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友人 愿你不在悲伤
从何说起呢?
李清照思念赵明诚时,写下了那首《声声慢》: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端起酒杯,一盏一盏。
我坐在窗旁,看月儿在清冷的夜里,皎洁凄凉。
凉风瑟瑟,心头冰凉。
此时,想借酒消愁,怎奈酒越喝,越清醒,心愈疼。
您定格了微笑的黑白照片,
就这么无声的看着我。
心里有多少愧疚,
我却无法再说;
心里有多少不舍,
我却说不出口;
满脑子过往的点点滴滴。
您扶我走路,
您送我求学,
您一筷子、一筷子为我夹菜……
您带着老花镜,
给我的孩子缝改校服。
后来,
您蹒跚衰弱,卧床不起,
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做不到。
我总以为您还年轻,
我总以为我还有依靠,
可是,
这些向往,
都逃不过病患的魔爪。
您走了,
最后一眼合上,
我没能出现在您的身旁,
您再也不能看不到我的模样。
妻子、丈人以为,
儿子才是延续姓氏的血脉。
可我独爱女儿,
我不忍有个儿子像我,
不能自主,
连送母亲最后一程
也是迟到。
如果可以,
祈求您的原谅,
来世,
请让我再叫您“妈妈”!
只要您愿意,
请让您悔恨的儿子,
去尽哪怕多一丝丝的孝道。
李清照的词,在这里引用的确很不恰当,但我知道,思念故人的方式,思念亲人的心境,总都是一样的。
成人的世界,没有谁不是一边面对残酷,一边坚强挺住,继续勇敢生活的。
我也是被生活打败过的人。
曾经,总以为父母是大树,不论寒霜雨雪,他们都屹然不动,为我遮风挡雨。
而如今,自己还没有顶天立地,父母就已经佝偻了腰杆。
天一塌,真的再也没有人为我们撑了,
不管情愿不情愿,更不管我是成熟还是羸弱。
一边面对工作,
一边面对生活;
一边是无休止的活计和挣不到的自由,
一边是跑不完的医院和高昂的花销;
一边是动不动就嚎啕不止的孩子,
一边是拄着拐杖都会摔倒的老人……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在生活中不断打磨自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身边的至亲,陆续与我们分离。
我真的不愿意去想,更不敢想象,当最亲的人离开以后,我会如何面对。
至亲病了,也是很严重的病,可我真的不想承受、也承受不来最终的结果,我愿意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愤怒、逃避,焦虑、怆然若失。
我什么坏的结果都不想听,不想知道,
我只愿意沉浸在对药物疗效,对奇迹出现,对生命不息的美好希望中……
但人生无非就是一场逐渐谢幕的演出,而我们,也只能是这个演出中的配角。
你,我,以及很多人,都匆匆上台,来不及留下些许影像,就平淡离场了……
台上的时间,或长或短,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就或多或少……
没有办法,有的人,我们的亲人,总会不得不永远离开我们,不论我们如何凄厉的哭喊,不论我们多么疼彻心扉,就算泣血,就算搭上我们的一切,以至生命,他们也终将离开我们。
无能为力,又只能被迫的接受这种现实,就算心里的痛永远无法平复,但,活着的人,必须要好好活着,去承载离去亲人,不能延续下去的梦和期望……
人越是长大,越是隐忍和沉闷,特别是像你、我这样有孩子,有妻子的半大汉子。
脆弱、悲伤、阴郁、消极都是必须克制的情绪,再其他人眼里,唯有坚强,唯有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深深藏起,才算是成熟。
但我知道,在面对残酷的分离,你、我都难以承受,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一杯酒,就可以撕开所有用矜持编制起来的防线,把悲伤一股脑倾泻而出。
我明白你内心的遗憾,我也明白你不想失态,但我更明白,再血性的人,也会感知疼痛,也会恐惧诀别,更会因为无法弥补遗憾,而陷入深深的愧疚……
有时候,生活的残酷完全不会对任何人有一丝丝怜悯。
突如其来的沉痛一击,完全就是毫不讲理,毫不客气的带走我们所最在乎的至亲,甚至一切。
王小波说,他想一直生猛下去,可生活就像不断受锤的过程,后来,自己就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再也没有了奢望。
我见过最残酷的屠牛过程,是用铁锤,猛锤牛头的。
一头壮硕的牛,被绑住四肢,眼睛里不减那份骄傲。可真当锤子抡起,猛的一锤,所有的刚毅,所有的强壮,都会瞬间轰塌,整个头颅就只剩下一声尖锐的刺响,被无线拉长,长到整个世界都昏厥、静止、惨白……直到血水和唾液,顺着咬碎了的牛舌滴落在地上……
残酷,就是这般残酷!
对不起,这不是什么写作。这只是我向你的对话,也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对话。
我想,那些我们失去了的人,以及一切不可挽回的种种,都会在令一个世界,用一种充满阳光,洋溢着幸福的眼睛看着我们,为我们祝福。
那个世界,总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没有遗憾,没有悲伤……
我想,如果他们真的再看着我们,他们一定希望我们能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幸福,努力的享受一切我们尚未失去的所有……
谁也夺不走我们的爱,谁也不能斩断我们爱的延续,就算死神让我们一别无期,但爱总不能消失。不论何时、何地、何种环境,至亲都会在我们心里。他们的声音、他们快乐的容貌,他们曾没有病痛的微笑,将融入我们的骨血,在我们的心里永恒。
对不起,伤痛不该提起。
但我希望,你、我彼此,以及更多的人,在面对挫折、打击、困苦、悲伤的时候,能有三两好友为伴,能有几瓶烈酒为伍,能不顾一切的去沉醉,去嚎啕大哭。
请努力的用中指戳向天空,
告诉他,“你高高再上,你不该让人间伤痛”!
告诉他,”就算时时刻刻我们都在认怂,但今天,我们不顾一切,我们什么都不在乎,我们就是要让眼泪,肆意妄为的宣泄我们的内心,把所有的痛苦、所有不如意、所有的不顺心,都化成弥天大醉,化成彼此成癫的狂笑”!
好吧,就这样吧,
让我们彼此拥抱,给对方以力量。
不论如何,我希望,让我们挨锤的过程,来的迟缓一些吧。
我明白,就算成熟是不断的克制与对世界的逐渐冷漠,但,希望我们,能彼此保留多一份的随性,在孤凄冰冷的夜里,能痛快地流出眼泪,放声的在朋友肩头沉醉!
相信我,就算亲人已经远去,但生命总会在某个时空延续。
爱,也总在那里,期望着,祝福着……
他们,也会远远的看着我们的一切,
为我们荡尽残酷,继续追求幸福,绽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