗歌是否优美,因此,再也没有什么比得到朋友和公众的好评更能使他喜气洋洋;再也没有什么比相反的评价更能使他深感羞辱。前者确定了他急于获得的对自己诗歌的好评,后者动摇了这种好评。经验和成就也许会适时地给他对自己的判断增加一点信心。然而,他老是容易为公众作出相反的判断而感到极度的羞辱。拉辛对自己的《费得尔》-一部最好的悲剧,或许已译成各国文字——获得不大的成功深为不满,因而他虽然风华正茂,写作技能处于顶峰,也决意不再写作任何剧本。这位伟大的诗人经常告诉他的孩子:毫不足取和极不恰当的批评给他带来的痛苦,往往超过最高度的和最正确的赞颂给他带来的快乐。众所周知,伏尔泰对同样极轻微的指责极为敏感。蒲柏先生的《邓西阿德》如同一切最优美和最和谐的英国诗篇一样,是不朽的著作,却为最低劣和最卑鄙的作家们的批评所伤害。据说格雷(他兼有弥尔顿的壮丽和蒲柏的优美和谐,同他们相比,除了写作再多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使他不配成为第一流的英国诗人)由于自己最好的两首颂诗被人拙劣和不恰当地模仿而受到很大的伤害,因而此后不想再写重大的作品。那些自夸善于写作散文的文人,其敏感性有点儿接近于诗人。
相反,数学家对自己的发现的真实性和重要性充满自信,因此对于人们怎样对待自己毫不介意。我有幸接触到的两位最伟大的数学家,而且接照我的主观看法也是当代最伟大的两位数学家,即格拉斯哥大学的罗伯特·西姆森博士和爱丁堡大学的马修·斯图尔特博土,从来没有因为无知的人们忽视他们的某些最有价值的著作而感到过丝毫不安。有人告诉我,艾萨克·牛顿爵士的伟大著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被公众冷落了好几年。也许那个伟人的平静从未因之受到片刻的搅扰。自然哲学家们,就其不受公众评价的制约来说,同数学家相近;就其对自己发现和观察所得知识的优点的判断来说,具有其程度同数学家相等的自信和泰然自若。
让我们假定,中国这个伟大帝国连同她的全部亿万居民突然被一场地震吞没,并且让我们来考虑,一个同中国没有任何关系的富有人性的欧洲人在获悉中国发生这个可怕的灾难时会受到什么影响。我认为,他首先会对这些不幸的人遇难表示深切的悲伤,他会怀着深沉的忧郁想到人类生活的不安定以及人们全部劳动的化为乌有,它们在顷刻之间就这样毁灭掉了。如果他是一个投机商人的话,或许还会推而广之地想到这种灾祸对欧洲的商业和全世界平时的贸易往来所能产生的影响。而一旦作完所有这些精细的推理,一旦充分表达完所有这些高尚的情感,他就会同样悠闲和平静地从事他的生意或追求他的享受,寻求休息和消遣,好像不曾发生过这种不幸的事件。那种可能落到他头上的最小的灾难会引起他某种更为现实的不安。如果明天要失去一个小指,他今晚就会睡不着觉;但是,倘若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中国的亿万同胞,他就会在知道了他们毁灭的消息后怀着绝对的安全感呼呼大睡,亿万人的毁灭同他自己微不足道的不幸相比,显然是更加无足轻重的事情。因此,为了不让他的这种微不足道的不幸发生,一个有人性的人如果从来没有见到过亿万同胞,就情愿牺牲他们的生命吗?人类的天性想到这一点就会惊愕不已,世界腐败堕落到极点,也决不会生出这样一个能够干出这种事情的坏蛋。
当他人的幸福或不幸在各方面都依我们的行为而定时,我们不敢按自爱之心可能提示的那样把一个人的利益看得比众人的利益更为重要。内心那个人马上提醒我们:太看重自己而过分轻视别人,这样做会把自己变成同胞们蔑视和愤慨的合宜对象。品德极为高尚和优良的人不会为这种情感所左右。这种想法深刻地影响着每一个比较优秀的军人,他感到,如果他被认为有可能在危险面前退缩,或在尽一个军人之职时需要他豁出命来或抛弃生命时有可能踌躇不前,就会成为战友们轻视的人。
因天性而最宜于获得那两种美德中的前一种美德的人也最宜于获得后一种美德。对别人的高兴和悲痛最为同情的人,是最宜于获得对自己的高兴和悲痛的非常充分的控制力的人。具有最强烈人性的人,自然是最有可能获得最高度的自我控制力的人。然而,他或许总是没有获得这种美德;而且他并未获得这种美德是常有的事。他可能在安闲和平静之中生活过久。他可能从来没有遇到过激烈的派系斗争或严酷和危险的战争。他可能没有体验过上司的蛮横无礼、同僚们的猜忌和怀有恶意的妒忌,或者没有体验过下属们暗中施行的不义行为。当他年迈之时,当命运的某些突然变化使他面临所有这一切时,它们都会使他产生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具有使自己获得最完善的自我控制力的气质,但是他从来没有机会得到它。锻炼和实践始终是必需的;缺少它们决不能较好地养成任何一种习性。艰苦、危险、伤害、灾祸是能教会我们实践这种美德的最好老师。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受教于这些老师。
能够最顺当地培养高尚的人类美德的环境,和最适宜形成严格的自我控制美德的环境并不相同。自己处在安闲中的人能够充分注意别人的痛苦。自己面临苦难的人立即会认真对待,并且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恬静安宁温和和宜人的阳光下,在节俭达观悠闲平静的隐居中,人类的温和美德极其盛行,并能得到最高度的完善。但是,在这种处境中,就几乎不作什么努力来实行最伟大和最可贵的自我控制了。在战争和派系斗争的急风暴雨中,在公众骚乱闹事的动乱中,坚定严格的自我控制最为行时,并能极为顺利地形成。但是在这种环境中,人性最有力的启示常常受抑制或被疏忽;而任何这样的疏忽都必然导致人性的削弱。由于不接受宽宥常常是战士的职责,所以不宽贷人命有时也成为战士的职责;而一个人如果好几次不得不执行这种令人不愉快的职责,其人性肯定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削弱。为了使自己宽心,他很容易学会轻视自己常常不得不造成的不幸;这样的环境虽然会使人具有最高尚的自我控制能力,但由于有时迫使人侵犯旁人的财产或生命,总是导致削弱、并且往往全然消除对他人财产或生命的神圣尊重,而这种尊重正是正义和人性的基础。所以,我们在世界上经常发现具有伟大人性的人,他们缺乏自我控制,在追求最高荣誉时一碰到困难和危险,就消极、动摇,容易泄气;相反,我们也常常发现能够完善地进行自我控制的人,任何困难都不能够使他们丧失信心,任何危险都不能够使他们丧胆,他们随时准备从事最冒险和最险恶的事业,但是,同时,他们对有关正义或人性的全部感觉却似乎无动于衷。
关于一个独立国家对别国采取的行动,中立国是唯一的公正的旁观者。但是,它们相距如此遥远以致几乎看不到。当两个国家发生不和时,每个国家的公民很少注意到外国人对其行为可能持有的看法。它的全部奢望是获得自己同胞们的赞同;而当他们因激励它的相同的敌对激情而精神振奋时,它就只能靠激怒和冒犯他们的敌人来使他们高兴了。不公平的旁观者近在眼前,公正的旁观者远在天边。因此,在战争和谈判中很少有人遵守正义的法则。真理和公平对待几乎全然被人忽视。条约被违反;而且这种违反如果能带来某种利益,就几乎不会给违约者带来什么不光彩。那个欺骗某外国大臣的大使受到人们的钦佩和赞扬。那个不屑于猎取利益也不屑于给人好处,但认为给人好处要比猎取利益光彩一点的正直的人,即在所有私人事务中可能最为人热爱和尊敬的人,在那些公共事务中却被认为是一个傻瓜、白痴和不识时务者,并且总是遭到自己同胞们的轻视,有时甚至是嫌恶。在战争中,不仅所谓国际法常常被人违反——这不会使违法者在其同胞中遭受什么值得重视的耻辱(违法者只考虑同胞们的判断);而且,就这些国际法本身来说,其大部分在制定之时就很少考虑到最简单、最明白的正义法则。无辜者虽然同罪犯可能有某种联系或依赖关系(这一点或许是他们无法避免的),但不应该因此为罪犯受苦或受惩罚,这是正义法则中最简单明白的一条。在最不义的战争中,通常只有君主或统治者才是有罪者。国民们几乎总是完全无辜的。
一个人常常在开始用这种方式行骗,甚至在自己打算行骗时,就变成了一个坏蛋。一旦他想背离那些不可违背的戒律要求他非常坚定和积极地坚持的东西,他就不再是可以信赖的人,没有人可以说他不会滑向某种或深或浅的罪恶之渊。窃贼认为,如果他从富人那里偷窃他猜想他们也许容易失去,以及他们也许不会知道失窃的东西,就并没有犯罪。奸夫认为,如果他诱奸朋友的妻子而能瞒住其奸情,那个丈夫不会怀疑,而且并没有破坏那个家庭的安宁,他就没有犯罪。一旦我们开始陷入这种精心设计的骗局,就没有什么严重的罪行我们不可能犯下了。
一个著名的艺术家会使各种已确立的艺术形式发生重大的变化,并开创一种新的写作、音乐或建筑学的风气。因为一个受人欢迎的上层人士的服装会使它本身受到欢迎,并且不管它如何稀奇古怪,不久就为人们所羡慕和模仿;所以一个杰出的大师会使他的特色受到欢迎,并使他的手法在他从事的艺术之中变成风行一时的风格。由于模仿音乐和建筑学的各个艺术领域中一些著名大师的特色,意大利人在音乐和建筑学方面的情趣在那50年中发生了令人瞩目的变化。塞尼加受到昆体良的指责,说他破坏了罗马人的情趣,并且倡导一种轻佻浮华的东西来取代庄严的理性和有力的雄辩。萨卢斯特和塔西佗受到他人以同样罪名进行的指责,虽然方式有所不同。他们要把虚假的荣誉授予这样一种风格,这种风格虽然最为简洁、优美、富于表情,甚至富有诗意,然而缺乏舒畅、质朴和自然,并且显然是最费力和矫揉造作的产物。一个作家要具备多少伟大的品质才能使自己的缺陷变成受人欢迎的东西呢?继对一个民族的情趣的改善给予的赞扬之后,能给予任何一个作家的最高度的颂扬,或许就是说他败坏了这种情趣。
谨慎的人总是认真地学习以了解他表示要了解的一切东西,并不仅仅是为了使他人相信自己了解那些东西;虽然他的天资不可能总是很高,但是,他所掌握的总是完美的真才实学。他既不会竭力用一个狡猾的骗子所用的奸计来欺骗你,不会用一个自大的炫耀学问的人所用的傲慢气派来欺骗你,也不会用一个浅薄而又厚颜无耻的冒牌学者所用的过分自信的断言来欺骗你。他甚至并不夸示自己已真正掌握的才能。他的谈吐纯朴而又谦虚,而且,他讨厌其他人常常用来骗取公众对其注意和信任的一切胡吹乱扯的伎俩。为了在自己的职业中获得信誉,他自然倾向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自己真实的知识和本领;并且,他总是不想谋求那些小团体和派系对他的支持,在较高级的艺术和科学领域,这些人时时把自己标榜为至高无上的良好品质的裁判者;他们以此为业,彼此称颂天才和美德,而指责能够同他们竞争的任何东西。如果这个谨慎的人曾经同任何这样的团体有联系,那也只是出于自卫的需要,不是为了欺骗公众,而是为了利用那个团体或其它一些同类团体的各种不利于他的喧嚣责难,秘密传闻或阴谋诡计,来使公众避免上当。
谨慎的人总是真诚的,并且一想到随虚妄的露馅而至的自己所蒙受的耻辱,就感到恐怖。可是,虽然他总是真诚的,但并不总是直言不讳;虽然他只说实话,从不讲假话,但他并不总是认为自己有义务在不正当的要求下也去吐露全部真情。因为他的行动小心谨慎,所以他讲话有所保留;从不鲁莽地或不必要地强行发表自己对他事或他人的看法。
谨慎的人,虽然并不总是以最敏锐的感受能力著称,但总是非常会交朋友。然而,他的友情并不炽热和强烈,而常常是短暂的慈爱,这对于大度的年青人和无人生阅历的人来说,显得很投合。对少数几个经过多次考验和精选的伙伴来说,它是一种冷静而又牢固和真诚的友爱;在对他们的选择中,他并不被对他们杰出才能的轻率赞扬所左右,而是为自己对他们的谦虚、谨慎和高尚行为的审慎的尊重所支配。他虽然很会交友,但并不经常喜欢一般的交际。他很少常在,更多是罕见地在那些好宴饮的社交团体中露面,这些社交团体是以欢乐和愉快的言谈出名的。他们的生活方式可能会过多地妨害他那节制的习惯,可能会中断他那坚持不懈的勤劳努力,或者打断他严格实行的节约。虽然他的谈吐并不总是非常活泼或有趣,但总是丝毫不令人讨厌。他憎恶犯有无礼或粗鲁之罪的想法。他从来不傲慢地采取超出别人的姿态;并且,在所有普通的场合,他宁愿把自己置于同他地位相等的人们之下而不愿置于他们之上。他在行动上和谈话中都是一个恪守礼仪的人,并以近乎笃信的严谨态度去尊重所有那些已经确立的社交礼节和礼仪。并且,在这方面,他同那些具有更突出的才能和美德的人——这些人在各个时代,从苏格拉底和亚里斯提卜时代到斯威夫特博士和伏尔泰时代,以及从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时代到莫斯科维的沙皇彼得大帝时代,用最不合宜的手段甚至是对关于生活和言谈的一切通常礼仪的粗野的轻视,来过于突出地表现自己;并且,他们因此为那些愿意仿效他们的人树立了一个最坏的榜样,后者过分地满足于模仿这些人身上的错误行为,甚至不想得到这些人身上的一些优点——相比,他树立了一个更好的榜样。
谨慎的人身上的那种坚持不懈的勤劳和俭朴,那种为了将来更遥远但是更为持久的舒适和享受而坚决牺牲眼前的舒适和享受的精神,总是因为公正的旁观者和这个公正的旁观者的代表、即内心的那个人的充分赞同,而得到支持和报答。这个公正的旁观者,既不会因为看到自己观察其行动的人们的当前的劳累而感到筋疲力尽,也不会因为看到他们对当前一些欲望的缠绕不休的呼喊而受到诱惑。对他来说,他们现在的处境,和他们将来可能会有的处境是近乎一样的:他几乎以同样的距离来看待这两种处境,以几乎相同的方式受到它们的影响。然而,他知道,对那些当事人来说,它们绝不是相同的,两者必然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影响他们。因此,他不能不赞同、甚至称赞这种自我控制的合宜运用,这种自我控制能使他们像他们现今和未来的处境以与影响这个旁观者的方式几乎相同的方式影响他们一样去行动。
按照自己的收入来安排生活的人对自己的处境自然是满意的,这种处境,通过连续不断的、虽然是小额的积蓄,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他可以逐步地放松节约措施和放宽应用之物的简朴程度。他对这种逐步增加的舒适和享受加倍地感到满意,因为过去他感受过伴随着追求舒适和享受时的那种艰难困苦。他并不急于改变如此满意的处境,也不去探求新的事业和冒险计划,它们可能危害而不是进一步改善他如今享受着的有保证的安定生活。如果他从事任何新的项目或事业,它们可能是经过充分的安排和准备的。他从来不会为贫困所逼而急于或被迫去从事这些项目和事业,而总是有时间和闲暇去清醒和冷静地考虑它们可能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谨慎的人不愿意承担任何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的责任。他不在与己无关的事务上奔忙;他不干预他人的事情;他不是一个乱提意见或乱作劝告的人,即在没有人征询意见的情况下硬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人。他把自己的事务限制在自己的职责所容许的范围,他并不爱好那种显要地位,这种地位许多人想从对他人的事务管理似乎具有的某种影响中取得。他反对加入任何党派之间的争论,憎恨宗派集团,并不总是非常热心地去倾听甚至有关宏图大略的陈说。在特殊的要求下,他也不拒绝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事情,但他并不会玩弄阴谋以促使自己进入政界。并且,公共事务得到他人出色的管理,在同由他自己管理而遇到麻烦来承担责任相比之下,他会感到更大的高兴。他在心灵深处更喜欢的是有保证的安定生活中的那种没有受到干扰的乐趣,不仅不喜欢所有成功的野心所具有的表面好看的光彩,而且不喜欢完成最伟大和最高尚的行动所带来的真正和可靠的光荣。
总之,谨慎这种美德,在仅仅用来指导关心个人的健康、财富、地位和名声时,虽然被视为最值得尊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可爱的和受欢迎的一种品质,但是,它从来不被认为是最令人喜爱或者最高贵的美德。它受到某种轻微的尊敬,而似乎没有资格得到任何非常热烈的爱戴或赞美。
明智和审慎的行为,当它指向比关心个人的健康、财富、地位和名誉更为伟大和高尚的目标时,时常而又非常合宜地被称做谨慎。我们谈论一个伟大将军的谨慎,一个伟大政治家的谨慎,一个上层议员的谨慎。在所有这些场合,谨慎都同许多更伟大和更显著的美德,同英勇,同广泛而又热心的善行,同对于正义准则的神圣尊重结合在一起,而所有这些都是由恰如其分的自我控制所维持的。这种较高级的谨慎,如果推行到最完美的程度,必然意味着艺术、才干以及在各种可能的环境和情况下最合宜的行为习惯或倾向。它必然意味着所有理智和美德的尽善尽美。这是最聪明的头脑同最美好的心灵会二为一。这是最高的智慧和最好的美德两者之间的结合。它非常接近于学院派和逍遥学派(Peripatetic)中哲人的品质,正像较低级的谨慎非常接近于伊壁鸠鲁学派(Epi-curean)哲人的品质一样。
我们在孤独时往往非常强烈地感觉到同自己有关的东西,往往过高地估计自己可能作出的善行,和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我们往往因自己交好运而过分兴奋,往往因自己的厄运而过分沮丧。一个朋友的谈话使我们的心情好转一点,而一个陌生人的谈话使我们的心情更好一些。内心的那个人,我们感情和行为的抽象的和想象的旁观者,经常需要由真实的旁观者来唤醒和想到自己的职责;往往正是从那个旁观者那里,即从那个我们能够预期得到最少的同情和宽容的人那里,我们才有可能学好最完善的自我控制这一课。
你处在不幸之中吗?不要一个人暗自伤心,不要按照你亲密的朋友宽容的同情来调节自己的痛苦;尽可能快地回到世界和社会的光天化日中去。同那些陌生人、和那些不了解你或者不关心你那不幸的人一起生活;甚至不要回避与敌人在一起;而通过使他们感到灾难给你的影响多么微小,以及你克服灾难的力量怎样绰绰有余,来抑制他们的幸灾乐祸,而使自己心情舒畅。
你处在成功之中吗?不要把自己的幸运所带来的高兴限制在自己的房里,不要限制在自己的朋友,或许是奉承你的人中间,不要限制在把改善自己命运的希望寄托在你的幸运之上的那些人中间;要经常到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那些人中间去,到只根据你的品质和行为而不是根据你的命运来评价你的那些人中间去。不要寻求也不要回避,不要强迫自己也不要躲避与那些地位曾比你高的人交往,他们在发现你的地位同他们相等,甚或比他们高时会感到刺痛。他们的傲慢无礼或许会使你同他们在一起感到十分不愉快;但如果情况不是这样,就可以相信这是你能与之交往的最好伙伴;如果你能凭借自己坦率谦逊的品行赢得他们的好感和喜欢,你就可以满意地相信,你是十分谦虚的,并且你的头脑没有因自己的幸运而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