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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悬疑的“三国会盟”
公元821年(长庆元年)和公元822年,唐蕃两国分别在长安和拉萨,举行了著名的“长庆会盟”。这是唐蕃两国八次会盟中的最后一次,也是所有会盟中影响最为深远的一次。
这次会盟之后,唐蕃两国均无心再战,保持了二十几年的和平景象。这在唐蕃两国接近二百年的交往史中是极为罕见的,也只有文成、金城两位公主入藏后,唐蕃之间十几二十年的和平时期,可以与之媲美。
对于这次唐蕃“长庆会盟”,后世史不绝书,赞不绝口。但随着近年来敦煌藏文古卷研究的加深,我们却发现就在长庆初年,还有一次不为人知的“三国会盟”。
据敦煌藏文写本《岱噶玉园会盟寺愿文》中提到,曾有一次“三国会盟”之事,关于这次扑朔迷离的“三国会盟”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
对于一篇古代文献,首先要确定的文献事件发生的年代。这篇被在斯坦因窃取至国外的敦煌吐蕃文书,最早在20世纪30年代被托马斯进行了翻译。
但托马斯在翻译这篇文献时,显然是搞错了年代。他认为该文书涉及的吐蕃、唐朝、回鹘三国会盟事件,发生在8世纪的前半叶。因此,他把愿文中涉及的人物,都往那个时代的唐蕃事件上去套。
首先,托马斯认定文书中提到的赞普,赤祖德赞和赤德祖赞为同一人。这显然是不对的,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清楚的知道,赤德祖赞于公元705-755年间执政,期间迎娶了唐朝金城公主。而赤祖德赞则是于公元815-836年间在位的吐蕃赞普。
而且,在愿文中反复提及的“尚绮心儿”和“大尚塔赞”。也并非活跃于8世纪前半叶,而是9世纪前半叶的吐蕃著名人物。
结合两位重臣在藏地和河陇地区的事迹,基本可以肯定藏汉文献记载的时代,大约是在公元816-822年之间。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推定,“愿文”中提到的唐蕃等“三国会盟”和“愿文”本身写成的时间就是在“长庆会盟”前后。
这次“三国会盟”是否就是我们熟知的“长庆会盟”呢?
《岱噶寺会盟愿文》明确提及:“奉敕建立寺庙的地址,选定于岱噶玉园的和平川上。此为三个大国两年一轮的会盟处,在此曾奠定了伟大基业”。
这些内容,在保存至今的《唐蕃会盟碑》碑文上均无体现。按说,为了会盟而修建寺院的功业,不可能不被记载在《唐蕃会盟碑》碑文中。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次“三国会盟”和“长庆会盟”没有必然的关联。
那么,这次盛大的“三国会盟”到底指的那是三国,会盟地点又是在何地呢?
对于参与会盟的“三大国”究竟为谁,学界各自提出了多种观点。其中,主要包括“唐、突厥、南诏”说,“唐、回纥、南诏”说和“唐、吐蕃、回纥”说等几种。
通过对愿文的解读可以发现,“三国会盟”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三国之间的纷争。以此为惯例,每二年举行一次会盟仪式,协调各方的立场。为此,吐蕃还特地修建了一座寺院作为会盟地点。
这样分析,参与会盟的三大国中,必定要有吐蕃。否则“唐、南诏、回纥”会盟,吐蕃跑来修建一座寺院作为会盟地点,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而且,南诏和回鹘领土并不接壤,两国根本不存在需要解决领土争端的必要。如果是“唐、回鹘、南诏”三国会盟制定攻守联盟,矛头必然指向和这三国都有领土争端的吐蕃。
三国会盟共同对付吐蕃,吐蕃还要建一座寺庙作为会盟地点,这么玄幻的事情赤祖德赞一定不会干,他的脑袋肯定没被门挤过。
其次,南诏于德宗贞元九年(公元793年)归唐,此后不论两国边境如何争端,这种名义上的臣属关系从未失去。因此,吐蕃建寺会盟所提及的三大国,不应包含南诏这个大唐属国,要知道名分之位历来在外交中是重中之重,丝毫含糊不得。吐蕃不可能的自降身份和唐朝的属国会盟,并将其称为“三大国”。
那么,再结合当时东亚地区称得上霸主的大国,这个三大国的名分也就呼之欲出了,能够被吐蕃看上眼的东亚大国,又和吐蕃有领土争端的,也就只有大唐和回鹘了。
关于会盟的时间节点,从当时的历史环境和《唐蕃会盟》碑文丝毫没有提及这次会盟事件分析,应该在“长庆会盟”之后,但不会间隔太远。
因为,也就是在长庆初年,唐朝、回鹘和吐蕃这三个东亚霸主,在经过了几十上百年的战争消耗后,几乎同时走向了衰弱。
这也是三国能够坐下来会盟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谁也打不动了。而在愿文中被屡次提及的吐蕃大相尚绮心儿,最后一次出现在史料中的年代是公元822年,也就是长庆二年。其后尚绮心儿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政坛上,他的大相位置随即也被韦·达纳坚取代。
在《岱噶寺会盟愿文》还有这样一句话,“大和盟约业已缔定,并镌刻在石柱上”。
这其中提到的大和盟约,极有可能就是指“长庆会盟”。需要注意的是,“大和”是唐文宗李昂的年号,使用时间为公元827年─835年。也就是说“三国会盟”时间不会早于公元823年(唐穆宗长庆三年),不会晚于公元835年(唐文宗大和九年)。
再结合尚绮心儿的政治生涯,具体时间应该在大和初年,也就是公元827年附近。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内,史料中吐蕃和回鹘的战争记录明显减少。说明会盟之后,吐蕃、回鹘两国基本保持了和平稳定。
基本确定了,“三国会盟”的时间和参与者,剩下的就是会盟地点了。
藏文文献《智者喜宴》中记载说“三国会盟”的地点是雅摩塘,而《岱噶玉园会盟寺愿文》记载会盟地点为朵甘思。
那么这两个藏文古地址在哪儿呢?
据藏文地理书《藏地广说》记述“青海湖周边地区,以前属于朵甘思,现在被划归安多区域。”也就是说,会盟地址应该在青海湖周边地区。
《西藏王统记》记载说:“……甥舅互通聘礼,立盟之后,不再相仇。在(与)汉地墨如(rme ru)连界之处,赞普甥舅,各建一庙。于大石上,书日月相系,地上赞普舅甥和好……将唐蕃和约盟文镌三石碑,“一立于拉萨,一立于唐主宫前,一立于汉蕃边界之墨如。”
这段所提的甥舅,显然是指唐朝与吐蕃的“长庆会盟”。而“墨如”其汉名即为“赤岭”,即日月山。早在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时,应金城公主之请,就曾立碑于“赤岭”,以分唐蕃之境。
在《巴协》一书也说,这次唐蕃会盟在“汉地的贡布麦如地方修建唐朝皇帝的寺庙和吐蕃赞普的寺庙为界”,“舅甥议定的盟约誓文作三份:其一刻于汉地的姑休宫前的石碑上;其一刻于赞普的拉萨大昭寺前的石碑上;其一刻于贡布麦如的石碑上”。
这里明确说到了,唐蕃双方各自在“贡布麦如”修建一座寺庙,这与上述愿文提到的“岱噶玉园的一座寺庙已经……建造起来,以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方式提供奉献”,“在会盟处建立一座寺庙是为了庆贺武功”是相一致的。
《巴协》说的“麦如”,就是《西藏王统记》提到的“墨如”,即今天的日月山。
根据这些史料推断,三国会盟的地址应该在今天青海湖以南,日月山附近。
而且,从地理上考虑,日月山距离三国的政治中心(于都斤、拉萨、长安)相对适中,这也适合这次会盟的公平性。
当然,现在为了“三国会盟”建立的寺庙,早已湮灭在历史的云烟之中。不过,这些史料却能告诉我们,现在依旧矗立在大昭寺门前的《唐蕃会盟碑》并不是只有一幢,它还曾有两个兄弟,分别矗立在长安和唐、蕃、回鹘边境上。
虽然这两幢石碑早已不存,但历史的烟云却不能抹杀,它们所代表的伟大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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