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时光殊堪忆 2011-12-30 08:57 阅读(18208)
【校门图片说明：行过三角坪，便见一座古朴的校门，上方题着“新宁一中”四个黑色大字，个多人高的柏树分立两厢。进得校门，便见一栋百余米长的二层砖楼，横贯新宁一中校园,出了砖楼正中的门洞，进了校园，也是个多人高的柏树分立两厢，一直延伸到教导处门前。以教导处为轴心，左边是三栋苏式教室，教室后面一大片是空地，栽有许多橘树，相邻操场。右边也是三栋苏式教室，后面有几栋房子，分别是教工宿舍与食堂。再过去不远是学校后门，走出去，可见奔腾不息的夫夷江。】
阁楼时光殊堪忆
家产过亿的蒋莉回忆:“我一直很感念那些年老师给我提供的方便，感念那些年的寒冬在老师的工作间享受到的炭火的温暖，感念老师的蜂蜜带给我的甘甜（尽管我只是偶尔偷吃一点），这些都成了我中学时代最温馨的记忆了。”学子蒋君的这几句话，勾起了我对阁楼时光的诸多回忆。
行过三角坪，便见一座古朴的校门，上方题着“新宁一中”四个黑色大字，个多人高的柏树分立两厢。进得校门，便见一栋百余米长的二层砖楼，横贯新宁一中校园。出了砖楼正中的门洞，向左拐几十步，走完有栏杆的木制楼梯，再折向左行，过了一间教室（曾经做过医务室），隔壁就是我的住房。住房有里外两间。每间约十四平米。在这里，我一住十六七年。人生有几个十六七年呢，那些记忆深处的阁楼时光，常常走进我黄昏的光阴，将记忆之门敲响。
起初，我住在阁楼右侧的房里，那就是上了楼梯，折向右行，过一间教室，便是住房。离校门远很多。进门出门能够见着几十米处的玉兰树，白白的花，青青的叶，花大朵，叶大片，非常养眼。
第一个住进我房子的学子，是陈君，氮肥厂对面村子的，地名虞家桥。陈君家境贫寒，上有一姐，下有一弟，他是老二。父亲年老，嗜酒如命，母亲本分之极。读到初三，泪流满面找班主任蒋老师与我，说家中经常无饭吃，读不下去！我与蒋老师去家访，身处破屋，见他父母，衣着褴褛。留我们吃饭，其父追杀一鸭，不过一斤重量。我们夺下刀，再三致谢，叮嘱其父母，要让儿子将初中读完。
没两天，陈君搬进我房子住约半年，期间的日常生活用品，菜票饭票都替他解决。另找了一个成绩好的陈姓学生陪他攻读。初中毕业考上金石中学高中，找我商量。劝他莫读，寻师学艺。后学成泥工谋生，娶妻生子。几十年来一直与我家交往亲密，呼我妻子为嫂！我们一家常去他家，百去不厌。家中事情凡需他帮忙的，一呼即来。1996年一场洪水，毁了他的老屋，我找了学生家长：当银行行长的替他贷款修屋。
第二个是李君，父亲系民办教师，观瀑桥的。住了高中三年，其时我已经搬到玉兰树下的小房子住。几年里给我送过几次礼，蜂皇浆之类的。他父亲跟我说：电灯费都没要一分钱，太感谢了！应届毕业考上天津大学高分子化学系，逢上1989年动乱，毕业先分在邵阳市造纸厂，后转往湖南省塑料研究所。
他如今在长沙自办企业，发挥所学特长，当老板。几次陪亲人在长沙看病，他车来车往相送。在他家住宿，从不厌烦。买些什么东西，去个电话，即会邮来。
有一年，老母去河南姨妈家探亲，住了几天，趁亲人不备，一个人背着包大老远乘车开溜，当姨妈告我，我担心得三魂去了二魄，将近八十岁的老人，一个人深夜到了长沙，如何是好。迅即电告李君，靠了他深夜在车站广场逐一询问，找到老母，接去安睡他家，已近午夜两点。翌日又开车去南站，送老母搭上回新宁的客车。
第三个姓邹，新宁金石镇的，与上面几位学子都是初中同班同学。他来住时，我又搬回楼上，走完楼梯，折向左行，过一间教室，离校门很近，从窗口望去，校门像在眼下。此君考上成都科技大学，大学几年，写信、寄贺卡，非常勤快。毕业后至今，犹如人间蒸发一样，再无音信，寻问人，均不知。令人良可叹也！
第四个是肖君，新宁北乡塘尾头人氏，隔壁贺凌云老师介绍。住我外间房子。瘦瘦的，中等个子，极讲礼节，逢我进出，总是满面笑容招呼。在住过的学子中，此君该是第一等温柔个性人儿。曾经为解决其弟的学籍，请我陪他找与我有交情的副局长。肖君提一瓶白沙液，系当时名酒。
进得领导门，领导不收酒。并且话也有点不中听。我也无好话回他。遂与肖君再去往北门一位主任家，主任收下酒，客气道：一件小事，何必提酒来呢！不一会，就将事情办好！肖君工作期间，逢年过节，总不忘贺卡相赠！去年国庆，已步入仕途的他来一中找我，红包裹着四百元钱，双手递上。我坚辞不受，他执意请我收下。到兴安后，与他相距不远，去过他处几次，次次宾馆设宴盛情款待。
此后是蒋君，北乡回龙寺人，还有李君，飞仙桥人。均为初中时学生。蒋君是班团支部书记，对班主任酒后失态事，异常愤慨，说与我听，我劝她宽大为怀，弗听，仍然义愤填膺。后反映至学校，班主任被调往乡村中学。
其后，蒋君又去看望过该老师。听说后，我心为之一动！当时我负责学校《雏凤》文学社工作，房子又成了文学社的办公房，改稿、刻写、油印、出刊，人多，进进出出，也热闹。
难得与蒋李二君说上几句话。记得天寒时，或中午下午饭后，我在房中生起大火，与二君谈天说地。学校破烂柴火多的是，足够用来取暖。尤其是寒假前夕，房中的那炉火就燃得更旺。原来是有个炭盆的，后来烂了，从火桶里拿出火钵子，柴火就堆在里面烧。
每逢开学，蒋君总送扑克给我，道：家里生产的，一点小意思！那时，她父亲开了新宁最早的公司，是最早的万元户老板！人们夸之为“蒋百万”。尚有一副扑克，至今我收藏着！
李君，农村人，她与哥哥读书，大人负担如牛负重，开学见面，总有歉意的一笑。蒋君前几年来过我家，奉上几袋牛奶，几百元钱看望。今年我与妻子、女儿陪儿子赴哈尔滨治病，花费甚巨，返程时，经济拮据，向她借款五千元，一去电话，钱即汇来。
到了年底，她发来短信：如果老师经济紧张的话，我的钱可以迟些还，甚至可以不还。话暖人心，但借钱还钱，理所当然。除夕头天，我还是将钱汇去。
2012年元月25日，大年初三，在水一方来我家拜年，红包沉甸甸，礼重情亦重，拙荆连说：这如何使得，你可太讲礼数了哟！
祝你龙年发财过亿----面对隆情高义的在水一方，光用感动二字是囊括不了她的豪爽侠义情怀的！此生受到的感动，至此至深至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再有刘君，脸上有一胎记，白马田人，颇为内向，读书勤奋。有次伏案攻读累甚，向我口出怨言道：老师，在你房里，住得我昏昏沉沉，脑壳痛死人！
听此言，心中怒，恶向胆边生，向他吼道：那你还住什么，趁早滚出去！他没有滚出去，一直在我房里滚，最后滚入江西财政大学。
工作后跳过槽，出过国；离过婚，再成家。曾经两口人来过我家，妻子与我同姓。送的礼物不薄。共进晚餐，喝几杯酒后，他说：老师，记得有年暑假你不嫌寒酸，放驾来义深桥乡下我家，天黑陪你去屋后山腰水库洗澡，可还记得！
听此言，我眼一亮，顿现荡漾的一湖水，耳畔还有划水的响动声。可至今未知他在何方！
与刘君同住的，还有一位易小波，现在已经在武汉大学做了博导!
还有李君，崀山庆子石人，父母务农；陈君，母亲在万峰供销社工作，父亲在武冈造纸厂跑供销。为这二君，得罪了一个学生，也是万峰人，曾说：若我来住，每月给多少钱……我说：不是钱呀，她们两个是女的，你是男的，不方便呀！
还住过一个官宦子弟，徐君。胖胖的，好结实。他的亲爸是学校老师，与我交厚，出面求我，岂能不允。徐父一来，均是土特产之类见赠，还有高档烟茶。替亲朋求过徐父办事，分外热情，格外关照，有求必应。亲朋至今说道！
在我房里住过的一个至亲，他应该是第一个在我房里住的人，并且应届考上一个较好的大学，早就显要了，每次返乡，从不来我家！多年前他家做生意，我曾病入膏肓，须转院长沙救治，至亲来医院病榻前看我，我满怀希望、充满信心、鼓足勇气、好不容易说出求借二百元钱的话。回答得很爽快：没有！已经进了货，家无余钱！其实是风闻我得了绝症，怕我见了阎王成了无赖!
还有一个为了下乡升官，将两个儿子寄在我房子里住，一年后回城官居一局，有关部门商调我，要他表态，竟然将我说得面目全非……后来，又亲来我这房子里，请我去他家喝酒，一再热乎得粘人；我不喊他进房，也不喊他坐，只站在门口，瞪着眼，板着脸，冷冷回道：人有恩于我，永记之；我有恩于人，永忘之……
还有些住过的学生，一时又记不住了，暂时打住!
2011-12-28草于广西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