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在看着你

一

网友@阿骀爆料“儿子学校收了我100元钱，给了个摄像头登录密码，然后今天在手机下个软件，就可以登录我儿子班的监控摄像头，我可以随时看到我儿子班级的每一秒钟的画面了......... ​​​​ ”对此，@阿骀说“微信群里的家长分成两派，有一多半的家长在支持这种行为”。学校在教室里装摄像头，你怎么看？（9月26日第一财经日报）

@阿骀的爆料，有待进一步核实，但类似的监控，却已经很常见了。前不久，据江苏当地媒体报道，南通启东汇龙镇某中学，就有老师在微信群里说，学校要在教室安装监控，每人交12元。再早一些，“水滴直播”更是将“教室”搬到了网络上。

其实，这几年很多学校以“深化改革教学，提高教学质量”为名，在教室里装上了监控，并作为学校信息化建设的一个重要举措，随时监控教室里师生的一举一动。

二

乔治.奥威尔有部小说叫《1984》，书中有句名言“老大哥在看着你”。在小说中，老大哥是是大洋国的领袖，是党内的最高领导人。大洋国的人民坚信他存在，然而书中自始至终没有真正出现这号人物。他的存在始终是作为权力的象征罢了，并无法确信他是否真正存在，甚至有可能是政府虚构出来。在书中，奥威尔描写了人们永远都处于极权无处不在的电幕监视下的的社会。“老大哥在看着你”这句话在书中经常出现。

三

学校为什么可以在教室装监控？因为学校认为就是“老大哥”，“老大哥”装监控需要理由吗？

当然理由还是需要的——

1、教室里的监控器的作用是在考试的时候用于监视学生有无作弊行为，特别是在比较正规的考试譬如中考高考之时；

2、可以监控班级的财产和学生的财物；

3、上课时监视孩子们有没有开小差、做与课堂无关的事；

4、可以监督老师上课；

……

好处这么多自然要装了。

但是，以“提高教学质量”之名在教室装探头，紧盯着老师传道授业的过程，紧盯学生上课的一举一动，未免缺乏起码的信任和尊重。在被监听之下，没准师生们心中就会泛起抵触的波澜。

信任和尊重是良好教育的前提，这种信任和尊重包括老师对学生的信任和尊重，也包括学校对老师和学生的尊重和信任。

四

镜头之下，一切都是表演。

我曾经有过几次接受电视台采访的经历。面对着镜头，我会“晕镜头”，会拿腔作势，会装模作样。节目播出后，好多人都说我在镜头前的表演太假了。

同样的，在教室装有监控的情况下，老师自然要拼足劲地上课，字正腔圆，一板一眼不容懈怠；孩子难免就会装出一套“三好学生”的动作和表情，悄悄话不敢说了，小纸条不敢递了，对着老师背影的鬼脸不敢做了。

这种状态自然是压抑的、紧张的、精神和身体剥离的。

被监控底下一切都是不自由的，老觉得老大哥的眼睛在看着你。

不夸张地说，镜头底下，老师和学生必将学会伪装、变得虚伪。

教育必须是自由的，是身心彻底的放开，是思想和精神的飞翔。

教室是允许犯错误的地方，尤其要允许学生犯错误。

在监控底下，对师生来说，为避免被逮个正着，或许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老师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学生在台下装模作样。如此一来，课堂内宛如机器制造车间，肃穆井然有条不紊。

五

以色列作家尤瓦尔·赫拉利在其《人类简史》中认为，人发明了工具，反被工具所驯化。比如，农业革命后，人类发明了更多植物物种，却反为其所累，农业劳动中诸多“弯腰清石块”、“努力挑水桶”的劳作，催生了腰椎间盘突出、关节炎和疝气等疾病；随后的工业革命更不是轻松生活的美丽新世界，它让人过起了比农业文明更辛苦、更不满足的生活。

依这种历史观，发明监控，同样是人类驯化自己的方法。它在提高管理效能的同时，带来了公民隐私和自由权利随时被侵犯的可能。

前不久，中央美术学院葛宇路开始了一场与监控对视的行为艺术，葛宇路称：我在附近找监控摄像头，搭脚架爬到和监控摄像头很近的距离处，然后和监控摄像面对面看着。因为往常监控都是来监视我们的，我是不是也可以看它？在这里，我质疑的是一种监控的权力。

老大哥在看着你，那么谁来看着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