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酒

那场酒喝罢,他就苍老了许多。酒场设在一个不起眼的饭店的没有门的小包间,半截绣有鸟类图案的己经发黄的白布遮住了大厅里的眼,照例还是他出的酒令,他素来喜欢出令,而且总有新意与深意,什么捉老二啦抓小三啦打老虎啦,总隐喻着些当前的社会行为,酒友们基本是固定的,偶尔有新面孔,一场兴趣盎然的竞技便会熟习到似曾故交,大家对他的酒令还是默认的。那天我也在场,看他运气不顺得换遍了他认为是优势的且趣味性浓厚的令,依然躲不过接二连三的输盅。主持场上纪律的是位德纯品正的兄弟,他喜欢以实力竞技,不允许替酒,而且手特重,酒倒的基本溢到盅边。也许是公平嬴得的信任,也许是信任衍生的公平,他终于看到了他也有了这一天,每喝一口就得喘口气,他得意地报复着刚学此令时他的窘境。我在一瓶见底时还试着想他替一盅,却被主持严肃地否决了。

他是怎样回到家的,估计他想不起,喝高之后的记忆断片在哪个年龄段都有,对过了知天命之年的他更是断得一塌糊涂。好在他酒性尚好,从不乱别人,乖乖开门悄悄藏进卧室,也能省却母女叁的语言围剿。

然而得到总要付出的。躲过了训斥,却逃不脱胃的翻江倒海,象钱塘之潮汐,安顿好一批,紧接着又是一波,下酒菜面条鼻涕和泪从三个出口相伴而来,酒香肚子里转一圈就变成了恶嗅,美食只对舌头抛媚眼,胃纯粹是垃圾桶。

他想到了窒息,喉咙被退出来的东西堵塞,恨自已,象赌徒的剁手行为,虽然总是会被家人生气地将刀夺去,恨完后怕,后怕完再恨,甚至恨那双不争气的手,恨死要面子的脑子,隨着喉咙里的血被咳出,他苍白的脸上多了恐惧,这必然中如果真显出偶然,该有多少舆论与风波来袭,而他是最怕被舆论的,当胃被自动冲洗得只剩胃本身时,他意识到惩罚至此告一段落,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讲过几遍的酒色财气,哪一种都足以要人的命。而这四大悲喜剧,惯常的写法总是先喜后悲。

他象路过了次鬼门关,他几乎看见了门前狰狞的面孔,他向我絮叨着,向所有人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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