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观刈麦》改写(龚祖尧)

《 观刈麦 》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公元807年夏,陕西周至县。

大太阳照着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一位头戴草帽的老伯站在麦田边的一棵大树下,沉默不语地看着地里弯腰割麦的农民。

毒日晒着他们黝黑的皮肤,似乎想要从那干瘦的身体里榨出一些油来。田垄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干巴巴的白光,小麦的叶子打起了卷儿,只有根根麦芒直指天空,在猛烈的阳光下刺人的眼。

老伯摘下草帽,慢慢地扇着,忽听得一阵说话声从冒着炊烟的不远处传来。

一群妇女手拿竹篮来送饭,小孩子手里提着壶,光着脚趔趄地走在烫脚丫的土路上,壶里装着的,是清凉的水。

小小的树荫下立刻热闹起来。

一个白胡子的农民爷爷捧着一碗水对老伯说:“老弟,你是做什么的?来喝碗水吧?”

老伯摸了摸头上已经白了一大半的头发,没有说自己其实才刚刚三十五岁,尤其是前面的牙还掉了一颗,背也有些驼,怎么解释呢?

难道说因为北方藩镇间的战乱,自己从小就颠沛流离?难道说父亲常年在外做官,自己跟着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在家缺吃少喝有多么不容易?

他接过水,喝了两口说:“天真热,要是这会儿刮阵小风就凉爽了。”

旁边几个人露出憨厚的笑:“热了好,热了好啊,千万不要刮风,更不要下雨,这一变天,一年就白干了,抢收麦子要紧!”

他有些发愣,已经快被晒成干儿的人如此珍惜这样热的天气,估计也只有这些农民了吧?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就是周至县的县尉,是来收税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些人就匆匆扒了几口野菜饭,拿起镰刀,又埋头到那一望无际的金黄中去了。

“娘!饿!娘!饿!”麦地里一个孩子的哭声传来。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左手抱着一个瘦瘦的孩子,瘦得只剩下了深陷的一双大眼睛,无力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而那同样瘦弱的妇人,抱着孩子的左胳膊上挂着一个破竹筐,右手抓着几根麦穗。

“各位大爷行行好,俺不是来偷麦穗的,拾一些俺就走,”她用右手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家里的地都卖光了,才把官府的税交上,俺拾些麦穗给娃充充饥。”

一个妇女哭着跑过来塞给她一块馍馍:“给娃吃吧,谁家的娃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俺们现在还有吃的,可是这麦子收了,不知道够不够交税。明天,俺们也可能要卖地呀!”

老伯觉得自己的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就是那个来收税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可以一年拿着三百石的粮食,衣食无忧。

他的心像被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尽管这并不是他个人的过错。

他把身上的干粮掏出来放进了妇女的破筐里,扭头离开。没有人看到,两行清泪从他的腮边滑过。

回到县衙,他拿出纸笔,饱蘸了他的同情和自责,写下了一首诗。

老伯用他忠实记录事件的笔为剑、用他滴着血的良心为气,剑气合一,在已是明日黄花的中唐,开展“新乐府运动”,在唐诗江湖里开宗立派,从此后,“新乐府派”正式立足。当盛唐繁华至极、归于成熟,一个新的唐诗江湖已经来临。它洗尽所有铅华,冷峻安然,一代 “诗王”白居易在历史的召唤中,隆重登场。

就是这首诗,为唐诗江湖在昏暗的时代里杀出一条血路,为他把“现实派”发扬光大、为中唐诗歌打开一片新局面扎牢了根基。

你可能感兴趣的:(白居易《观刈麦》改写(龚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