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的自我修养(37)

【37】这一切是突如其来

爸爸,爸爸,彩虹是什么颜色的呀?

彩虹啊,是所有走向分离的颜色。

——《红橙黄绿蓝靛紫》


"好久不见啊,呆子。你换电话了?"

"换了,原来那个粉身碎骨了。先不说这个,你们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的,阿格的,蛋蛋的,电话一个都打不通。"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出事了吧。嘛,等我理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再告诉你吧。你这边呢,是不是也出事了?"

"是发生了一点小事,我跟人打了一架。"

"打架?为什么?"

"因为男人。"

"哈,什么意思?因为一个男人还是因为你是男人?"

"因为一个男人并且因为我是男人。"是了,我想起小树林里见到的那一幕,呆子也是喜欢男人的。

"你们打游戏的说话都是这么中二的么?结果呢?赢了还是输了?"我问。

"当然赢了,我阿呆什么时候输过,就是赢得有点惨。哈哈,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你晚上有空么?"

我有空么?我想着关于阿格和米芽的下落还有没有地方是我没找过,我看着眼前为了存在而徒劳奔波的一整个蚂蚁窝;其实我也只是徒劳地奔走和难过而已。

徒劳而已。

"当然有。"我说。

"你迟疑了几秒。哈哈,我不管,今晚你必须空出来。那我买点下酒菜,我们8点五四草坪见。"

"好啊。"

"那先这样啦,白白。"

"白白。"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刚7点,天用很缓慢但义无反顾的姿态在变脸。就慢慢走过去吧,不,还是先绕湖走一圈,虽然天色已晚,但是时间尚早,来得及。

"你好,你是周蚕的室友么?"一个大叔突然走过来,看一眼我,又看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机,大概是在比对着什么。

周蚕是谁?我舍友只有张学友,刘德华,周润发。在下不才,正是郭富城,对你爱爱爱不……等等,周蚕不就是蛋蛋么?

"我是。你是?"

他拿出一个小本本,"警察。"

"跟我走一趟吧。"他说。

"用拷起来不?"我伸出双手。这波可真是神了,先是米芽跟阿格失踪了,接着呆子打架了,现在蛋蛋又扯上警察……真是都赶一起了,这么说短信应该是蛋蛋发的,嗨呀,看来跟呆子的约定是赶不上了。

"你别贫,严肃点。"

"不是,警察叔叔,人生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你让我体验一下嘛。"

"少废话,上车。"

"警察叔叔你凶我。"

"……"

我跟着大叔上了一辆面包车,坐了一会,又上来几位大叔,坐得满满当当的,车才发动。警察叔叔也是蛮拼的,为了找我,出动了这么多人。

我们就坐着车,坐啊坐,坐出了学校,嘿,不对啊,学校里不就有派出所么?

"这是去哪啊,各位叔叔?"

"警察局啊,稍安勿躁,马上就到。"找到我的大叔说,其他几位大叔似乎都露出了迷之微笑。

然后,我们就堵死在路上了。帝都这交通真真是名不虚传。

"叔叔们不挂上那个会一边响一边闪的灯么?这样开车会快一些。"

叔叔们没有说话。

"你们不是警察吧。"我终于说出口了。

"把你的手机交出来。"叔叔牛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让我确定了我的猜想。

于是我把阿格的手机交了上去。

有些人遇事会慌不择路,而有些人则会心思缜密,遇强则强,瞬间冷静,留有余地。没错,后一种人说的就是我,我已经准备好,等他们不注意,就用我真正的手机去找真正的警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一万双眼睛转过来盯着我,同时还有那位大叔伸出的手。我立即按了拒接,然后把米芽的手机交了上去。

大叔们看到兔耳朵的粉色手机壳有点懵逼,大概看出来,这必然不可能是我用的。

"搜一下他的身。"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副驾驶传了过来。女人!原来这车上不止有大叔啊。这声音柔柔的,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耳熟,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窖。最后的逃生手段也要没了,好气。

"不行,那里,那里不要摸啦……"

"不要,痒,好痒……"

大叔们也是用他们的双手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都游走了一遍,我的清白啊。

我泪眼汪汪地无声控诉他们,而他们则把又搜出来的一部手机举到我面前。

叮咚,手机又响了一下。

是呆子发来的短信,"你到了没啊,我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到,等我。"

我又顺便看了一眼时间,7点55分。

然后我腼腆地抬起头说,"其实,我是偷手机的。"

……


在城市的另一边,所有的故事也都在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呆子的,米芽的,蛋蛋的,风雅的,还有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很遗憾,有许多需要交代的事情却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只能转述事后我所听见的那天。或许里面也有一些讲述者的谎言,可有什么关系呢?

有时候我们亲眼所见,何尝不是谎言。

"我想起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终将逝去的青春。"很久以后,米芽跟我讲起那天听起来都疼疼的故事——却是用这样一句搞笑的句子开头。只是你之所以觉得搞笑,是因为你知道那个奔跑的人有多难过。

她很轻松地说,她那时候真的好难过,难过得哭不出来,只有眼泪哗哗地止不住地留。她说男人真是很沉重的东西,哪怕阿格长得也算清瘦,可一米八的身子就这样压在背上,她只能气一直喘,汗一直流。流完被风一吹又冷得全身发抖。

她做错事了,所以要挽救。她知道父亲有多大的能量,他一声令下,一颗颗眼睛连着神经或者电线就会全城搜索,随时能找到她,所以她只能不断地移动。不断地跑,不断地走。垂下头发遮住脸,大大的草帽遮住头发——可没有什么能遮住背上的男孩,一切的伪装就都像自欺欺人。来来往往的人常常饶有兴致地撇一眼,却也没有奇怪到值得发朋友圈的地步,所以就只是撇一眼。

感谢这个世界路人的冷漠,让她稍微抱有一点可以逃脱的野望,才能坚持这么久。她一路上打黑的,转地铁,转公交,等到反应过来,这些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监控摄像头,她立即抛弃了一切现代化工具,把阿格放到背上,在小巷子里穿行。现在她不知道她在哪,不知道阿格什么时候醒,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张蜘蛛网等着她这个无头苍蝇。她从来都是全世界的焦点,全宇宙的中心,有完美无瑕的长相和气质。而现在她的头发被汗水凌乱地粘在脸上,泪痕一道一道的,都不敢去想自己此刻有多丑。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下一秒阿格就醒来,咒骂或者冷漠地盯着她的脸,盯着她丑丑的脸,她就不顾一切的道歉。

"米芽,放我下来吧。"

就在很普通的一刻,阳光甚至都被屋檐挡着。

愿望,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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