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神曲》解读的上一篇《不能原谅没有回应的爱》是11月中旬写的，转眼就到了12月中旬，终于把该系列的第六篇写出来了。由于还有其他项目在同时进行中，中途又因为天气变化而感冒，所以这次的更新速度慢了一些，还请大家体谅。
原以为《神曲》不算通俗读物，会点击阅读的人可能不多，然而开心的是，阅读这个系列的读者不但在逐渐增加，而且有读者看完就点了“喜欢”，并关注了猫隐。这对我而言，确实是莫大的鼓励，非常感谢，后续我一定会加把劲，逐渐加快更新频率，让大家通过这个系列的介绍，欣赏到流传了将近一千年的西方经典作品中最美丽的故事与思想。
地狱犬
但丁听了弗兰齐斯嘉的爱情故事，伤心欲绝地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已经落入地狱的第三层深坑。
这里下着瓢泼大雨，无休无止，如泣如诉。硕大的冰雹、浑浊的雨水和雪花夹杂在一起，穿过阴沉的雾霾直落地面，似乎要倾覆整个大地。
雨中出现了一只三头怪兽——地狱犬刻尔勃路斯(Cerberus)！
它长着血红的眼睛，油黑的胡须，肚子又大又圆，爪子锋利无比。
这只恶犬张开了血盆大口，不停对身边的亡魂咆哮。它疯狂地撕咬他们，撕下他们皮，咬碎他们的身体，
大雨把那些亡魂鞭笞地嗷嗷直叫，像一群被痛打的野狗。
这时刻尔勃路斯看见了但丁和他的老师。它张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猛地甩开四肢，一路狂奔了过来。
维吉尔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握紧成团，然后，朝它嘴里扔了过去。
刻尔勃路斯并没有分辨那是什么，它像所有的饿狗一样，一口接住了吃的，开始大嚼特嚼，咆哮声立刻平息了，它污秽的三张嘴也因此安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吼得震耳欲聋，让周围的亡灵都恨不能失聪。
关于党争的预言
但丁与导师继续前行。地上躺着成片的魑魅魍魉，在暴雨无情地鞭笞下，他们都匍匐在污泥里爬不起来，只有一个身影在但丁经过时忽然坐直了，他请求但丁回想一下他是谁。
你们市民都称我为恰科(Ciacco)；
为了这恶贯满盈的贪食之罪，
我啊，你也看到了，一直在与暴雨搏斗呢。
（本文作者译）
You citizens were wont to call me Ciacco;
For the pernicious sin of gluttony
I, as thou seest, am battered by this rain.
(Longfellow Translation)
Voi cittadini mi chiamaste Ciacco:
per la dannosa colpade la gola,
come tu vedi, a la pioggia mi fiacco.
(Inferno:Canto VI, line 52-54)
但丁见他形容凄惨，一时认不出来，但心里又很好奇。既然恰科已身处地狱，或许他能预言未来吧。于是，但丁向他询问：
这灾难深重的城市的市民，将会落到怎样的光景；
那里是否还有正直的人；请告诉我原因：
为何这个城市被如此严重的不和所围困。
（黄文捷 译）
……to what shall come
The citizens of the divided city;
If any there be just; and the occasion
Tell me why so much discord has assailed it.
(Longfellow Translation)
……a che verranno
licittadin de la città partita;
s'alcun v'è giusto;e dimmi la cagione
per che l'ha tanta discordia assalita
(Inferno:Canto VI, line 60-63)
恰科给他讲了一个血腥暴力的党争故事，告诉他黑白两党最终会决一胜负，然而，再过三年又会有人把得胜者赶下台，最后长期统治佛罗伦萨。
正直的有两个人，但那里无人听从他们；
嫉妒、骄横与贪婪
正是这三个火星把人心点燃。
（本文作者译）
The just are two, andare not understood there;
Envy and Arrogance and Avarice
Are the three sparks that have allhearts enkindled.
(Longfellow Translation)
Giusti son due, enon vi sono intesi;
superbia, invidia eavarizia sono
le tre favillec'hanno i cuori accesi
(Inferno:Canto VI, line 73-75)
但丁还想知道更多。
曾有几位在佛罗伦萨翻云覆雨的政治人物，他们去世之后怎么样了？说说他们在哪儿？是得到了天堂的滋润，还是受到了地狱的荼毒？
恰科告诉但丁，他们都在更深的地狱中受罚呢。说完这些，他又扑倒在地上，再也不开口了。
等待审判
导师对但丁说，这个亡魂不会再苏醒了，除非天使的号角响起，宣告众鬼魂敌视的权威来临，到时候，每一个亡灵都将回到他们阴暗的坟墓中，恢复血肉之躯与原本的身形，去聆听最后的审判。
但丁与导师慢慢前行，一边穿过这片污浊之地，一边聊起了未来。但丁问，在审判之后，亡灵们所遭遇的折磨会增加，还是减少，或一样难熬？
维吉尔回答：
想想你的哲学研究吧，
有道是，身心越趋于完美，
快乐与痛苦的感觉就越强烈啊。
（本文作者译）
Return unto thy science,
Which wills, that as the thing more perfect is,
The more it feels of pleasure and of pain.
(Longfellow Translation)
Ritorna a tua scienza,
che vuol, quanto la cosa è più perfetta,
più senta il bene, e così la doglienza.
(Inferno:Canto VI, line 106-108)
虽然这些亡灵永远不能再现以前那般完美的身心状态，但在审判之后，他们看起来还是会比现在好些。
但丁跟随导师一路走了下去，他们还聊了许多话，不知不觉来到了第三层的尽头，再往下走便抵达第四层了。然而，他们忽然发现，前方等着他们的竟然是普鲁托(Pluto)，他可是个大祸害。
魔鬼的语言
“帕佩撒旦，帕佩撒旦，阿莱佩！”普鲁托用沙哑的声音嚷嚷起来。
维吉尔告诉但丁不要害怕，“无论他有什么威力，都不能阻挡你走下这片断崖。”然后，他转身面向怒气冲冲的普鲁托说，“安静点，你这该死的恶狼，收起你的怒火吧。我们前往深渊并非毫无缘故；这是上天的意思，那里的天使米迦勒曾严惩过你嚷嚷的那个狂妄叛徒。”
听闻此言，普鲁托忽然扑倒在地，正如风中胀满的船帆，在桅杆折断时与之缠绕着一同滚落。
幸运女神
维吉尔与但丁进入了第四层深坑，他们听见了更多的哀嚎与叹息，看见了更惨不忍睹的酷刑。但丁感叹道：
为何我们的罪过竟使我们受到如此煎熬？
（黄文捷译）
And why doth our transgression waste us so?
(Longfellow Translation)
e perché nostra colpa sì ne scipa?
(Inferno:Canto VII, line 21)
就像卡里迪(Charybdis)漩涡区的海浪在互相碰撞中粉身碎骨一样，这里的亡魂也必须跳一支他们自己的圆圈舞。
深坑两端聚集着许多鬼魅，数量远胜过别的地方。他们分头出发，用胸膛顶着重物，一路大呼小叫地向前推，等迎面撞上之后，又掉转头再往回推，嘴里还互相谩骂：“你怎么抓着不放？”“你怎么随意乱扔？”
他们就是这样，绕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第四圈，
从这一边转到那一边，
再次互相叫骂着无穷尽的秽语脏言；
然后，他们又各自转回去，绕个半圈，
决斗在相反的地点。
（黄文捷 译）
Thus they returned along the lurid circle
On either hand unto the opposite point,
Shouting their shameful metre evermore.
Then each, when he arrived there, wheeled about
Through his half-circle to another joust;
(Longfellow Translation)
Così tornavan per lo cerchio tetro
da ogne mano a l'opposito punto,
gridandosi anche loro ontoso metro;
poi si volgea ciascun,quand'era giunto,
per lo suo mezzo cerchio a l'altragiostra.
(Inferno:Canto VII, line 31-35)
但丁为他们感到心痛，问导师他们是谁，尤其左边那些削发者，他们都是神职人员吗？
维吉尔告诉他，这些亡魂生前都是一些糊涂人，他们花起钱来不懂适可而止。那些秃头的有一些是神职人员，还有一些是教皇和红衣主教，总之，他们都贪婪无度。
但丁想仔细瞧瞧，看能不能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但老师维吉尔告诉他不要去白费力气了，这些人生前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看看吧，孩子啊，这场转瞬即逝的闹剧，
为了幸运女神所掌管的珠玉秀锦，
人们一再互相龃龉；
所有埋藏于月天之下的黄金，
或曾经埋藏下的，都让这些疲倦的灵魂
一刻也无法消停。
（本文作者译）
Now canst thou, Son, behold the transient farce
Of goods that are committed unto Fortune,
For which the human race each other buffet;
For all the gold that is beneath the moon,
Or ever has been, of these weary souls
Could never make a single one repose.
(Longfellow Translation)
Or puoi, figliuol,veder la corta buffa
d'i ben che son commessi a la fortuna,
per che l'umana gente si rabbuffa;
ché tutto l'oro ch'è sotto laluna
e che già fu, di quest'anime stanche
non poterebbe farne posare una
(Inferno:Canto VII, line 61-66)
但丁对维吉尔所说的“幸运女神”感到好奇，于是维吉尔告诉他，创造了天堂的那位神把世俗的璀璨交给了一位女神支配，因此她可以让财富在人间流转，让一族人繁荣兴盛，而另一族人没落衰败，她却隐身其后，像草丛中的一条巨蟒。
你们的智慧无法与她抗衡：
她安排一切、判决一切，自行其事，
正如其他天神也各尽其职。
（黄文捷译）
Your knowledge has no counterstand against her;
She makes provision, judges, and pursues
Her governance, as theirs the other gods.
(Longfellow Translation)
Vostro saver non ha contasto a lei:
questa provede, giudica, e persegue
suo regno come il loro li altri dèi.
(Inferno:Canto VII, line 85-87)
她从不停下手中的工作，必要时还会加快财富的流转，轮到的人也接二连三，所以原本该赞美她的人，却往往让她背上骂名，而她却充耳不闻，依然快乐地转动她的财富轮盘，乐此不彼。
说完，维吉尔催促但丁继续往下走，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斯提克斯沼泽
他们走过第四层，又来到一处岸边，那附近是个沸腾的泉眼，泉水沿着一条沟渠汩汩流出，形成了一片沼泽。这里就是斯提克斯沼泽。
但丁放眼一望，发现有许多人浸泡在泥沼里，他们全身赤裸，满脸愤怒的表情，而且还在互相拳打脚踢，用牙齿撕咬着彼此。
维吉尔告诉但丁，他现在看到的是被愤怒吞噬的人，另外还有一些哀叹者，沉在他看不见的水底，正是他们的叹息声让水面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这些浸在沼泽里的人说：
……我们曾郁郁寡欢
即便在美好的人间，即便那里阳光明媚，
我们也在心里郁积着阴霾与哀怨。
现在我们在这阴暗的沼泽中愤懑不满
（本文作者译）
……'We sullen were
In the sweet air, which by the sun is gladdened,
Bearing within ourselves the sluggish reek;
Now we are sullen in this sable mire'
(Longfellow Translation)
......'Tristi fummo
ne l'aere dolce che dal sol s'allegra,
portando dentro accidioso fummo:
or ci attristiam ne la belletta negra'.
(Inferno:Canto VII, line 121-124)
但丁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一边跟着维吉尔匆匆往前走。很快，他们穿过了水岸与沼泽之间的小路，来到了一座塔楼下。
真正的魔鬼
在人生的中年，但丁误入一片黑森林，迷失了方向。导师维吉尔告诉他，要爬上光明的小山顶，他必须先穿过地狱。
这是唯一的捷径，但也是一条坎坷的路，因为有魔鬼在等着他，只有经受得住考验，他才能活着从地狱里出来。
但魔鬼并非只有一副面孔，他能千变万化。
在地狱的第二层，他化身为“情欲”，让但丁从弗兰齐斯嘉的堕落中看见了他的力量。而在三、四层，但丁又遇到了什么？谁才是真正的魔鬼？
是地狱犬刻尔勃路斯吗？还是守在第四层入口处的普鲁托(Pluto)？预言了党争的恰科只是一名贪食者吗？或者，是那位转动着财富轮盘的幸运女神吗？他们似乎都有嫌疑。
刻尔勃路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只怪兽。按照神谱，它的母亲是半人半蛇的艾奇德娜(Echidna)，父亲是风暴巨人提风(Typhon)，所以，在维吉尔的史诗《埃涅阿斯》中，这只恶犬长了三个脑袋，脖子上还长满了小蛇，它守在地狱门口，住在一个山洞里，身躯巨大，吼声响亮。女先知带埃涅阿斯经过的时候，扔给了它一个用蜜和有药性的面粉制成的面团才顺利过关。
相比之下，但丁笔下的刻尔勃路斯更生动，它继承了风暴巨人的暴躁脾气，一直在咆哮和撕咬，看见但丁和维吉尔时，它撒开腿就奔了过来，但维吉尔扔给它一个泥团便把它打发了，看上去似乎很好应付，没什么大考验。
然而，但丁为什么没有让它守在地狱门口，或第五层、第六层，而是守在了第三层呢？这是寻找魔鬼的第一个疑问。
很快，第二个疑问从恰科的陈述中出现了，他承认自己犯下了“贪食之罪”才被罚到了这里。然而，第六章全篇115行却并没有讨论恰科“贪食”的故事，而是在写一个关于佛罗伦萨党争的预言。党争与贪食有关系吗？
佛罗伦萨的党争源于1125年德国法兰克王朝（Franconia）最后一个皇帝亨利五世去世，王权在撒克逊公爵与施瓦本公爵之间产生了冲突。但丁所在的白党属于归尔弗派，最初该派团结一致，支持亨利五世的后裔撒克逊公爵苏普林堡，他们承认教皇的地位并希望在市镇实行共和制度，后来到了十三世纪末至十四世纪初，也即但丁所在的时期，佛罗伦萨的归尔弗派内部开始分裂为激进的黑党与温和的白党，白党多为豪富巨贾，但社会出身低微，而黑党多为贵族。为了争夺佛罗伦萨的统治权与经济利益，两党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斗争，甚至互相斗殴，有流血冲突。
但丁于1302年被判处终生流放，后来写作神曲的时间大概在1307年左右。他在《神曲》中写自己游历地狱的时间是1300年的复活节，也即1300年3月至4月之间。当时，白党凭借1293年在平民暴动后生效的《正义法规》（Ordinamenti della Giustizia）取得了一定的政治优势，把黑党赶下了政坛，但是很快，黑党借助教皇波尼法爵八世的支持，策划了1301年11月的武装政变，重新得到了佛罗伦萨的统治权，白党人士全部遭到了流放，从此一蹶不振。
1300年6月至8月，但丁曾当选为佛罗伦萨的执政官，他经历了白党后来发生的一切变故，因此在《神曲》之中，他借由恰科的预言隐晦地声讨了这段历史，同时也让《神曲》所探讨的主题从个人情感领域深入到了区域政治领域。但丁虽然把宗教信仰作为《神曲》的结构框架，但真正使其丰满感人的是其中对于人性的关怀，以及对社会纷争的关注。这也正是《神曲》的现实意义和艺术价值所在。
因此，但丁在“贪食者”的框架下，讨论的是这项原罪所引发的现实问题：党争。而且，他并没有止步于一个预言，于是在第六篇的结尾，另一个魔鬼很快登场了——掌管着地下财富的普鲁托。
普鲁托在《神曲》的意大利原文中是“Pluto”，古希腊文“Πλοῦτος”，拉丁语“Plutus”，在希腊神话中，他是宙斯的第四个妻子丰产女神德墨忒尔（Demeter）和夺取了金羊毛的英雄伊阿宋(Iasion)所生的儿子，由于他的母亲掌管着大地的收成，他则被认为是财富的象征。然而，他却并不是一位生活在地下的神祗。在希腊神话中，他的基本形象是双目失明（所以能财富均分）、跛足瘸腿（所以总姗姗来迟）、肩生双翼（所以会很快离开）。
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位神会出现在地狱中呢？
但丁虽然不懂希腊文，却深谙拉丁文，会用拉丁文进行创作。尽管《神曲》是用意大利文写成的，然而，但丁在提及希腊罗马神话中的人名时，想起来的是拉丁文也不无可能，毕竟，拉丁文是当时盛行的书面语言。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Pluto也很有可能是拉丁文名字，而在拉丁文中，Pluto是冥王Hades的罗马名称。Hades侧重于阴森可怕的地府，而Pluto则更多代表着地下的财富，因为金银矿产都出产于地下。所以，Pluto不仅是冥王，也是财富之神，他的形象更偏于邪恶，而且一直生活在地下。
因而，这里出现了两种可能，守着第四层入口的魔鬼有可能是Pluto，也有可能是Plutus。那么谁的可能性更大呢？这便回到了寻找魔鬼的第一个疑问，为什么地狱犬出现在了第三层，而不是五层或第六层？
在西方古典文学中，地狱犬的形象与地府和冥王是紧密相连的。
最早提到地狱犬的是荷马史诗，在《伊利亚特》中，大力神赫拉克勒斯(Herakles)去地府，从那个黑暗的王国中把死神的猎犬抓了回来：
《伊利亚特》
...when Herakles was sent down to Hades ofthe Gates,
to hale back from the Kingdom of Dark the hound of the grisly death god...
(Iliad - book 8, line 367~368 )
赫西奥德(Hesiod)也在《神谱》(Theogony)中描述，哈德斯的猎犬刻尔勃路斯吃生肉，叫声刺耳，有五十个脑袋，好动且强壮。
《神谱》
......Cerberus who eats raw flesh, the brazen-voiced hound of Hades, fifty-headed, relentless and strong.
(Theogony - line 306-332)
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可见在早期的西方文学中，地狱犬是冥王的宠物，常常与冥王有关联，而上文说过，冥王哈德斯(Hades)在罗马神话中又叫普鲁托，他与主宰天国的宙斯(Zeus)和主宰海洋的波塞冬(Poseidon)是三兄弟，所以有学说进一步认为，他们各有标志三足鼎立的象征物，宙斯的象征是三叉霹雳，海神的象征是三叉戟，而冥帝的象征则是这只三头地狱犬。
因此，按照这个逻辑，如果第三层的开始出现了刻尔勃路斯，那么很有可能守在第四层入口处的就是冥王本人，只不过在这里，但丁更强调他是财富的掌管者，而不是地府的统治者，因为在但丁的地狱中，最大的魔王是最后一层的路西法。于是，他用了普鲁托(Pluto)这个名字。
当然，这只是少数推理之一，主流观点仍然认为Pluto是意大利文，对应的是丰产女神的儿子，普鲁特斯(Plutus)。
然而，无论是哪种可能，但丁在这里要写的真正魔鬼，到底是不是他呢？
诗中关于普鲁托的描述并不多，维吉尔只用了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考验，于是，只好再继续往下找。
既然财富的掌管者已经出现了，那么第四层的寓意也就不言自明了。
真正的魔鬼开始让但丁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为何我们的罪过竟使我们受到如此煎熬？”但丁看见生前的神职人员、主教和教皇竟然都在地狱中受罚。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被罚下地狱呢？这也许还得从第三层说起。
在第三层中，但丁写了那段关于党争的预言，很隐晦地提到了教皇波尼法爵八世在其中扮演的阴险狡诈的角色。根据历史事实，他收了黑党的七万弗罗林后，答应支持他们，并以武装政变帮黑党夺回了佛罗伦萨的统治权。
但丁以预言的方式回顾了这段历史，然后来到第四层，那些受罚者中就出现了神职人员，其中也包括一些教皇。维吉尔说，他们为了幸运女神掌管的东西，互相大打出手，“一刻也不能消停”，而这位女神“却隐身其后，像草丛中的一条巨蟒。”
在《圣经》中，撒旦就化身为一条蛇，引诱了夏娃堕落。
但真正的魔鬼会是幸运女神吗？她其实只是分配财富的人而已，无论人类对她赞扬还是咒骂，她都能毫不在意，始终快乐地转动自己的轮盘。
所以，正如但丁一样，我们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去经历自我的成长。在这条路上，我们会看见许多纷争，看见痛苦、愤恨与杀戮，有时候，我们只是路过，而有时候，我们也难以置身事外，可到头来还是发现，我们一直在争夺的东西，也许完全不在我们的掌控能力之内，即便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也许，这就是魔鬼的力量吧。那么魔鬼是谁呢？
你找到了吗？
参考文献：
[1] 维吉尔著，杨周翰译. 埃涅阿斯纪. 南京：译林出版社, 1999.
[2] 师学良. 论柏拉图的米诺斯：传统与变化. 上海：《都市文化研究（第10辑）》. 2014
[3] 但丁著，黄文捷译. 神曲地狱篇. 南京：译林出版社, 2011.
[2]《神曲》原文参考网站：http://kalliope.org
[3]《神曲》插画参考网站：http://www.danteinferno.info
[4] Raffaele Campanella著. 李丙奎等译. 但丁与《神曲》. 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6.
[5] 吕同六 编选. 但丁精选集. 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4.
[6] John Boardman等编. 郭小凌等译. 牛津古希腊史. 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7] 查尔斯·米尔斯·盖雷 编著. 北塔译. 英美文学和艺术中的古典神话. 北京：世纪出版集团，2005
[8] 芭芭拉·雷诺兹 著. 吴建 张韵菲译. 全新的但丁：诗人·思想家·男人. 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5
[9] Hesiod. The Theogony. Start Publishing LLC，2012
[10] Richmond Lattimore. The Iliad of Homer.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61
后话：由于文中既有英语的引文，又有意大利语的引文，这边的排版工具似乎不能完全满足文章需要。如果大家想看到更有助于阅读的精排版，请上微信搜索并关注公众号CNT2016MR吧。这一期就更新到这里了，请别忘了给个“喜欢”鼓励一下哦。