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走西迁路
2010年五一劳动节，许湛、杭子枫和杜宇坐上了前往贵州遵义的火车，他们3个是浙江大学大四的学生，在大学毕业之际，他们希望重温学校的西迁历史。
浙江大学的西迁史是这样的。1937年8月，日寇进攻上海，逼近杭州。9月，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带领师生离开杭州，横穿浙江、江西、广东、湖南、广西、贵州6省，行程2600多公里，历时两年半，最终将校址迁到贵州省遵义湄潭，并在当地办学7年。
几经周折，许湛一行终于到达了遵义湄潭，他们参观了浙大西迁办学的旧址。下一站的计划是黄果树瀑布，杭子枫和杜宇催促道：“许湛，赶快走吧，咱们的行程安排很紧的！”
自从来到湄潭以后，许湛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若隐若现， “阿湛，你回来了。” 这声音时而遥远，时而清晰，神秘而又温暖。
许湛正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一个梦，他梦见了一个漂亮的苗家姑娘，坐在窗边的美人靠上对他笑，那笑容温暖干净，金色的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过来，仿佛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梦中别的情景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住了那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庞，美好如春。
“许湛，发什么呆呢，走了！”杜宇道。
“你们走吧，我不走了。”许湛道。
“什么？你不走了？”杭子枫大惊。
“是不去黄果树了，我想在这里再呆两天，你们去黄果树吧，到时候咱们在贵阳火车站会合，再一起回去。”
“行程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怎么突然变卦了？”杜宇问道。
“没事吧你，这里该看的都看完了，有什么好留恋的。”杭子枫也充满了疑惑。
“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这里。”许湛道。
“舍不得，你不会看上苗家的阿妹了吧？”杜宇开玩笑道。
“那多好啊，给你找个天外飞仙的苗家嫂子！”许湛笑道。
“还能开玩笑，这就说明没事。”杭子枫道。
“真的？确定没事？”杜宇又强调了一遍。
“我真没事，你们俩个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赶快走吧，要不赶不上车了。”许湛道。
“好，那我们走啦，到时候贵阳车站见。”杭子枫道。
“别忘了苗家阿妹，到时候飞着来见我！”杜宇边走边回头喊道。
许湛记得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吊脚楼下流过，而昨晚他梦见的苗家姑娘，似乎就是在那座楼上，而自己就站在溪边看着她温暖的笑脸，她的笑脸映在溪水里，和阳光交相辉映。那个姑娘到底是谁呢，自己怎么会梦见她呢？
许湛相信梦境高于现实，必然又来源于现实，任何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于是他开始寻找他的梦。
“阿公，您知道这附近有河流流过的村寨吗？”
“河流，那多了，湄潭有15个镇，有100多个村寨，得有几十个村寨有河流吧。”
“那河流边就建有吊脚楼的村寨您知道吗？”
“知道，湄江镇，鱼泉镇，西河镇都有。”
溪流，许湛脑子里有许多光影迅速飘过，翩跹的舞步，欢快的歌声，“七里溪水水弯弯，弯弯溪水流天边。”七里溪，许湛忽然想到，“阿公，您知道七里溪在哪吗？”
“这个啊，这个你还真难倒我了。”
“阿公，谢谢您了，我再去别处打听一下。”
“你去湄江镇问问雷雨大师傅吧，他是这附近有名的吊脚楼师傅，去过很多村寨建过房子，他也许会知道的。”
“好的，太谢谢您了，阿公。”
许湛乘车去湄江镇的路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隐隐约约又看见了那个苗家姑娘，就在溪边的吊脚楼上，他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这条小溪叫什么名字吗？”话一说出口就醒了。
旁边的一个男子说：“兄弟，做梦了？”
许湛道：“嗯，做了一个梦，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
“没事没事，你是过来旅游的吧。”男子问。
“是啊，大哥，你是本地人吗？”
“我是湄江镇的。”
“湄江镇的啊，那你知道雷雨吗，一个建造吊脚楼的师傅。”
“兄弟，你真是问对人了，雷雨是我爸啊。”那人惊道。
“这么巧啊，我叫许湛，大哥怎么称呼啊？”许湛也十分惊讶，运气真是好到家了。
“我叫雷岳，你找我爸什么事啊？”
“事情是这样的。。。”许湛向雷岳说了他找雷雨的原因。
（二）千里目小学
找到雷雨打听过之后，许湛把目标锁定在了鱼泉镇，他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鱼泉镇，到鱼泉镇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第二天他步行五六里路，终于到了七里溪苗寨。
一到七里溪苗寨，许湛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柱，似乎都在向他招手，似乎都在向他诉说着好久不见。许湛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许湛沿着溪流往上走，他看见几个小孩子在溪边玩耍，他走过去问：“小朋友，这条小溪叫什么名字啊？”
“七里溪。”一个小女孩很乖的回答道。
“你们怎么没有上课啊？”许湛问道。
“五一放假了呀！”小女孩奶声奶气道。
许湛这才意识到是五一假期，但是七天的假期已经过去四天了，他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往上走，似乎快要赶不上什么似得。
在半山腰上，许湛看到了一个小学“千里目小学”，他马上想到了小时候读过的唐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瞬间觉得这个小学的名字取得太好了，既指学校是孩子的眼睛，可以增加孩子的知识，拓宽孩子的视野，让他们看的更远，同时又鼓励孩子们积极进取，更上一层楼，想到这里，许湛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走进学校的大门，许湛看见一排吊脚楼，共三层，每层五间，第一层是厕所和猪圈，第二层像是教室，第三层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按照苗家的习俗，第三层应该是卧室，小学生都是本村的，好像不需要住校，所以许湛看不出来第三层是干嘛的，第一层养猪也让许湛大吃了一惊。不远处的墙角里的大树葱葱郁郁，沿墙种着些花草，树下有一个秋千架，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了。整个校园很小，但是却很整洁。也许是因为放假的缘故，校园里看不见一个人，安静极了。
许湛沿着楼梯上了吊脚楼，他顺着二层的走廊细细地看，二层果然是教室，每个房间里面有一二十张桌椅，对着走廊的那一面是敞开式的窗子，窗子下面有一排美人靠。许湛看着空荡荡的美人靠，神游了片刻，然后继续往前走，前四个房间的布置相似，到了第五个房间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书架，每个书架的下面三层摆着书，上面三层都是空着的。许湛心想，这个小学应该是没有足够的课外书吧。
许湛走过书架，发现屋内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个苗家姑娘，她穿着苗族的服装，头发垂下来，遮着绯红的脸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认真的阅读。苗族姑娘旁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头发有些枯黄，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这时，许湛又想到了他的梦境，许多画面风驰电掣般的从他脑海闪过，他在溪边看着美人靠上的姑娘对他笑，美人靠上的姑娘抱着一个小孩子看书等等。
“老师，有人！”小女孩忽然叫道。
苗家姑娘听声抬起头来，正好和许湛的目光相触，她心中一震，是他，他回来了，不，不是他，他们只是有些像而已。
许湛看到苗族姑娘清澈的目光，心中一惊，这个姑娘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梦里吗？她是梦里的那个姑娘吗？
“你好！请问你找谁啊？”苗家姑娘问道。
“打扰你了，你是千里目小学的老师吧，我叫许湛，是过来支教的。”许湛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但是他心底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我要留下来。
苗家姑娘有些困惑，“支教？没有听白老师提起过啊？”
“是这样的，我是到这边之后突然有了支教的想法，没有提前打招呼，不知道千里目小学是否愿意接受我？”许湛道。
“当然，热烈欢迎。”苗家姑娘说，“许先生，请坐。我叫苗七七，千里目小学只有白老师和我两个老师，我们两个负责教三个年级，四年级五年级的学生要到镇上去上学，因为路程太远，所以很多孩子小学读不完就辍学了。我们这里的教师资源也一直跟不上，所以你能来，我们是十分欢迎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为什么不到外面聘请老师呢？不知道我这样问是不是唐突了点。”许湛问。
“没关系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村寨是公社制度，生活条件不太好，工资也低，外面的老师……”苗七七说了一半不再说下去，转而她又问许湛说：“你真想在这里支教？”
许湛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只带了一个背包，没有别的行李？”七七忽然意识到许湛似乎没有带太多东西。
“是啊，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留下。”许湛感慨道。
“行李没问题，我和白老师都住在学校，你也可以住在这里。三楼有多余的房间，收拾一下就能住。”七七回过头对身边的小女孩说，“月牙自己在这写作业好不好，老师带许老师去三楼看看。”
“好。”小女孩乖乖地回答道。
七七带许湛上了三楼，“这个是白老师的房间，这个是我的，你住这间吧，以前一个实习老师住在这，后来实习期满到镇上去教学了。”
许湛跟着七七进了房间，房间的布置及其简单，一张床，窗边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别的没有什么东西了。
“房间简陋了些。”七七道。
“其实挺好的，简单别致。”许湛道。
“我帮你收拾一下，晚上就可以住。”七七道。
“麻烦你了，谢谢。”许湛道。
“是我们应该感谢你的到来。”七七道。
七七和许湛一起收拾好了房间，这时正好白老师回来了。
白老师是七里溪苗寨的传奇人物，年轻时不顾父母的反对，从城里嫁给了七里溪生产一队的队长，也是七里溪的村支书，从那时起她就在千里目小学教书，后来生了个女儿，生活幸福美满，可惜好景不长，在她女儿五岁的时候，她老公因公殉职了。村民都以为白老师会带着女儿回到城里，没想到白老师非但没走，反而继续留在这里当老师，当地的居民都很敬佩她。白老师的女儿现在在城里读高中，平时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就吃住在学校了，学校事情多，老师少，住在学校照顾学生也方便。七七也像白老师学习，从家里搬到了学校住。公社给白老师和七七发放公粮和工资，允许他们在学校搭伙吃饭，教学楼一层的猪就是她们养的，不过是村里的公有财产，卖猪的钱一般都是用来给学校添购教学用具的。
七七向白老师说了许湛的情况，白老师也很开心。
“这都中午了，我去做饭啊，以后许湛就和咱们一起吃饭吧。”白老师道。
七七说：“你去二楼看看月牙吧，我到厨房帮忙。”
许湛到二楼的图书馆看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在乖乖地写作业。他走过去，轻轻地说：“小妹妹，你叫月牙吧，我是你的新老师啊。”
“老师，我叫月牙，你叫什么啊？”小女孩道。
“我叫许湛，你就叫我许老师吧，你在写什么啊，给许老师看看可以吗？”许湛道。
约莫半个小时后，白老师过来叫他们，“阿湛，月牙，吃饭啦！”
许湛抱着月牙到楼上吃饭，七七正在摆碗筷，看到许湛来了，七七道：“许老师，这边坐吧。”
坐下之后，边吃许湛边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我是浙江大学的学生，今年六月份就毕业了，我想到这里支教一段时间，明天我就可以上课。”
“傻孩子，不着急，五一假期还有两天呢。”白老师接着说，“你和七七都是好孩子啊，七七十五岁初中毕业就回来教学了，现在教了近5年了吧，本来七七也是可以走出这大山的。”
“阿姐，这里的大山养育了我，我才不舍得离开这里呢。”七七笑道。
午饭后，七七带许湛到苗寨里面散步，熟悉一下村里的环境。
“七七，月牙放假了怎么还在学校呢？”许湛问道。
“月牙的爸爸妈妈不在了，她和阿婆一起生活，阿婆每个月要去镇上的女儿家住一个月，阿婆不在的时候，月牙就跟我和白老师住在一起。”停了一下七七问道：“许老师，你觉得七里溪美丽吗？”
“七七，你直接叫我许湛吧，许老师听起来怪别扭的，要不像阿姐一样叫我阿湛也行。”
“阿湛？”七七看着许湛轻声道，她心里开始想，为什么觉得你的眼神这么熟悉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你吗？梦中的苗族姑娘。许湛看着七七在心中不断地自问。
一路上，七七向碰见的乡亲们介绍了许湛，村民们听说来了一个新老师，都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又担心过几天许湛像其他的新老师一样又走了。
许湛和七七还没有转完整个七里溪苗寨，突然下起了大雨，黔西南的天气就是这样，大雨说来就来了，毫无预兆。七七担心学校的窗子没有关，淋着雨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等许湛和七七关好窗子、收拾好校园里的东西之后，白老师才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挂起了一条无比宽大的珠帘，远处的高山看不清了，近处的阁楼也看不清了。
在这暴雨如柱的天气里，许湛和七七坐在图书馆里安静地看书，室外狂风暴雨，室内碧海晴天。
“七七，阿湛，你们有没有看见月牙啊？”白老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问。
“没有啊，月牙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七七问道。
“吃过午饭，月牙本来在教室学习的，后来我看她睡着了，就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我去帮吴阿婆做花样，没想到一会儿天就下雨了，我帮阿婆收拾了东西赶快回来，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已经回来了，后来我到卧室看月牙发现她不见了。”白老师解释道。
“白老师，你先不要着急，我去楼下找找。”许湛道。
“整个校园我都找过了，没有看到月牙。”白老师焦急地说。
“会不会找其他小朋友玩去了？”七七道。
“那下雨也该回来了啊，不行，雨下这么大，我放心不下，我得去找找她。”白老师说。
“咱们分头去找吧，阿姐你去小花、阿水家，我和阿湛去贝壳、小米还有莜莜家。”
分好之后，他们就匆匆忙忙地出发了，风雨越来越大，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白老师、许湛、七七在雨中艰难狂奔。
“小花，小花，月牙在你家吗？”白老师边进门边喊。
“白老师，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小花惊讶道。
“我来找月牙啊，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家，没有看见月牙。”
于是白老师又急忙去阿水家。
另一边，许湛和七七去了贝壳、小米和莜莜家，但是也没有找到月牙，七七开始着急了，他们边往回走边祈祷白老师能找到月牙，但是当看到白老师孤独的身影那一刻，七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月牙出事了。
“七七，你们也没有找到月牙？”白老师远远地问。
“是啊，月牙会去哪里啊？”七七喃喃地说。
“阿姐，七七，你们不要着急，静下来想一想，月牙平时会去哪里啊？”许湛问道。
“月牙平时很乖的，都是跟我待在学校，出去玩的话也会告诉我的。”白老师道。
“月牙会不会找奶奶去了？”许湛道。
“阿婆还有半个月回来，这个月牙知道的啊。”白老师道。
“月牙会不会自己回家了？”七七道。
“不管在不在，先过去看一下吧。”许湛道。
“月牙家在西山坡，你们跟我走。”白老师道。
三个人急匆匆地朝西山坡赶去，远远地看见西山坡下的茅草房被旁边倒下的一颗大树压塌了，三个人吃了一惊，心中又暗暗祈祷月牙没有回来。走近了才发现被压塌的是主屋，侧屋在旁边摇摇欲坠，忽然他们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从屋里面传出来。
原来月牙睡觉梦游，迷迷糊糊回到了家里，躺在床上又睡了，直到大雨袭来，雷鸣将她惊醒，当月牙吓得想要回学校时，房子却被大树砸塌了，月牙也被砸在下面动弹不了。
听到哭声，七七和白老师同时叫道：“是月牙！”
“房子快塌了，你们不要进去，我去。”许湛道。
“阿湛，你小心点。”七七喊道。
侧屋的门反锁着，因为房子摇摇欲坠，许湛不敢冒险踹开，只好从倒塌的主屋钻进去。进去之后，许湛发现月牙被房梁砸倒在地上，小小的身体都被雨淋湿了，脸上淌满了泪水和雨水。
“月牙，不要怕啊，许老师来了。”许湛看到月牙安慰道。
“许老师，我动不了了。”月牙哭道。
“不怕，老师来救你。”许湛用力抬起月牙身上的房梁，抱起月牙打算从还未倒塌的侧屋开了侧门出去。侧屋的屋顶吱吱作响，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许湛抱起月牙刚打开侧门，屋顶就轰的一声塌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许湛往前一扑，月牙被安全的扔到了屋外，可是许湛却被砸到了屋内。
“阿湛！”七七在屋外惊喊道。
突然一声雷鸣，狂风大作，侧屋旁边的一颗大树被连根拔起，倒在了侧屋上，许湛彻底晕了过去。
七七哭着跑过去，开始用手扒房子，白老师也过去帮忙。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把许湛拉了出来，但是许湛早已不省人事，头部鲜血直流。白老师找人把许湛送进了医院，还好救治及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许湛却是一直昏睡不醒，高烧不退。
月牙倒是伤的不重，只是受了惊吓。
第一天，许湛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第二天许湛依旧没有醒，发烧烧的迷迷糊糊，开始说胡话。
七七日夜在医院照顾许湛。
许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又梦到了之前坐在美人靠上对他笑的苗家姑娘，他看见那个人就是七七，他们一起在美人靠上唱歌、吹芦笙，突然一阵风起，七七就像完全没有重量一样飘出窗子被吹走了，许湛着急起来，大喊着：“七七，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七七就在床边陪着许湛，许湛慌乱中抓住七七的手，然后安心地又睡着了，七七就那样任由他抓着，陪了他一天又一天。
这期间七七接到了许湛同学杭子枫和杜宇的电话，他们知道情况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守了许湛一天一夜，因为许湛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还没有醒过来，而他们已经开学了，杭子枫和杜宇不得不先回学校了，他们还要帮许湛请病假。
昏睡了三天许湛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七七在他床边睡着了，他自己就那样握着七七的手。许湛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可是七七在他身边他又觉得很安心，看着七七安睡的样子，许湛抽出手想抚摸一下七七的凌乱的长发，但七七觉察到动静醒了过来。许湛收回了手，他看到七七疲惫的双眼，心疼的说：“照顾我这么久，累到了吧。”
“没事，不累，你感觉怎么样？”七七关心地问道。
“睡得挺舒服，应该没事了。”许湛笑道。
“哦，月牙怎么样了？”许湛突然想到了月牙。
“月牙已经没事了，现在在学校。”七七道。
许湛在医院休养了一周，已经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白老师和七七把许湛接到了学校，因为这个意外，她们格外照顾许湛，因此许湛和七七的感情也增进了许多。
（三）玉屏风雨桥
晚饭后的闲暇时光，许湛和七七会在校园里散散步，或在图书馆里看看书，或给学生们补补课、改改作业。
因为许湛的伤，白老师让他在学校修养，但是许湛实在憋得慌，就央求七七带他出去透透气，于是七七带着许湛到七里溪边散步。
远远地七七指着七里溪上的小桥道：“看，那就是玉屏风雨桥，我们苗族阿哥阿妹约会的地方。”
“风雨桥，为什么叫风雨桥呢？”许湛问道。
“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七七道，“古老的时候，还没开辟平等大寨，苗家住在半山坡上，一个小山寨，只有十几户人家。有个小山寨里有个后生，名叫布卡，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妻子，名叫培冠。夫妻两人十分恩爱，几乎是形影不离。有一天早晨，布卡夫妇去西山干活，同往寨前大河弯的小木桥走去。正当他们走到桥中心，忽然一阵风刮来，不见培冠的影子。原来河弯深处有只螃蟹精，把她卷进河底岩洞里去了，要培冠做他的老婆。后来花龙知道这件事，就制服了螃蟹精，在离河弯不远露出一块螃蟹形状的黑色大石头，就是花龙把螃蟹精镇住的地方。这块大石头，后人称它为螃蟹石。后来培冠就回到了布卡身边。这件事十传百，千传万，很快传变了整个苗寨。大家把靠近水面的小木桥，改建成空中长廊式的大木桥，还在大桥的四条中柱刻上花龙的图案，祝愿花龙长在。空中长廊式大木桥建成后，举行庆贺典礼时，奏芦笙，唱耶歌，人山人海，非常热闹。这时，天空彩云飘来，形如长龙，霞光万丈，因此后人称这种桥为回龙桥。有的地方也叫花桥，又因桥上能避风躲雨，所以又叫风雨桥。”
他们边说边来到了风雨桥上，小桥由桥身、长廊和亭子组成，风雨桥周围绿水环抱，怪石嶙峋，树木葱郁，果然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这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红彤彤的，晚霞红彤彤的，溪水也红彤彤的，许湛看着云霞里的七七，仿佛看见了培冠，在这一刻，许湛有些恍惚，他觉得他就是布卡，七七就是培冠，他们就是布卡和培冠的转世，而梦境中模糊的情景正是他们前生残留的记忆。
“七里溪水水弯弯，弯弯溪水流天边。”婉转的歌声从远处飘来，歌声若有若无，听得许湛出了神。
“阿湛，你想什么呢？”七七看着有些呆滞的许湛问道。
“七七，你没有没听到歌声？”许湛问道。
“歌声？什么歌声？没有啊。”七七疑惑道。
“七里溪水水弯弯，弯弯溪水流天边。”许湛根据朦胧的记忆唱出了这两句歌。
“这是七里溪的山歌啊，我唱给你听。”七七很有兴致地开始唱起山歌：
七里溪水水弯弯，弯弯溪水流天边。
天边有个俏阿妹，织出云锦霞满天。
七里溪水水长长，长长溪水绕山梁。
山梁有个俊阿哥，植出青禾树满坡。
嘿，阿妹！嘿，阿哥！
快快来到风雨桥，风雨桥头彩虹多。
嘿，阿妹！嘿，阿哥！
快快来到风雨桥，风雨桥头彩虹多。
风在吹，溪在流，树枝在摇晃，七七的歌声在到处飘荡，那一刻许湛真的迷失了，迷失在现实与梦境中。
“七七，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培冠，你愿意我做你的布卡吗？”许湛双手扶着七七的肩膀深情地问道。
“阿湛，你说的是真的吗？”七七问道。
“七七，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不，从踏上这片土地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到这里就是为了找你啊。七七，你相信我吗？你愿意接受我吗？”许湛看着七七无限深情地说道。
“我相信你，阿湛，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我记得你的眼神。”七七也说出了心里话。
许湛把七七拥入怀中，他们望着远处红彤彤的云霞，云霞把他们也照得红彤彤的，两个人散发出灿烂的光芒，这一刻仿佛就是永远。
许湛开始在千里目小学教课，有了许湛，七七和白老师轻松了许多，以前她们两个人要带三个年级，现在他们每人管理一个年级，孩子们都很喜欢许湛。
（四）千里彩霞飞
一周后，杭子枫打来电话，“许湛，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半个月后，杜宇又打来电话，“许湛，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马上就要办毕业手续了，你不想毕业了啊？”
许湛不得不回去了，他把情况告诉了七七。
“阿湛，你走了之后还会回来吗？”七七有些担心。
“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七七，在临走之前，我想去拜访一下你爸妈，可以吗？”许湛道。
“好的，我回去和阿爸阿妈说一下。”七七道。
第二天，许湛买了些礼物去七七家里。当他们到家里时，七七的母亲正在厨房忙着。
刚进家门，七七喊道：“阿妈，我们回来了。”
只见一个中年苗家妇女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壶水，笑呵呵地说道：“这是阿湛吧，快到楼上坐。”边说边带他们上了楼。
到了楼上后，许湛把礼物放在桌子上，说：“阿妈，我第一次来，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一点水果。”
阿妈道：“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先喝点茶，阿妈在厨房烧饭，先让七七陪你坐会儿。”阿妈说过就下楼了，七七和许湛坐在美人靠上聊天看风景。
“七七，我好喜欢坐在美人靠上的感觉，我觉得自己曾经就在这里坐过，在这里看过风景。”许湛说道。
“阿湛，不瞒你说，我也总是觉得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你就像七里溪一样，从高山上流下来，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你。”七七望着窗外缓缓流过的溪水说道。
过了一会儿，一位老婆婆从三楼下来到了二楼。
七七站起来道：“阿婆，你怎么不在楼上休息呢？”
“我听到动静，想是阿湛来了，下来看看。”阿婆乐呵呵的道。
“阿婆，您好啊！我是阿湛。”许湛道。
“嗯，是个好孩子，七七的眼光不错。”阿婆道。
“阿婆，遇到七七是我的福气！”阿湛道。
“阿湛啊，阿婆记得你啊！”阿婆望着许湛突然说道。
“阿婆，您糊涂了，阿湛这是第一次到家里来。”七七道。
“是啊，阿婆糊涂了，阿婆最近老是看到阿霞回来了，阿霞带着小七里回来了。”阿婆幽幽地说道。
“阿霞是谁啊？”许湛问道。
“阿霞是我姑姑，七里是姑姑的儿子，当年姑姑带着七里去找七里的爸爸，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七七说道。
“啊？那他们去哪里了？”许湛问道。
“听说去海南了，姑姑说七里的爸爸可能在那边。”七七道。
“那你们就没有去找他们？”许湛问道。
“找了，七里的爸爸没找到，姑姑和七里也没有找到。”七七道。
“有没有报案呢？”许澈问道。
“报了，这么多年还是杳无音讯。”七七道。
这时七七的父亲下田回来了，七七的母亲也做好了饭菜，于是一家人开始吃饭。饭桌上，七七的父母盯着许湛看了又看，看得七七和许湛心里紧张兮兮的。
“阿湛，家是哪里的啊？”七七的父亲问道。
“阿爸，我家是浙江杭州的，我在浙江大学读书，今年刚好毕业。”许湛回答道。
“嗯，那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啊？”七七的父亲又问道。
“没有，我是独生子。”许湛道。
“嗯，那你爸爸妈妈做什么职业啊？”七七的父亲接着问。
“我爸爸是个画家。”许湛道。
“画家啊！”七七父亲的表情有些复杂，又追问道：“那你妈妈呢？”
“阿爸，你调查户口啊，问这么多？”七七看父亲一直问阿湛，在一旁着急道。
“这不是了解一下情况吗？”七七父亲道。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许湛道。
“阿湛，来，吃菜！”七七母亲打断了阿湛的回答，“你阿爸这是找不到话，故意和你扯话呢。”
接下来他们开始吃饭，顺便聊了一下七里溪的山水风光，一顿饭还算其乐融融。
午饭过后，七七父亲在厨房里小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阿湛特别像阿霞啊？”
“从阿湛一进门我就发现了。”七七母亲道。
“那你还不让我问，我觉得阿湛就是七里。”七七父亲道。
“七七的卧室里不是有很多七里爸爸的油画吗？带阿湛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七七母亲道。
“这是个好办法，可是，万一阿湛不是七里呢。”七七父亲道。
“不是就不是嘛，认错了总比错过了好，再说阿湛要和七七在一起，这事早晚要弄明白的。”七七母亲道。
七七的父母从厨房到了二楼，七七和许湛正在窗边聊天。
七七的母亲道：“七七，带阿湛到楼上看看吧。”
七七脸红了，叫了一声阿妈。
因为在苗家，只有订过亲的姑爷才能到三楼卧室的，其余的男性都是不允许上去的。
“没事，带阿湛上去吧，我有东西给他看。”阿妈道。
于是，七七父母、许湛四人上了三楼，进了七七的卧室。七七的卧室挂满了油画，有山水风景，人物花鸟，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这是我爸爸的作品啊！”许湛看到这些画吃惊地说。
“你是七里哥哥？”七七惊讶地说，但是又马上意识到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觉得那么亲切呢。”
“七里不是阿霞的儿子吗？我不是七里，我是许湛啊。”许湛突然被搞糊涂了，但是他确实一见到七七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说了这你爸爸的画，这些画就是阿霞的丈夫画的啊！”七七的父亲道。
“那也不能说明我就是阿霞的儿子啊。”许湛道。
“不，你是阿霞的儿子，从你认出这些画的那一刻我就确定了。”七七的母亲道。
“那阿霞呢？阿霞在哪里？”许湛道。
“在七里五岁的时候，阿霞带着七里去找他爸爸就再也没回来。”七七的父亲道。
“阿湛，阿霞是你阿妈啊，你不记得她吗？”七七母亲问道。
“我不记得，我从小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许湛道。
“爷爷奶奶，你爸爸妈妈呢？”七七的母亲问道。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时了，我爸爸是个画家，一直在外面采风写生，很少在家。”许湛答道。
“你爸爸是叫千里是吧？”七七父亲道。
“是啊，我爸爸的笔名是千里，真名是许诺。”许湛道。
“这不会错了，阿霞的丈夫就是千里，你知道你为什么叫七里吗，不仅仅因为你出生在七里溪，也因为你的父亲叫千里啊，这是你爸爸妈妈当年共同给你取的名字。”七七父亲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湛更迷惑了。
“七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七七望着许湛激动地说。
“这么说来，七七是我的表妹了。”许湛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是，七七是你的亲妹妹啊。”七七母亲道。
“什么？”许湛大吃了一惊。
“当年阿霞带着你去找千里，可是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于是我们就把七七认做了女儿。”七七母亲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七七是我的亲妹妹？”许湛很难接受这一连串来的变故。
“不，阿湛，我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是千里阿爸捡来的。”七七看着痛苦的许湛，不忍心再瞒他，因为七七也不想做许湛的妹妹，她要做许湛的妻子。
“七七，你都知道了？”这下轮到七七的父母吃惊了。
“是的，我听到了阿婆和阿爸的谈话。”七七道。
原来事情是这样子的。当年阿霞带着五岁的阿湛去找千里，留下四岁的七七由阿婆照顾，可是阿霞一走就再没有消息了。两年后七七上小学时把户口落在了她舅舅家里，后来七七也就改口叫舅舅为爸爸。大家以为七七只知道舅舅不是亲爸爸，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了千里也不是她的亲爸爸。那还是七七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级里的小孩说她是野孩子，被人扔到了七里溪边，千里捡了回来也不要她，她又被扔给了舅舅。七七哭着回家问阿婆，阿婆骗了她，但是当阿婆和七里的舅舅说这件事的时候，七七不小心听到了，于是七七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
“七七，苦了你了，孩子。”七七的母亲道。
由于这一连串戏剧性的故事，许湛不得不提前回家，许湛给他父亲许诺打了电话，要求回家谈一谈，许诺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必要再瞒他了。
（五）凭吊美人靠
当许湛到家的时候，许诺已经坐在客厅了，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坛子，那就是阿霞的骨灰坛子，以前爷爷奶奶是这样告诉许湛的。
“小湛，你已经长大了，今天爸爸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许诺眼窝深陷，好像好多天没有休息一样。
许湛走过去，坐在了许诺旁边的沙发上。
二十几年前，许诺已经是一个稍有名气的青年画家，那个时候许诺的梦想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流浪画家，他要游遍祖国的山山水水。那一年，许诺到黔西南的大山里寻找苗家风情，但是却在大山里迷失了方向，他在大山里走了五天五夜，身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最后他终于饿昏在了一块岩石下。后来阿霞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他，就把他带回了家。当许诺醒来的那一刻，他看到阿霞温暖的笑脸，阿霞的微笑像明媚的阳光一样一扫许诺往日的阴霾寒冷，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漂泊的心累了，特别想安定下来，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的家，于是他们就结婚了。
婚后，他们的生活幸福美满，阿霞是七里溪的大夫，平时许诺和阿霞一起到山里采药采风，一起在苗寨里行医作画，小日子过得别有情调。到了七里溪之后，许诺才思如泉涌，画了许多名画，作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中以苗家姑娘阿霞，也就是许诺的妻子为原型的组画《美人靠》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最后以10万高价卖给了杭州的一位富商。卖画的钱就给七里溪建了一所小学，也就是七七任教的千里目小学。建小学的时候，七里溪的乡亲们非要给小学命名为“千里小学”，因为那时许诺所有画作的题名都是千里，大家都叫他千里。最后在许诺的强烈要求下，千里小学命名为“千里目小学”。之前的小孩子都是在村支书家里上课的，也就是白老师家，建好之后孩子们就由白老师家搬到了千里目小学。接着，许诺和阿霞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七里，也就是许湛。
在七里一岁多的时候，许诺带着小七里在七里溪边散步，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循声走去，却发现溪边放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婴儿哭得正欢，许诺过去一看，这孩子正发着烧，于是把她带回了家。阿霞给孩子医治的过程中，四处寻找打听孩子的父母，却无果。但当时七里还小，许诺要作画，阿霞要行医，两个人还要照顾七里，不能分身来照顾这个孩子，于是他们就打算把孩子还放回原处，等待有想要收养的人把她捡走。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七里不乐意了，七里在溪边守着妹妹一直不离开，许诺抱他走就又哭又闹，最终他们决定收养了这个小女孩，并取名为七七。
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子也是其乐融融，阿霞会在美人靠上教七里和七七读书识字，唱歌画画，认识药材，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所以当许湛再次回到苗寨的时候，一直梦到美人靠上的苗家女子，那不是别人，那正是他的母亲阿霞啊。
然而好景不长，当七里五岁的时候，许诺有些厌倦了七里溪平静的生活，他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出走！出走！”这几年中间，许诺也出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但是这一次他却想要来一次无期的远行，就像曾经的流浪一样，走到哪里就是哪里。阿霞懂他，自然不会拦他，只在他离开的时候说：“要记得给我写信，我和七里、七七在这里等着你。”许诺出走后每个月都会给阿霞写信，可是3个月后，却失去了消息，阿霞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始终没有许诺的消息，阿霞整日胡思乱想，生怕许诺出了意外，于是带着小七里出来寻许诺。当时许诺迷失在漂浮森林3个月，当他回家时，发现七里和他爸爸妈妈生活在了一起，但是七里却不认识他了。问了爸妈后才知道，七里是被人在河边捡到的，当时已经昏死了过去，被人送到了医院，然后那个人根据七里身边的包裹中的信找到了七里的爷爷奶奶家，七里的爷爷奶奶赶到医院，照顾了七里半个多月，他才醒过来，但醒过来之后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了。之前杭州的画商因欣赏许诺的才情，在杭州给他购置了一套房子，那时正巧一切都以交接完毕，于是许诺的父母就带着七里搬到了杭州，七里就变成了许湛，在杭州开始了新的生活。
接着，许诺悄悄回了七里溪，打听到阿霞带着七里出来寻他了，人还没有回来，于是他就开始到处寻找阿霞，一找找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音讯。前几年许诺也回去看过七七几次，这是他和七七之间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但七七却为了阿爸阿妈一直守着千里目小学，她相信有一天阿爸会带着阿妈和七里回来。
许诺打开了桌子上的坛子，从里面取出了几封信和一个白玉牛角梳，说道：“小湛，这是当年我写给你妈妈的信，这个梳子是我和你妈妈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找到阿霞，我始终不能原谅我自己，当年要不是我太任性……我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因为我怕你问我要妈妈，我自己也不愿意面对……”
许湛道：“爸，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什么，你恢复记忆了？”许诺惊道。
“是的。”许湛道，“这次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一个小女孩落水，当我下水救她在水底挣扎的那一刻，我想起来了，一切我都想起来了。”
原来阿霞去找许诺，路上遇到了劫匪，在和劫匪纠缠的过程中，七里过来救阿霞，却被劫匪一把推到了河中，劫匪看情况不妙逃跑了，阿霞跳到河中救了七里，因为阿霞受了伤，救了七里之后，自己却没有力气上岸，被河水冲走了。后来有人发现了河边昏死过去的小七里，还有河边遗落的包裹。再后来的事情许诺已经都知道了。
“妈妈是为了救我才被河水冲走的，我还记得当时的河流那么急。”许湛回忆道。
“阿霞，我对不起你。”许诺寻找了阿霞这么多年，不料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刻许诺瘫坐在沙发上，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好累好累，累得几乎撑不起一个灵魂，这一刻许诺闭上了双眼，他又看到阿霞明媚如春的笑脸，阿霞侧倚在在美人靠上唱着山歌：七里溪水水弯弯，弯弯溪水流天边。许诺和许湛在吊脚楼下的七里溪边，痴痴地望着窗边美若天仙的阿霞，曾经他以为那一刻就是永远，如今他永远也见不到阿霞了，许诺的泪水湿了脸颊，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六）再回七里溪
后来，许湛回到了七里溪，这里是他爸爸妈妈相爱的地方，他决定在七里溪小学任教，这里将成为他人生重新开始的地方。许湛不仅带来了自己，还带来了浙江大学学生捐赠的图书文具，千里目小学图书馆的书架终于装满了。
后来，许湛和七七结了婚，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叫许愿，因为在他们心里，始终都有美好的愿望。许愿出生以后，许诺终于放下心结重回了七里溪，他说既然千里目小学在这里，千里也要在这里。
再后来，许湛提议改革苗寨大田的种植结构，充分利用当地有利气候条件和公社制度大面积种植中药材，合理开发当地资源，促进西部发展，现在七里溪已经和多个厂商合作，开始了大面积种植杜仲、天麻和灵芝，七里溪也带动了周围寨子开发农业的主动性，目前他们的特色农业已经起步并逐渐形成自己的品牌，政府也已聘请许湛为当地的农业发展顾问。
2015年浙江大学举办第十七届校园文学大赛，要求以“正当其时”为主题进行创作，留在浙大读博的杜宇马上想到了好哥们许湛的故事，于是动手写下了这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