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个时候的农村,正是农闲时分。社员们没有劳什子事,碰在一起神吹的多。人们的心情没有紧张与压迫的事相摧,到也优哉游哉。
分成这几种办法消磨时光,年轻的人,尤其是女人,没事就往学校跑,大队在这其间会按排有淮海琴书,民间小戏,玩花船与骑毛驴等消遣形式,如果县里淮海剧团巡回演出正好安排到刘寨,那就更热闹了。很不容易。要公社与大队争取。
喜欢安静的就在常聚地闲谈——比如前庄吴良材家,后庄刘汉中家,但是最多的还是生产队社屋,因为终日有火烤,所以没有没人的时候。
小孩子们是没定安的猴子,一时到学校看戏,一时到社场玩游戏,捉迷藏。如果有好事者挑拨。这庄与那庄的小孩子还能发生“战争“。
刘二坏子也是说大还小,说小也已近成人的人了。各种场合都能去,而且能说上话。
这天下午,大队演戏,战高沟。说在高沟的日本鬼子如何要打刘寨,在云水庵渡口,被八路军的模范队全歼的经过。刘道生演日本鬼子,他一上场就会逗趣说:“你的八格呀路。”
“花姑娘的油喜油喜,皇军大大的喜欢。”
有妇女在近台前就座,比如金成芳,刘道生就装模作样地戏谑道:“哈哈,就她了。”
刘二扮成日本鬼子的翻译官,这时也会凑热闹过来嘿嘿笑:“皇军说了,今晚就你了。”
羞得金成芳骂道:“去你小,八点半。”
这八点半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刘二虽然有戏才,会装扮,但是不识时。和冯巧珍刚谈情说爱时,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中山表戴在手上,也不知道分针时针走没走,人们问他几点了,他就有模有样地抬起手腕,歪着头答:“八点半。”
早也八点半,晚也八点半,正午子夜还是八点半,最后被人瞧出破绽。就嘲笑他:“几点了?”
他歪着头,可是人们不等他开口,便说:“八点半。”
久而久之,八点半就成了他的绰号。
后来,他也知道人们嘲笑他。和冯巧珍结婚后,他便把那块不知真假好坏的破表摘下,不知掷哪去了。
扔是扔了,这名号却在庄里传开,妇孺皆知。
“你不同意,”刘二用手作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死啦死啦的!”
刘二坏子确巧也在金成芳身旁,他在哪儿都是话唠儿:“乖乖,你物俊,鬼子都看好你了。”
“呸,”金成芳啐了二坏子一口涶沬:“你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儿来。”
“你吐我,”刘二坏本来就是没大没小习惯了,且能饶她这一扣子:“好你个九尾狐,看我不搔死你!”
他声到手到,金成芳的胳肢窝被他伸进了手。
其实这冬天里,穿着厚的棉袄棉裤,他哪儿能搔着痒,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
金成芳却害羞地用手捶二坏子:“你就不能老实一点。”
“老实、老实,”二坏子忙用手格挡,这金成芳哪里里真打,但二坏子却有怕头,他怕她再一来气,又要把撂倒在地。所以他赶紧站稳站牢。
这小子岁数虽比她小两岁,个子却窜她一头,就这样横高竖大地站在她面前,男人气却直熏金成芳的心头。她的心怦怦直跳。
自从左美兰献计给她,她便开始有了心病。这人就是奇怪。在没有这份杂念之前,打呀骂的玩笑都是随性子,从不犹豫迟疑,因为是熟人,知根知底,而且彼此懂得脾气,手脚重点轻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近来,她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内心深处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当时,她骂左美兰坏蛋。
但是左美兰的正色话却提醒了她,觉得这个建议可行。后来两人私下处说起没小孩的苦恼。左美兰又说了:“妈的,你这个猪蹄死心眼,反正你与道林也那个儿,你就私地里找个衬心的男人睡两回,赶这当儿,有喜了。他也不会怀疑,还以为是自己的呢。布谷鸟把蛋下在别人窝里,它还尽心尽力孵蛋呢。死脑筋。”
金成芳极力摇头:“不要小鬏也不能这样做。”她心里越有鬼,嘴上却越正色认真与否定。
也就从她有了活络心开始,把刘道林摆饬的服服帖帖,他提出什么要求,想到什么主意,她从不拒绝,积极迎合,有时还会说宽心话:“道林,大概是我胎气迟,反正我们岁数小,只要不撂阵子干,我就不信生不了孩子。”
对两位老人也越发殷勤孝顺。老两口一看这样子,也是其乐融融。不再孙子不孙子。
安顿了家里,她便像警犬一样寻找目标。其实也没要她找,念头一生,她便有了二坏子。
二坏子与他差不多大,年龄相当;二坏子孤身一人,没有人会多心;更为重要的是她喜欢与二坏子说笑打闹,因为二坏子长的帅气,说实话比刘道林那猥琐样强多了。
以前嘻闹是放开手脚,全无顾忌,可现在不一样了,变成了有目的了,所有的言行都不自然了。上了心,嗓子眼也便紧张发干呐。
“二坏子,”金成芳轻声喊。
二坏子看看她,金成芳却把目光看向戏台。
“神经病,”二坏子自言自语。
“说谁呢?”
金成芳问。
“说你呢!”
对于她的轻慢,二坏子似有不满,他觉得近来的金成芳有点怪,不像以前那样豪爽了。说话吞吞吐吐,举动迟迟疑疑,整个人像掉了魂。就刚才吧,明明喊二坏子,却把目光投向戏台。
“你才神经病,”金成芳扭过头,眼睛火辣辣的看着他:“骂我干什么?”
“想骂!”
二坏子不紧不慢地把头靠近她。
“找死,”金成芳这一次没有躲着二坏孑的眼睛:“相不相信我揍你?”
“唉,相信相信,”二坏子怕她又动手。他与女人打闹,吃亏的时候多,因为自己手脚越来越重,女人们会受不了,可是他偏爱惹马蜂出脚呢,所以受了女人们没轻没重的手脚,他也就认了。
金成芳见二坏子认输,便乐了:“你小子也有怕屈的时候啊。”
“嘿嘿——”二坏子干笑。
“二坏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放你个头,”金成芳娇嗔道:“以后跟姐说话,要尊重点。”
“嗨,”二坏子滑稽着脸色说:“还姐呢,没羞,我是你老长辈。”
“那是你们家事,女人没有辈份!”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要嫁给你不就是老长班了。”
“什嘛?”
二坏子张大眼晴瞪着她。
金成芳这次没有躲避,她用风情万种的眼睛勇敢地迎着二坏子,凑近他:“想不想?”
“什么想不想?”
二坏子不解地问。
金成芳左右看看,人们都在看戏,刘道林说来看,到现在也不见踪影,也不知死哪儿去了。
“想不想女人?”
声音很低,人们都把注意力放在台上,没有人会把心思集中在她们俩人的闲谈中,就是忍不住说话,也各有各的对象。谁会在意他们呢?何况金成芳半天一句,声音轻微,在有意规避着他人。
“不想。”
“为什么?”
“女人累赘。”
“胡说。”
“真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像我,还有各家关照着,多幸福。”
“也不能永远这样!”
“我希望永远这样。”
“长不大的东西,没出息!”
“乖乖,你就像我妈似的!”
“我就是你妈,晚上带你睡觉。”
二坏子睁大眼睛,金成芳眼神流泽,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看。
其实,庄里女人们没少拿这样的话讨他巧处,但是金成芳说这话时的眼神让二坏子浑身起了反应,有了某种冲动。他混在大人堆中,大人们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使他朦胧意识到男人与女人单独相处的故事。
这种故事有时候也会引诱着他,但是并不强烈,一想也就过去了。
人一有了想法,不仅生理上,就是言语上也会吱吱唔唔不清楚,躲躲闪闪难分辩。手脚也会不自然,无处放。显得言不由衷、局促不安。
此时候,两个人都这样,不过是金成芳有目的,是实施过程中的紧张不安,二坏子却完全是原始欲望冲动的向往与模糊。”
“看你吓的,哪有机会呢,真有机会就好了。”
金成芳的话越来越露骨,二坏子感觉到了,先是高兴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羞耻接着铺天盖地而来,刘汉儒讲过不少奸夫淫妇的故事,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他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前后左右瞧了又瞧,不要别人再听见她们的话。
这时候,台上来了八路军,刘二吓的只往后退,只想着表现恐惧,忘记了方寸舞台。竟然一脚后腿踩空,摔下台来。他也会摔,正好跌倒在她俩坐的长条櫈上,金成芳眼看不好要站起身躲,哪儿能躲得开呢,一下被撞斜在二坏身上。
“快起去,”二坏子推她道。
刘二起去,金成芳才好挪身。
“你手……”
二坏子欲言又止。
原来金成芳的手正按在他的命根上了。二坏子的话提醒了她。她紧忙起身,不过,她手上带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动作。二坏子愕然地看着她,她冲他嫣然一笑,便去扶长条櫈子。
谁也没有注意她的这个小动作,二坏子的帐篷却支了起来。他赶紧起身,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金成芳却在他身后哈哈大笑,四围人见他摔成如此狼狈样,也禁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真正是:桃花有意下枝头,流水不等枝头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