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28年大帅张作霖遇难,年仅28岁的少帅张学良开始主政东北,准备大刀阔斧地施展抱负,整军御外,在日本人、苏联人、军阀之间力求生存。在这样的背景下,大多民间百姓只求安安稳稳求一份温饱度日,但是还有一帮人却不甘寂寞,选择落草为寇,当起了绿林响马。
“爷,这世道过得也忒难了,连点油水都没有,兄弟们都快饿死了。”
寇三低声吆喝了两声,使劲地夹了一下马肚子,催促这坐骑快点赶上去,最近东北军剿匪力度加大,响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人都没点饭吃,更别提这马儿了,蔫了吧唧的,一点都没有精神。
张铁生看了一眼寇三,然后摇了摇头,旋即一勒缰绳,双腿猛地一蹬,嘴里吆喝了两声,掏出了怀中的盒子炮,带着十几个人冲着不远处的村庄急速飞奔了过去。
虽说长白山附近全是茂林,但周围倒也还是有几个村庄,只不过因为战乱,加上地域偏僻,家家也都是穷得叮当响,张铁生心里明白,可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来看看,可惜,他还是失望了。
落魄的村庄里已经不剩下几个人,好不容易砸开了一户人家,家里的米缸比脸都干净,翻来翻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东西,张铁生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次又跑空了,心里道了句晦气,刚准备带人回去,却听得不远处有个孩子在哭闹。
“爷,你瞅,这里还有个女娃娃,卖进窑子里,兄弟们还能吃上顿肉。”
寇三笑眯眯地看着张铁生,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女娃娃,女娃娃在他怀里使劲地蹬着腿,嚷嚷着让寇三放他下来,张铁生凑过去仔细打量一眼,这小女孩儿看上去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哎哟!”
女娃娃突然一口咬住了寇三的胳膊,疼得寇三吱哇乱叫,急忙松开了手,她快步跑到了张铁生的面前,抬起头看着他。
“你是谁?我是土匪,你不怕我?”
张铁生弯下腰,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个女娃娃。
“我叫秀秀,我不怕你,这是我的盘口,我怕你,做啥子?”
女娃娃皱了皱鼻子,然后使劲地拍了拍胸脯,故意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惹得张铁生一阵哈哈大笑。
02
“爷,你说不卖就不卖吧,怎么还带回来养着了?”
寇三看了一眼躲在一旁啃着窝头的秀秀,低声跟张铁生说道,他的脸上充满着疑惑,胳膊上被秀秀咬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娃娃有意思得很,不着急,不着急。”
张铁生端坐在虎皮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对石球,眯着眼睛看着正冲着寇三做鬼脸的秀秀,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把这个女娃娃带回来,张铁生想了很久也没明白,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说罢他摇了摇头,便也不再去想。
“女娃娃。”
张铁生冲着秀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可是秀秀却嘟着嘴,跺了一下脚,背过身去大声道:“你管谁叫女娃娃,我叫秀秀。”
张铁生哈哈一笑,然后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洞窟里柴火被烧得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等他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却望得秀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他的腿上睡着了,张铁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身上的虎皮坎肩脱下来,裹在了秀秀的身上。
“我叫秀秀。”
秀秀梦中呓语了两声,吓了张铁生一跳,旋即他又是一笑,将秀秀拦腰抱了起来,放在了椅子上,带着寇三蹑手蹑脚地离开。
03
转眼间,就到了1931年的冬天,918事变已经爆发,东北全面沦陷,东北大地上哀嚎遍野,日本人四处烧杀抢掠,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也是在这一年,秀秀十六岁了,在张铁生的寨子里也呆了三年了,早已经从当年那个小女娃娃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惹得寨里的兄弟直吹口哨。
“爷,这秀秀,要么你就娶了,要么你就卖了,实在不行放了都成,这寨子里的兄弟眼看越来越多,她这么一个姑娘家家总在咱这里,也不是回事啊。”
寇三私底下找张铁生不止一次这样劝道,可是张铁生是铁了心想要留着秀秀,死活不同意。
“呸,你个死寇三,就知道你找爷没憋什么好屁,又要撵我走了吧?”
秀秀踏着碎步快速地走到张铁生身旁,瞪了一眼寇三,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件厚坎肩冲着张铁生一阵比划,“爷,你那衣服忒旧了些,天冷,不抗冻,秀秀又给你做了一件,你穿上试试。”
寇三看了一眼秀秀,又看了一眼张铁生,哼了一声,然后一甩衣服快步地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兄弟凑了过来,好奇地询问道:“三爷,咋样?”
“咋样?能咋样,我看咱爷被这秀秀迷了神,我还就不信了,我寇三还收拾不了一个女娃娃了。”寇三回头怨恨地看了一眼,然后拿手使劲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心里开始打起了算盘。
“三爷,眼看咱这寨子越做越大,咱爷再这么鬼迷心窍下去,咱们这帮兄弟可就没个出路了,再者说了,兄弟们都说,咱爷现在眼中只有秀秀,哪还有什么寇三爷。”
寇三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然后猛地给了他一嘴巴子,冲着他吐了一口痰,怒骂道:“特么的,我还就不信了。”
说完,寇三蹭蹭地就走了,还带上了几个兄弟,也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04
“王八蛋!好你个寇三,快说,秀秀呢!”
张铁生猛地一拉枪栓,然后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寇三,拿着枪对着他,大声地怒吼着。
秀秀不见了,在张铁生被寇三带人猛灌了一晚上的酒之后,秀秀就不见了,张铁生慌了神,但在他仔细一回想前因后果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准是寇三搞的鬼,瞬间他火冒三丈,直接带着人捆了正在房间赌钱的寇三一行人。
“爷,我冤枉,我是真不知道,兴许她自己下山了。”
寇三急忙爬了起来,然后跪倒在张铁生面前直磕着头,直磕得鲜血直流。张铁生看着他这样,心里稍微有些不忍,但是旋即他调转了枪头,一枪打在了跪在寇三旁边的那人前面,吓得那人一跳。
“三爷,是三爷,他趁着爷喝醉了,带着我们几个捆了秀秀姑娘,把她卖到了十几里外县里的怡春院里。”
“畜生!”
张铁生大骂一声,然后一枪崩了那人,怒视一会儿寇三,然后一挥手带着人火速地前往县城。
寇三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旁的那人,心里一阵阵地发寒,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张铁生的背影,低声咒骂起来。
05
等张铁生带着人冲进了县城找到秀秀的时候,她已经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床上一片狼藉,身上到处是淤伤。
“秀秀,秀秀。”
张铁生拿起了床单,喝退了旁人,然后把秀秀包裹了起来,搂进了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爷,是爷吗?”
秀秀气若游丝地呼喊道,张铁生应了一声,然后使劲地抓住了秀秀摸着他脸的手。
“你恨爷吗?后悔跟了爷吗?”
听着张铁生的询问,秀秀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虚弱地睁开双眼,轻轻地说道:“爷,秀秀不后悔。”
“好,是爷的女娃。”
张铁生慢慢地将秀秀放在床上,然后快步走了出去,走到的门口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秀秀,心里如同针扎似的痛。
“秀儿,等着爷,爷去去就回。”
言罢,张铁生一挥手,留下了两个兄弟看守之后,他自己带着其余的人马押着老鸨赶往了县城保安队长的家。
秀秀正是被他给糟蹋了。
那一天,火光烧透了县城的半边天,直烧得透亮,张铁生揪着保安队长的命根子,一刀剁下,然后手持着鞭子恶狠狠地抽了他一个下午,直到鞭子抽断了,他才停了下来,眼望着自己脚下如同死狗一般的保安队长,他再也忍不住,又放声大哭了出来。
06
“爷,你喝茶。”
秀秀慢吞吞地走到了张铁生的身旁,距离她被救回来也才过了三天,她的身子还很弱,宛若风一吹便会倒了。
“放下吧,先不喝了,这寇三,我当时就应该毙了他,只可惜让他给跑了。”
张铁生皱着眉使劲地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前几日县城的一起大动作已经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再加上寇三跑了,更是让寨子岌岌可危,但是,张铁生不后悔。
秀秀看了一眼张铁生,心里无比的哀怨,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对张铁生说道:“爷,你教我用枪吧。”
张铁生抬头看了一眼秀秀,脸上写满了疑惑。
“秀秀不想再让爷费神,秀秀也想帮爷一把。”
张铁生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一看见秀秀那脸上的倔强,便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日式手枪,然后塞进了秀秀的手里,说了句,“好。”
秀秀很聪明,学枪学得很快,只用了一日的功夫,便能适用自如,张铁生欣慰地看着秀秀,却未曾想秀秀突然拿枪对准了自己。
“秀儿,你这是干嘛?”
张铁生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拿枪对着自己的是秀秀,他信她。
“秀秀想篡位,当爷的压寨夫人。”秀秀收起了手枪,然后一下跪在了张铁生的面前,周围的兄弟们见状纷纷开始起哄,吆喝了起来。
张铁生未曾想秀秀会来这么一出,他一下慌了神,他连忙摇了摇头,说道:“秀儿,只有这事不行,其他的都行。”
“若不是秀秀被人糟蹋过了,爷嫌弃秀秀埋汰。”秀秀抬起头看着张铁生,一脸的诚恳,她下定了决心,若是张铁生不允,她便跪死在这里。
“我,我,这……”张铁生使劲地摆了摆手,然后急忙转身回到山洞里。
一回到洞里,他便急忙关上了门,然后背倚着,仰着脖,自言自语道:“秀儿啊,爷不嫌你埋汰,是爷担心你嫌弃爷手上的血太过埋汰。”
07
日本人到底还是盯上了张铁生,好在张铁生窝在深山里,依托着地势,一时间日本人倒也不好下手,直到日本人找到了寇三,摸着条小道,这才找到了能够上山的路,扭转了被动的局面。
“爷,咱撤吧。”
秀秀拉着张铁生的胳膊大声说道,门外日本人的轰炸接连不断,洞府顶部的石块都被震得簌簌地往下掉落。
“秀儿,你走吧,别管爷了,爷是不行了。”
张铁生捂着自己不断往外溢血的肚子,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他大声咒骂着日本人,唾弃着寇三,然后一边轻轻地抚摸着秀秀的脸。
“爷,秀秀不走,若是没有爷,秀秀早就饿死了,秀秀这条命都是你给的。”
秀秀搂着张铁生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得张铁生心肝直颤,门外的炮轰声渐渐地停了下来。张铁生突然开始着急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日本人已经攻进来的信号。
“你快走,走啊!”
张铁生一把推开秀秀,然后喝着一旁的两个兄弟将秀秀拉走。
“爷!”
秀秀大喊了一声,她使劲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两个人的拉扯,可是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秀儿啊,跟着爷,苦了你了。”
张铁生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日本人以及寇三,手里慢慢地举起了手枪。
“特么的!还跟我装!”
寇三一甩手,对准着张铁生的胸口就是一枪,然后他四处打量了一圈,心里暗道不好,张铁生肯定藏了逃脱的密道,因为到了现在,他还没见到秀秀。
“给我追!”
寇三一扬手,带着人急忙冲着洞府的后山冲去,只不过当他冲过去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巨响,他知道,那是秀秀他们把隧道给炸了。
“特码子的!”
寇三气得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过身来,对着张铁生的尸体又开了两枪,然后吐了一口唾沫后离开了。
08
1932年3月1日,伪满洲国成立,就在日本高呼大东亚共荣的时候,当天的夜里,却发生了一起命案,就在长白山脚下不远处一个县城伪军的团长在晚上寻欢的时候被人打死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百姓心中暗喜,可是谁也不敢把喜悦放在脸上,只能偷偷地私下里议论,有人说是张铁生干的,说他还没有死,也有人说可能是抗联的人干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大姐,我跟这里兄弟接过头了,拿到了出城许可证。”
“好!”
在县城的城门口的一个茶楼内,任是是也没有发现有哪个陌生的面孔出现,一个打扮成行脚商人的模样,还有一个俊生生的姑娘。
“这该死的寇三,终于被咱给弄死了,爷的在天之灵也能得报了。”
那个行脚商人猛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大口,然后坐在了那姑娘的身旁,脸上充满了愤恨。
“杀死爷的,还不止寇三,还有那些日本人。”
姑娘压了压嗓子,然后慢慢地说道。
行脚商人点了点头,突然,姑娘使劲的一拍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姑娘,说道:“大姐,怎么了?”
姑娘微微一笑,然后把身子压低,靠着行脚商人的耳朵轻声地说道:“不要叫我大姐,我叫秀秀,你也可以叫我秀娘!”
言罢,那姑娘便拿起桌上的许可证,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1932年的开春,世界上少了一个叫张铁生的悍匪,却多了一个令日本人更头疼的女匪,那个女匪经常抢完他们的军火后,自报家门,说:“我叫张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