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1.
我和母亲的生日只差七天。
七天，放在《圣经》里，是上帝用来创造万物的时间。
母亲确然创造了属于我的“万物”，是她将我孕育，带我看到这花花世界。
但在我心中，母亲的形象并不会与上帝产生太大关联，更像是佛，不可说，不可言。
我曾在一则纪录片里，听姚明讲过一句话。
那时他刚刚被选为美职篮的状元，即将告别这片土地，远渡重洋。
出发前，记者问他，对祖国有什么情感。
他坐在车上，张目窗外，沉吟半晌喃喃道：一棵小草怎么能够感激太阳的光辉呢。
起初我对这话丝毫无感，甚至觉得有点不通顺，更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直到我第一次被人问及“你和母亲的那些温暖瞬间”，这句话才水落石出，并在脑海中不停盘旋。
2.
仔细想来，母亲二字早已超脱出简单的称谓，在每个人的心中升腾成一种概念。
我们无法定义，只可比拟，我们谈起母亲，总会跳跃性地想起很多事物，太阳，大地，海，蓝天……与母亲相关的所有意象，仿佛都有些共通的特点，看啊，它们都来源于大自然。
就像母爱给我们的感觉一般，承载万千——任由娃儿们在她那雄浑的肚皮上欢闹、哭泣、狂放、失意、长风万里，或是坠入尘埃，她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你，这深沉的一望，洞穿万水千山，胜过万语千言。
多年以后，你站在土堆旁，她在两界的另一边，回想起往昔种种，心里掺杂着感激与敬畏的暖流不知何处喷溢，长舒一叹，举目四望：嗨呀，娘啊娘，嗨呀，这大自然。
此时，尘世间游走的浪子与人生的赌徒们才赫然意识到：母爱，是王炸一般的存在，是孙猴子永远翻不出的五指山。
就像你不论把自己搞得多么丰盈饱满，或是任由生活将你掏空榨干，只需要一个来电，只凭话筒这头的一声妈，连接上话筒那头的一声哎，灵魂瞬间被击穿。
曾见一美食博主，发文与粉丝讨论怎么做鸡蛋羹更好吃。
一位读者在文末留言：这些鸡蛋羹，都没有我妈妈做的好吃。
呛得博主一时成了哑巴，服气又委屈地回复：妈妈的味道，还说什么了。
在争论任何事情时，提及母亲，都算耍赖犯规，把老娘抬出来压阵，算钻牛角尖。
这可能是所有母亲这辈子所能享受的，为数不多的特权。
3.
刚上大学的那一年，我过马路时被面包车碰了一下，锁骨骨折，生平第一次被救护车送进医院。
记得报告消息时特地挑选父亲为对象，他了解完情况后将信息过滤再过滤地传递给母亲，据父亲回忆说：她先是发了一声喊，然后就飞奔到离村口最近的马路上，像猛兽一般，遇见车就拦。
司机在母亲近乎威胁的哀求下油门一路踩到底，六小时的路程，五小时走完，母亲哭满了五小时，眼泪都没干。
我并不很严重，由于病房紧张，只好躺在走廊的一张小床上，不一会，拐角处现出母亲哭花的脸，她踉跄地蹭了过来，一跃扑进我的怀里，让我感到自己已然进了太平间。
做了手术，左肩植入钢板，刀口愈合阶段无法自理，行动不便。父母轮流照顾我，母亲坚持选夜班。硕大的屁股，小小的凳，她却能一坐坐一宿，从不合眼。
记得有一回，她扶我起来去厕所，许是乏得甚了，一个力道没用对，疼的我高呼一声妈，还带着些情急下的埋怨。她却比我还急还气，急的是我，气的是自己，可又不好说对不起，只能紧张地哎呀哎呀，上下唇打绊了，竟跟着我的呻吟喊起“疼”来，我知道疼的是我，我也知道，疼的是她。
那晚我失眠了，转身问道：妈，我刚才的嘴脸是不是很丑，很难看。
她可能没体会到我话里的歉意，平行着我的意思安慰道：怎么会呢，我儿最帅了，就是你这几天洗漱不方便嘛，造得邋遢些；不过妈不在乎这个，你小时候在妈怀里又哭又闹，拉屎撒尿的，妈不也伺候你了么？现在，也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仍端坐在那小凳上，粗糙肥腻的手指不自觉地伸向鼻孔处，双脚内八，小腿有点弯。
我突然想到原来我那讨厌的小腿弧度是遗传自母亲，却将两腿有意交叉，碰了碰，心里唱着喜欢。
4.
前几天与老娘通话，聊起近况时告诉她最近正参加一次征文，主题是母亲节。
她哦了一声，问我今天吃没吃早饭。
我说吃了，兴冲冲地继续跟她炫耀：是羽西主办的哦，一个有名的化妆品品牌，要是获奖了，我就要求奖金用妆品兑换，你擦一擦，准保好看。
她再哦一声，笑着说妈不抹脸，接下来便是一长串叮嘱：
开春了啊，容易感冒，早晚多穿。
和人出去吃饭，少喝酒呀，喝了的话千万叫人送，送完的话麻烦人家给妈打个电话，甭管多晚。
还有呀，我昨天看了个视频，你以后要是去酒吧，可不能抽别人递给你的烟。
夏天快到了，你不会跟别人去河里洗澡吧？可不能洗奥，别图新鲜，不安全。
你怎么又往家里邮东西啦，这么大人了要会过日子的呀，要有金钱观念。
对了，可别把钱看太重奥，工作别排那么满，身体要紧啊，钱是王八蛋。
哎，你刚才跟我说吃没吃早饭来着？
我笑着说吃了吃了。
母亲连说好，最后的总结是：明天，也要吃早饭。
我刚要插嘴说两句，没成想老人家比我还急：“不说了你忙吧，妈好着呢，妈比你还忙，妈去遛弯了”，然后果决地挂断。
那我的话该插在哪里呢？
母亲大人：母亲节快乐。见字如面。
酒已戒掉，应酬只沾一点点。
虽然我自认不会上当受骗，且作为一个成年人，智商已勉强过关，但还是要郑重答应您：不下河洗澡，不抽别人给的烟。
您说的对呀，要有金钱观念。
您说的对呀，钱是王八蛋。
早饭务必坚持吃，至于添减衣物一类，除非我热得难受，否则一律听您的。
因为您是母亲呐，最懂得天气凉热，人情冷暖，也承载了太多儿女的阴晴雨雪，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您最懂得人事来去，四季变换，因为您是母亲呐，您是大自然。
End.
羽西X|妈妈那些融化你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