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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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爱他,请带他去纽约,因为那是天堂;如果你恨他,请带他去纽约,因为那是地狱。”

《北京人在纽约》里的经典台词,如今,北京人不需要去纽约找这种社会分离感了,因为现在北京也已经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了!

曾经北京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包括底层人民,因为那里充满了可能、机遇、奇迹。而如今,很多的底层劳动者,却不得不离开这座“伟大”的城市,因为这座城市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和更加“伟大”,所以不需要太多人拖后腿。

我应该算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起码在对大城市生活的憧憬上,我一直提不起精神。我觉得大城市是一个适合发展的、却不适合居住生活的地方。当然了,如果你是那种在大城市中事业如意、生活惬意、花钱随意、做事任意的有钱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像对纽约描述的“天堂地狱”一样,在北京生活(生存)的人也存在着天壤之别,但我相信北京是很多人的天堂,但不是很多人的地狱。如果真的是地狱,你还要咬着牙忍受,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但我对北京印象一直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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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北京,是去打工,那一年我十六岁,2002年,当我乘坐的公共汽车进入北京市区后,我看到大片大片的完全不能给我这个毫无见识的乡下少年任何触动的建筑,我恍惚感觉汽车是不是还没开出县城。我想说北京怎么这么普通,但我不敢说,因为大家眼里北京是那么的伟大。

我想有人看到这会说我太肤浅,北京的伟大在于文化底蕴上,你一个十六岁就出来打工的小瘪三懂什么啊!

我确实就不懂了,我不认为皇帝住过几百年的地方就有文化有内涵、我不认为能吃到炸酱面烤鸭豆汁的地方就有文化有内涵、我不认为最高行政机关所在的地方就有文化有内涵、我不认为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但还离不开外地人的地方就有内涵有文化、我不认为能把一栋栋破旧不堪的楼房标价到能在别处买上豪华别墅的地方就有内涵有文化。

有点激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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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有人会问,北京你都不觉得有文化有内涵,那什么样的地方才有文化有内涵?

我见识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座伟大的城市,就如同一个伟大的人,首先应该体现在他的风度上。

那我要问,北京人能代表北京的风度吗?如果能,那北京就是一个需要外地人又歧视外地人的地方,因为外地人对北京人普遍的印象就是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北京人身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高傲自满,趾高气扬,无视外地人对北京的贡献,对外地人嗤之以鼻,而这种人除了北京带给他的丰厚福利之外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值得炫耀的品质。让这种人代表北京,你觉得可以吗?

如果很多北京人都不能代表北京,那么在一个连本地人都不能做代表的地方你还谈什么底蕴呢?

一座有文化有底蕴的城市,除了悠久的历史,还应该体现在它整体的社会风气和人文环境上,当你走在这样的城市中,会切身感受到一种浓厚的和谐的人文氛围,而不是胆战心惊地担忧突然出现的警察检查你的身份证和询问来京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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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我在北京打工那一年,我们所在的是一家酒楼,打工者来自五湖四海。而北京第一次让我感到威严的地方竟然是对外地人暂住证的检查。

酒楼的管理者告诉我们这些新来的人,走在街上,如果遇到警察检查你的暂住证,可以提我们酒楼的名字,因为我们酒楼跟各单位关系都很好,说是这里的员工,就可以被放一马。

我就问,如果不被放一马,能把我怎么样啊?

那人拍着我的肩膀说:“会把你带走,带到长城边上筛沙子,干一天只挣很少的钱,等挣够了你回家的路费,就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当时十分震惊,心想我要是从阿根廷来的是不是就悲哀了?只是因为没有暂住证,就得限制自由、强制劳改吗?

起初我不相信,但有人告诉我,这是真的,身边的一些人,都经历过。

我哑口无言。

后来真就有一次,我跟几个同事从宿舍去酒楼上班的途中,被警察拦下查暂住证,我们及时说出是某个酒楼的员工,而且我们当时穿的裤子还是酒楼发的工装,所以才没被带走。但我也发现一个情况,就是警察也会以貌取人,因为他们检查暂住证时针对的就是底层的外来劳动者,那些穿戴整齐考究的人,他们则很少过问。否则那些年去北京旅游的人不就都有这种风险了?把游客抓去筛沙子,那成何体统啊!但好在,旅游的人,跟底层的劳动者,单从着装上就能很好区分开来,所以就只能以貌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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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待了几个月,酒楼拆迁,一部分员工被辞退,我是其中之一,回家的时候,我兴奋异常,对于这个所谓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没有一点点留恋和不舍。

到了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为了体现北京的热情好客,当时有一首歌叫“北京欢迎你”,歌词是:

我家大门常打开 开放怀抱等你

拥抱过就有了默契 你会爱上这里

不管远近都是客人 请不用客气

相约好了在一起 我们欢迎你

我家种着万年青 开放每段传奇

为传统的土壤播种 为你留下回忆

陌生熟悉都是客人 请不用拘礼

第几次来没关系 有太多话题

北京欢迎你 为你开天辟地

流动中的魅力充满着朝气

北京欢迎你 在太阳下分享呼吸

在黄土地刷新成绩……

听听吧,多么动情、热情、温情,可我怎么就觉得这么扎心呢。当时数十个明星一起演唱这首歌,但是不管他们多么深情的演绎,我只想站在凳子上对着屏幕或是北京的方向咆哮出一句来自底层人民的呐喊——还要暂住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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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到了2012,又去北京待了半年,那次是带着老婆孩子去的,同样是为了谋生。我们夫妻二人在西四环边上一座写字楼下租了一间小商铺,做快餐。做了半年,又不想在北京待下去了,一是店铺租金很贵,每月剩余不多;二是拖家带口,居住环境也不好,当时只能跟另外两户人家合租在一套三居室里,不方便,而且空间狭小;三是大城市节奏太快,压力很大,失去了生活的滋味。所以权衡再三,决定放弃发展,回归生活,离开了北京。

至今没有再回去过。

说到这里会不会有人问,既然你不喜欢北京,为什么还试图在北京发展呢?

我的回答当然是生活所迫,我老家的人很多都在北京谋生,有的甚至赚了不少钱。那你是不是还要问,你们外地人来北京就是为了赚钱,既然是赚钱,还谈什么为北京做贡献呢?

这个问题就像中国除了一些非常高端的服务场所外,其他所有的服务从业者都不会收到一分钱的小费一样,甚至连声“谢谢”都很难得到。

金钱报酬和服务付出对等了,就觉得公平了,但这是物质上的公平。别人服务于你,你对“他对你的付出”表示感谢和尊敬,这是精神上的公平,跟物质上的对等没有关系。

所以毫无疑问,外地人对北京的贡献,无比巨大,当然也值得感谢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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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北京对待外地人的态度却是这样的:“清理地下室合租房、北京地铁实施涨价、清理打工子弟学校、推行楼市限购制度、推行汽车限购制度、推行居住证制度、实行外地车辆进京证制度等。”

北京开始施压,清理外地人了,当然了,你可以说,北京再大,承载能力也是有限的,城市系统饱和了,就要疏散外地人群了。

但是,问题就如同查暂住证只查衣装寒酸的人一样,为什么那一系列的政策,看上去主要还是作用在底层人群身上呢?

除了楼房限购对精英们会产生影响(底层人群根本买不起也用不着限购),剩下的对精英们来说除了他们不在乎的就是可以通过方法和人脉解决的(总之他们可以顶住压力,精英是逼不走的)。所以主要疏散的,还是底层劳动者。

你也可以说,如果在精英和底层劳动者中选择,那肯定是驱逐后者啊!而且精英也有疏散出去啊,雄安新区不是规划了吗,很多行政机关和企业公司将来都会入住过去啊!为北京分担压力啊!

哦,雄安新区是为了接纳精英的,那底层劳动者有没有什么新区可以接纳啊?

说到底,精英是规划好新区一步步过渡请出去的,底层劳动者就只能被出其不意地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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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会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离北京天津这么近,可河北就是发展不起来呢?

后来看了一些分析报道后明白,正是因为离北京天津太近,所以很难发展。

说说北京给周边地区带来了什么吧。

北京被河北环绕包围,所以,所以,河北很落后……

北京和河北的关系,就如同寄生虫和宿主的关系,河北用自己的血,供养着北京。

北京要什么,河北就得给什么。

北京作为一个大都市,需要很多很多的资源,水、电、土地、粮食、建材等等,北京消耗各种巨大的资源,但北京不能自给自足,也不会允许存在产生污染的企业,所以就只能让河北牺牲自己全力支持了。

河北的价值就是所有资源优先供给北京索取,这还不算完,还要根据北京的需求,随时准备好自我牺牲。

北京开一次重大会议,为了保证北京的形象和空气清新,河北的企业就得停工关门。

北京的雾霾,严重损害了一个“国际大都会”的形象,所以河北除了环保治理工厂限产甚至停产外,还要多种树,以完成为北京承担生态屏障的任务。

毫无条件的供给和服务北京,是河北的任务和价值。

北京要建城市副中心,规划雄安新区,河北就得拿出三个县来奉上。所以北京越来越大,河北越来越小。

就是这样一个被丰富的供给和宽厚的政策养肥的城市,竟然还可以让那些优越感十足的土著们时不时来上一句:“知道这是哪儿吗?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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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8日18时,北京大兴区西红门镇新建村“聚福缘公寓”突发火灾,死亡19人。这件事放在地方上,处理几个事故责任人,安抚一下家属,也就完了。但是这是北京啊,发生这样的事故就说不通啊!之后北京是怎么做的呢?

随后几天网上传出很多的视频,大兴的警察大规模地驱逐合租房、廉租房、简易房里面的底层劳动者。而且是在晚上,不给安置,不给准备,只给一句带着浓厚京腔的理由:“发生了事故,算你的算我的?”

天寒地冻的月份,这些人就被拉家带口地赶出了住处。你可以解释说是为了防止事故再次发生,可是我想问问,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的啊?早干嘛去啦?非得发生了事故再亡羊补牢啊,而且是用如此直接、粗鲁、笼统的手段清除隐患,弄得这些底层劳动者失魂落魄不算,还得担负“看上去似乎事故都是由这些人引发”的罪责。

你们北京的砖是谁搬的?水泥谁扛的?垃圾是谁清理的?玻璃谁擦的?你这座伟大的首都啊,能不能在热情欢迎世界各地游客和投资客的同时,对底层的劳动奉献者,怀有哪怕一点点的尊重呢?

含泪想起小时候的儿歌: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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